入劫深者,家人,朋友,天下,盡可一並拋卻。
上位者受此劫,對下位者為禍。
自身神志不清,渾渾噩噩,長生亦無用。
前兩句,是宗觀生的摘葉令所記。
後兩句,則是陳應自己總結。
眼前的州牧,明顯是為權勢所惑,長生衰劫趁虛而入,迷惑了他的心智。
州牧身下的馬匹感受到背上散發出來的凶獸氣息,陡然受驚,人立而起,將州牧摔了下去。
“啊喲!”
州牧手腳並用向前爬去,同時齜牙咧嘴,一副渾身難受的模樣。
他扭動幾下後,抓住殘破的盔甲,一把從身上扯了下來,拚命撓著肚子。
只見他抓撓之處,迅速長出片片黑硬油亮的皮毛。
越撓,皮毛越厚。
州牧翻倒在地,在雨中不斷嘶吼,又突然站起,對著身旁小樹不斷蹭著,又忽然倒地,痛苦哀嚎。
“是熊化嗎...雄霸天下,這形象倒也與他**相稱。”
摘葉令適時提供了對應的信息。
哀嚎之中,州牧的手掌漸漸變得寬厚,鼻子也短短的貼在臉上,幾個呼吸,他就徹底變成了一隻黑熊。
黑熊躺在雨中,微微喘息。
“州,州牧大人?”
當先的一名騎兵戰戰兢兢的,遠遠的喊了一聲。
“吼!”
黑熊似乎受了刺激,撐起腦袋猛的一吼,而後一咕嚕的從地上爬起,弓著背,目露凶光向士兵們走來。
“唰!”
千余士兵猛的舉起弓箭,哪管渾身是否被雨水浸的冰涼,又哪管剛剛一陣全力速射後胳膊是否酸痛。
州牧在他們眼前生生化作怪物的恐懼,操控著他們拉開了弓箭。
陳應看著人熊對峙,不禁想起自己來。
無論哪種災劫,最後都難逃他化之劫,變成怪物。
自己入劫之時不知變成了什麽模樣,母親看到他時,又是何種驚恐?
越想,陳應越覺得長生果可惡。
越想,陳應越覺得眼前的畫面討厭。
要是這場大雨能衝走這些煩人的東西該多好!
陳應這麽想著,眼前的景象漸漸模糊。
無論是黑熊還是士兵,都仿佛沙灘上的沙畫,被大雨一衝,便變得模糊淺淡。
喧囂之聲漸小,陳應再睜眼時,天地已經一片清淨。
蘇老頭噗通一下,呆坐在地上。
這,這難道全死了?
縱使不是第一次見識陳應的手段,蘇老頭心底還是湧上恐懼和不安。
蘇老頭呆住的時候,陳應突然嘟囔起來。
“居然隻死了半個...”
死了半個?
蘇老頭的腦袋來不及轉動,遠處黑熊咆哮之處,忽然迸射出一團水藍光芒。
這光芒在地上一裹,不知卷起了什麽東西後,匆匆忙忙向東義城內飛去。
“修,修仙者!”蘇老頭驚叫起來。
“這世上還有修仙者存活!”
修仙者特有的法力靈光,蘇老頭絕不會認錯。
陳應意味深長的看了蘇老頭一眼。
這一眼又全然不似醉了。
“我們順雨而出,已是急速,這些士兵於大雨之中還能準確找到我等方位,豈是人力能辦到?”
蘇老頭回味一下,發現還真是這個理。
他猶豫一下,問道:“仙師要去查嗎?”
“宵小之徒,何必去查。”
陳應又變回那副醉酒模樣,蹣跚著向小屋裡走去。
“嘭!”
木門推開,老漢和一婦人渾身瑟瑟發抖,小二雖然身體也打擺子,目光卻甚是明亮。
老漢啪嗒一下,整個人摔倒在地上,口中哆嗦道:
“仙師,仙師,草民不識仙人變化,口出狂言,還望仙師...”
陳應不理他,望向小二。
“你叫什麽名字。”
“白二,我叫白二。”小二控制住發抖的身體,大聲答道。
陳應點頭:“隨我七日,學到多少,算你本事,可好。”
白二低頭看向老漢,老漢猛猛點頭,心裡歡喜。
“好!我去!”
陳應大笑下:“算你有幾分孝心!既如此,便再送你一禮!”
“你且看,這是什麽。”
陳應手指點地。
白二仔細看看,肯定道:“一塊地磚,還是我放的。”
“非也,非也。”
陳應搖頭晃腦,手指在地上一抹,灰黑的地磚露出金光。
“此乃金磚!”
老漢看著眼前耀眼的金光,吃驚不已,手腳並用爬上前去,不斷的撫摸著,想要確認他的真實性。
可無論是質感,還是溫度,都在告訴老漢,自家這塊用了多年的地磚,已經變成了金的。
點石成金!
這是真仙人!
“有這東西,你父母應該能安心一些。”
陳應手一托,阻住白二跪拜。
“走吧,走吧,時日緊迫!”
陳應走出門外,一摸地上土石,便有一隻棕色駿馬嘶鳴站起。
再摸兩下,又是兩匹駿馬。
如此新奇的手段,令白二神情激動,愛惜的撫摸著身前的駿馬。
陳應笑了一聲,翻身趴在馬背上,這馬背上也忽然露出一個凹痕,剛好能容納陳應躺進去。
陳應躺下,看著滿天雨,嘴裡打個呼哨。
“去也,去也!”
而後狂風忽起,眨眼間,陳應三人已經不見了蹤影。
老漢站在門口,站了許久,臉上露出神往之色。
“真是仙家手段!”
陳應一行人風馳電掣而去,東義城內卻有些亂套。
兵營內,一隊騎兵和一群弓箭手緩緩現出身影。
“這是哪?地府嗎?”
“不,好像是營帳!”
“咱們沒死?”
一眾士兵摸摸身體,摸摸腦袋,露出後怕之色。
為首的偏將更是暗下決心。
以後遇上修仙者,能跑多快跑多快。
他們練武的,和修仙的玩什麽啊!
“對了,州牧呢?”偏將忽然想起來。
“誰看見州牧了?難道州牧真變成了一隻黑熊?”
兵士們猛然一驚,顧不得大雨,紛紛四處看起來。
他們都回來了,那黑熊呢?
放在今天以前,他們斷不信有人能在他們面前變成凶獸。
今天卻是長見識了。
“你們在找什麽。”
忽然,一個熟悉粗獷的聲音自兵營外傳來。
是曹州牧。
“州牧!”
“州牧!”
曹州牧目光冷淡的點點頭,道:“都安分些,別讓其他人發現我率你們出城過。”
“是!”
偏將帶頭應道。
“嗯。”曹州牧轉身離去。
可偏將看著曹州牧的身影,心裡總有些疑惑。
州牧沒變成黑熊?
難道剛剛都是幻覺?
可為何我總感覺,州牧身上有黑氣冒出?
偏將不知道的是,在某個角落,還有一個人,正透過州牧的眼睛打量著這個世界。
“修仙者...這是哪來的修仙者。”
“這他媽也叫修仙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