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陌走走停停突然看到前方一大群人圍在一起,於是也好奇的走了過去,憑借少年的身軀,孫陌輕松地從人的夾縫中擠了進去,映入眼簾的是一片白花花的光芒!
在那攤位前的是一個光頭胖子,身著五色綢緞,脖子上還掛著一串嬰兒拳頭那麽大的琉璃玉珠,仔細數數足有十八之數,見人圍的越來越多,他終於開口道,“看來大家對我這小攤都很感興趣啊。”
只見那攤位上吊起一個直徑五尺的圓盤,約莫一丈高,水平放置,上面還畫著許多亂糟糟的線條與圖形,但根本不明其意,下面則掛著一串串用黑線穿著的白元壁!每根也是五尺長左右的黑線都從上至下整齊分布著七枚白元壁,共有七串,而圍在七串白元壁中間,也就是圓心處,則是一根白線,其上竟是一根青元壁!這架勢誰能不感興趣。
見眾人不搭話,這光頭胖攤主只是呵呵一笑,一副和藹可親的彌勒相,“這是風靡雲上府的遊戲,名為‘擲財’或‘擲彩’,雲上之富碩遠近聞名,更有當街拋擲元壁來討彩頭的習俗,這遊戲便是來源於此。”
“雲上府?”終於人群中傳來聲音,但大多數人則是一臉迷茫,孫陌也是一樣,他就知道個平西府,這還是路上張獵戶說的,這雲上府又是在哪裡。
眾人向著發出疑問的聲音所在望去,然後紛紛讓開道路,讓那人走到了近前,孫陌第一眼看去,腦海裡只有一個字,“白”,比白元壁還要白,其人一身白衣,腳踩白鞋,頭戴白色南華巾,甚至連手上的折扇都是白杆白面,這身打扮讓孫陌想起郭先生所說過的書生。
那人一直走到孫陌身旁,畢竟孫陌選的位置正是攤位的正前方,這白書生比孫陌要高上一頭。他的接近讓在旁邊的孫陌稍微有些不自在,他總感覺身旁空無一物,不夠實在,就連氣味都聞不到一絲一縷,難道是自己有些風寒,孫陌摸摸額頭又揉了揉鼻子,但一切正常,只是那股虛無感卻更加強烈,明明是一個實實在在的人,為什麽卻蒼白如一張紙。
白書生的臉也是面白無須,有一種淨素的美感,但過於白皙的皮膚讓他的面容都給人一種模糊不清的感覺,他輕展手中折扇道。
“這雲上府在天祭國東北之角,而這平西府又在極西,兩者雖不是天南海北,但也算是遙不可及,尋常元修根本難以橫渡,你是如何知曉。”
面對質問,光頭胖攤主的笑容不變,只是輕道。“南北豈無轍,東西非有距,醒時猶記夢,夢中遊天地。”
圍觀的眾人都能聽出了這小詩的意思,紛紛起哄,“原來是做夢啊,你這光頭怪會唬人的,還說什麽雲上府,莫不是從什麽說書先生處聽來的,怎麽做夢夢見的東西還當真了!”
隻當是他面對這白書生的揭穿不知如何回答的賣醜,眾人也是紛紛覺得有趣,但不管如何,那青元壁白元壁是實打實的。
面對調侃,這光頭攤主笑容比剛才更盛,像是樂眾人之樂,“閑話不多說了,讓貧...某家介紹介紹如何遊戲可否。”說完望向那白書生,像是在征求意見。
這白書生倒也沒有追著不放的意思,手中折扇一開一合,只是點頭,這回孫陌看清了,這折扇的扇面不是全白的!其扇面中心處有一個針眼大小的黑點!
“遊戲很簡單,既然叫擲財,當然要扔擲東西,九步外投擲白元壁,一次擊中幾串白元壁便贏得幾枚白元壁。”
“那青元幣呢!”有人問道,相較於白元壁,大家還是更喜歡那白中一抹綠。
“擊中即得”,說罷他用手輕搖中間那根系著青元壁的白線,然後整個圓盤都轉動了起來,嘩啦啦,恰好一陣風吹來,吹得元壁翻飛,發出一陣悅耳的聲音。
“我來,我先來!”在場許多人都打算玩玩這個新奇的遊戲,這不過九步遠的距離,尋常人都能擊中,更何況這黑山軍寨很多都不是尋常人。
“諸位,一分一毫當來之不易,入局慎重。”這光頭胖攤主面對激烈爭取誰先來的眾人,反而收斂了一直以來的笑意,一臉鄭重地勸慰了一句,但哄鬧的眾人根本無心聽他說了什麽。
這時一個佝僂著身子的瘦小男子,趁其他人爭奪之際,在胯下來回穿梭,一溜煙便來到了近前,接著抬手便擲出了一枚白元壁,直徑成人拇指大小的白元壁,直接化作一道白影而去,看得出來這瘦小男子也非尋常,其他人見狀則紛紛氣惱咒罵。
“好你個魏猴子,又整這損招!”眾人叫嚷著想向魏猴子圍來,這魏猴子在這黑山軍寨也是出了名的混混,平日裡淨乾些偷雞摸狗的事情,身上雖有些本事,但也上不得台面,他那佝僂的背就是他膽大包天偷到一位貴人身上,被發現後踹折的。
但也不得不承認他有點旁門左道的東西在身上,不然早就被打死在外面,所以他這一出手眾人也覺得十有**被他得手了,但被圍住的魏猴子卻突然瞪大了眼睛,嘴裡不自主地吐出一句髒話,又惹得周圍幾人怒目而視。
但眾人這時也回過神來,那元壁碰撞的悅耳聲音怎麽遲遲未響,然後一起定睛望去,此時一枚白元壁孤零零地掉在那圓盤正下方的地面上,只有一直關注的人才看清楚了怎麽回事,季猴子的那枚白元壁本來直直地射向中心的青元壁,但卻被周圍的黑線一卷,便直直落下。
“你耍詐!這次不算!”名字可能起錯,但沒有起錯的外號,魏猴子的聲音真如那猴子般尖細,聽得人一陣煩躁,他大叫完又是一陣上躥下跳,然後還打算過去撿回自己那枚白元壁,但剛邁開的右腳卻定在了空中,他憋得臉色通紅,但任由他如何使勁都落不下這一步,九步之遙,寸步難行。
“落子無悔。”光頭胖攤主這時又恢復了最初的和藹笑容,說罷他手一伸,地上的那枚白元壁便出現在他手心,光著一手便讓周圍許多人驚駭,他們根本看不清那枚白元壁是如何消失和移動的,接著光頭胖攤主輕輕一扔,那枚白元壁竟系到了其中一根黑線上。
此時眾人也知道了這光頭攤主的深不可測,然後想起剛才那首小詩,紛紛心頭更是悸動,難道這胖攤主真去過雲上府不成,那魏猴子也不再較勁,默默打算收回自己的右腳,奇怪的是落腳時艱難異常,收回卻十分輕松,魏猴子不再多說什麽,只能灰溜溜地從人群中逃走。
“各位請放心,某家對這天陽起誓,這其中沒有任何手段,一切皆是天意自然。”
眾人也想的明白,這樣的人物不會在這區區幾枚白元壁上耍花招,且以天陽起誓可不是鬧著玩的,於是又是幾人接連嘗試,但也如季猴子一般,不管是如何刁鑽的角度都突破不了那幾串旋轉的白元壁,甚至其中一人扔出的白元壁已經明顯閃爍著元力光芒,但還是被黑線卷落掉在了地上。
這七串白元壁明明轉動的並不快,但每每都能卷到射來的白元壁,自然地像是眾人故意撞上去一般,到現在別說是青元壁,連那白元壁都無人贏得,“果然錢不是好拿的。”眾人只能心中感慨。
“在下能否試試這其中有什麽玄妙。”就在眾人在沉寂在光頭攤主的手段中時,一聲粗狂的聲音響起,一個身高兩米的大漢站在人群的最外圍,平頭短寸,一雙大眼炯炯有神,猶若在瞳孔中點起兩盞神燈,與之對視都感覺眼睛被刺痛,上身短衫,下身短褲,裸露的精壯肌肉讓凌厲秋風都變得溫柔。
“自無不可。”光頭胖攤主道。
那大漢沒有擠進人群,而是繼續站在人群的最外側,這裡離那圓盤已經足有近二十步的距離,只見他伸手從左側胸前的口袋中夾出一枚白元壁,之所以用夾,是因為這白元壁在他那雙大手上實在有些袖珍,只見他並指夾住然後一甩,白元壁電射而出!隨之而來的是一陣空氣被劃開的尖嘯聲。
那枚白元壁如同瞬移一般來到圓盤前,眾人無覺,只有寥寥數人看得清,但也看清了下一瞬必然擋在其路徑上的黑線!同樣那壯漢也看清了,只見那雙炯炯有神的雙眼將視線聚焦在那枚白元壁,白元壁刹那模糊,在黑線到來之前穿了過去!
但穿過黑線並不意味著命中,原本直射青元壁的方向,在越過黑線後竟改變了一絲!差之毫厘謬以千裡,其結果便是擦過青元壁,且被下一根黑線掃落。
壯漢的雙手不知何時緊緊握拳,那雙目蘊神光的大眼,瞳孔急劇收縮!同時一股莫名的力量作用在了那枚白元壁上,砰!那枚白元壁竟猛地炸裂成三塊,這次連原本注視的幾人也看不清切。
叮鈴鈴...
還在回頭看著壯漢的眾人此時聽見身後傳來一陣悅耳的聲音,是了,是元壁碰撞的聲音,不是手指敲擊的悶響,也不是在錢袋中翻滾的濤聲,而是實打實碰撞的妙音,敲鍾擊缶莫過於此,如聽仙樂耳暫明,但下一瞬空氣的厲嘯讓他們回到了現實。
不知發生了什麽的眾人只聽見光頭胖攤主道,“擊中三串,贏三枚白元壁。”然後一抬手,那五彩錦緞袍袖中飛出三枚白元壁,輕飄飄地在壯漢的手心上摞成一疊,壯漢握住三枚白元壁,沒有再說一句,直接轉身離去。
眾人回首,只見圓盤下散落著三枚瓣白元壁,都在最邊緣的位置,差一點便落到圓盤之外的地面上,若細看它們彼此的距離,會發現竟都相同。
與之前一樣,光頭胖攤主一招手,三瓣白元壁便飛到他手中,沒有再扔到黑線上,而是用手指摩挲一下後便放進了袖袍裡。
“你要試試嗎。”
不是詢問而像是邀請,光頭胖攤主望向那白書生。
白書生想點頭,但又皺眉,“我沒有白元壁。”
“你借我。”他抬頭望向光頭胖攤主。
“借不得,借不得。”光頭胖攤主笑容一僵,直接後退一步。
“那你借我。”白書生突然低頭看向旁邊的孫陌。
孫陌嚼著大餅的嘴愣住,抬頭對向白書生,
“我?”
“嗯。 ”
孫陌不知道說什麽好,自己這身打扮,除了比乞丐乾淨點,也就差個破碗了,哪裡像是有錢的模樣。
“你有錢。”
孫陌瞪大了眼,本想推脫的話又咽了下去,看向白書生的眼神都發生了變化,你怎知道我有錢的!孫陌還是想掙扎一下,但視線忽然掃過那白書生的眼睛。
那是一雙黑白分明的眼睛。
孫陌見過很多眼睛,有人的也有野獸的,有喪夫之悲痛,團圓之喜悅,狩獵之殘忍,瀕死之無神,但從未見過這種眼睛,無悲無喜,有神無情。
孫陌有些說不出話來,他不知道如何面對這種眼神,他有些無措,只能低頭又咬了口大餅,“好吧。”
孫陌伸手在獸皮襖的夾層中來回翻找,終於找到了一枚白元壁,然後向白書生遞去,但白書生卻退了一步,孫陌手上的白元壁,此時在他眼裡如同洪水猛獸。
孫陌不解,不是你要的嗎?躲什麽啊?又看向手心的白元壁,多麽美麗的白元壁啊!每一處完美弧度都讓人陶醉,油亮的光澤令人心怡,即使上面有些斑駁汙漬,但也掩蓋不了它的可愛!
“你不用遞給我,放在你手心就行。”
孫陌聞言撓了撓頭,但也聽話站在那,那枚白元壁躺在他伸直的右手上,只見白書生拿起折扇一揮,白元壁消失。
這次的速度並不是很快,大家好歹能看到白元壁在空中留下的殘影,平平淡淡,平淡地劃過空中,平淡地穿過黑線,平淡地命中青元壁...
“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