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剛撿起的樹枝卻被一隻黝黑的大手攥住,“這東西可不好玩。”孫陌抬頭,原來不知什麽時候王樹木已經來到了孫陌身後。
“王叔,這兔子怎麽了。”孫陌好奇地問道。
王樹木看著那兔子,眼中閃過一絲隱憂,但還是開口回答道,“這夜間出沒的山間精怪眾多,其中有種猴子卻出類拔眾,聰明狡詐,它們會模仿各種聲音來引誘獵物,其中也包括人,並且它們還殘忍至極,以虐殺生物為樂,但因只在夜間活動,又是猴屬,所以被稱為夜猴。”
“這夜猴不是簡單的畜生,一些大的猴群會存活下來一些老夜猴,時間的積累讓它們成了精,甚至會使用草藥毒物,這隻兔子便是它們的傑作,被灌了夜猴密藥的生靈會言聽計從地執行簡單的命令,最常見的便是讓其探路,來為夜猴群狩獵做準備。所以當李龍他們看到這兔子暴斃便知道是夜猴來了。”王樹木說完歎了口氣。
“這夜猴就沒法對付了嗎?”孫陌看其歎氣又是問道。
王樹木用孫陌撿來的樹枝將那兔子挑到火堆裡,“當然可以對付,陌哥兒,你要記住,在這世上人才是老大,沒有什麽東西是不可戰勝的,總會有其弱點,這夜猴雖然狡詐,但身體孱弱,單是論氣力,許是陌哥兒你也能打個幾隻,只是這些畜生玩意喜歡用暗器陷阱,再加上黑夜的環境,一不小心,今晚恐怕就要見血了。”
孫陌聽完也面帶隱憂地看向李龍他們離開的方向,但接著便被王樹木拉了起來,向著商隊營地中心走去,一邊走一邊說,“我們未嘗有李龍安全,商隊才是那群畜生的主菜!”
而在另一邊的李龍五人,不一會便跑到了青鳶說的位置,但這裡卻悄無聲息,說的夜猴群一路上一隻也沒有碰到。
“王丘人呢?”趙開最先開口,大半夜沒睡的他,現在更加有些焦躁。
“這麽瞎跑不是辦法,用鳴鏑箭吧,讓王丘知道我們的位置,看看有沒有回應,他箭袋裡應該還有鳴鏑箭。”李龍冷靜地拿出主意,向馮小雀看去。
馮小雀點頭,從背後的箭袋抽出一隻箭頭上帶著兩排小孔的箭矢,彎弓搭箭,那箭矢射出後在黑夜中根本看不清,隻留下一道刺耳的哨聲。
果然在哨聲之後,在幾人的更前方也傳來一聲微弱的哨聲,“看來王丘被那群畜生趕到更深處了。”趙開說完第一個向前衝去,李龍四人也只能緊跟其後。
但眾人又跑出數十丈卻仍未發現任何動靜,衝在最前面的趙開也被李龍攔下,“別跑了,冷靜點!”
李龍看著雙目赤紅的趙開,雙手搭在其肩膀上用力晃了晃,想讓他清醒一點,到了現在大家都知道事情不對了,王丘如何也不能跑出那麽遠。
“小雀,再來一箭。”
“好!”
馮小雀又射出一箭,一箭過後,前方又是哨聲回應,但回應的還有李龍的一箭,李龍拿著鐵弓的手臂竟泛起淡淡的黃光,其余幾人連箭矢的軌跡都沒看到,只聽見箭矢叮到樹乾的一聲悶響!
“去看看。”李龍說完便向前衝去。
幾人一起又向前了十丈左右,終於在一顆樹乾上看到了那根箭矢,箭矢上還掛著一具渾身黑毛的猴屍,箭矢正從腦門穿過,那猴子多白少黑的瞳孔中還殘留著死前的震驚,而在猴子的口中則是一顆斷掉的鳴鏑箭頭!
眾人看著那箭頭陷入了沉默,顯而易見地是王丘從沒有射出過第二支鳴鏑箭,而李龍只是走上前去,將箭矢從猴頭上拔出,便轉身向著營地方向大步返回,“恐怕猴群已經到營地了,路上再找找看吧。”
眾人沉默地緊跟其後,只有趙開還在原地,通紅的眼死死地盯著那猴屍,粗糲的手背上炸起道道青筋,將那斷箭從猴嘴中扣下,攥在手心裡,然後從懷中掏出一個紙包,將其中的黑色粉末輕撒,霎時間猴屍上升起了幽幽綠火,片刻地上就只剩下一堆青黑色的骨渣。
而在另一邊的營地,還在眾人準備之時,一顆顆磨得尖銳的石子突然從李龍等人相反的方向,也就是營地後方的黑夜的密林中投出,其中還夾雜著破碎的武器碎片,整個營地都被突如的攻擊打蒙了,要知道李龍和青鳶等人前腳剛離開不久,誰也沒想到夜猴會那麽快到來,而李龍幾人也沒有絲毫的預警。
獵戶隊伍中幾乎每個人都掛了彩,其中李土,李水兩兄弟因為在營地外圍布置陷阱,受傷最為嚴重,其中李水的右臂被石頭砸斷,戰力喪失大半,弟弟李土則是被砸中了腦袋,臉上被石子劃開一個大口子,血流不止。
孫陌因提前被王樹木拉到營地中心而幸免於難,兩人藏在馱牛頭牛的肚子下安然無恙,也不怕那頭牛吃痛,挨上一蹄子。最倒霉的還屬商隊的一名夥計,好偏不偏地被一個刀尖劃過了喉嚨,倒在地上不斷抽搐,不一會便沒了動靜,而其余各人也有不同程度的受傷。
不等眾人喘息,在營地還在一片哀嚎時,百隻左右的黑毛猴子發起了衝鋒,手中拿著簡陋的石刀石矛,有的身上還穿著鐵皮破布做成的甲胄,手裡拿著細長的竹筒,最後面則是幾隻嘶吼的老猴子,皮毛已經黑一塊白一塊,像是在呐喊助威。
猴子終究是猴子,有點小算計也登不上台面,那滑稽的猴兵猴將,如何面對被鮮血刺激後的眾人,同樣在第一波攻擊中躲住而毫發無損的趙曉,抬起鐵胎大弓,一箭便將一隻猴子將軍射了個對穿,巨大的動能甚至將其屍體帶飛出去,又砸倒一片夜猴。
另一位受傷較輕的獵戶石青青也冷面凝神地抽出一隻結構怪異的弓箭,箭杆比尋常箭矢要粗上一些,上面還帶著一排排孔洞,抬手射箭,沒有命中一隻夜猴,而是射在了夜猴群衝鋒陣型中心的地面上,隨後一股紅褐色的煙霧從箭杆中噴發而出,方圓近五丈內接觸到煙霧的猴子紛紛倒地抽搐,開始瘋狂地抓撓撕扯自己的毛皮。
“沒想到還帶了這東西。”王樹木看到那升騰的紅煙也是有些驚異,
“什麽東西王叔。”拿了根細長木棍,緊盯著猴群的孫陌聞言問道。
“那箭裡噴發的是褐鋒菇的孢子粉,這種蘑菇只在春天才有,其孢子喜愛血肉,一旦接觸到血肉便宛若活物般往裡扎根,其後果便如這群猴子這般,生不如死的抓撓自己的皮膚,褐鋒菇靠著這種手段將獵物折磨致死,用其血肉當做領地的肥料。”
王樹木說完捋起袖子,露出自己的左臂,上面有一大片皮膚明顯不同,布滿扭曲的醜陋疤痕,“當年進山第一次見到這東西,吃了虧,最後只能用火燒。”平淡的話背後卻是不平靜的經歷,孫陌看那紅霧的眼神也變得凝重。
“要是還有幾隻這樣的孢子箭,這猴群也不足為慮了。”王樹木有些感慨,但石青青卻沒有再掏出第二隻來,而是和趙曉一樣,用尋常的箭矢獵殺那些猴子將軍,不過其準頭明顯不如趙曉,而至於那些“猴兵”們則交給商隊夥計們處理。
還剩十個夥計還有些戰力,見到猴群逼近,其中五人竟從旁邊的馱牛背上抽出一把把連弩,而其它五人則左手刀右手盾,抵在前面,短時間便擺出一副簡陋軍陣的陣型。
“陌哥兒,去你李水李土大哥那,幫他們包扎一下!”王樹木突然開口道。
“好嘞!”
在孫陌正打算跑去時,又被王樹木拉住了胳膊,“小心點!”,孫陌看著其凝重的渾濁眼神,用力點了點頭,王樹木拍了拍孫陌肩膀,孫陌向著李龍等人離去的方向跑去,因為猴子從相反的方向突然進攻,現在這裡反而更安全了,重傷員也都被轉移安置在這裡,而王樹木則手持一把柴刀支援趙曉兩人。
當王樹木剛剛想和兩人匯合時,商隊夥計們早已變陣,以圓桶陣拱衛著兩人,王樹木見狀無奈地只能在外圍遊走,但趙曉卻突然高聲對王樹木叫到,“樹木!你牛車上不是帶了些土雷嗎,去取些來,給這群畜生瞧瞧!”。
“土雷?對,你們堅持下,我這就去取來!”王樹木微微一愣後,又好像突然想起什麽似的,然後猛地向著自己的牛車跑去。
而整個戰場的氛圍也都好像為“土雷”二字凝固了一下,就在下一刻,營地後方的那群憨厚馱牛竟突然發瘋般地向猴群衝去,塵土飛揚,眾人一時都被牛群衝鋒揚起的塵土淹沒,夜猴群也如地上的野草般,被犁進了地底,隻留下一片斑駁的血地。
只是塵土掩埋下的刀鋒依舊刺眼,一連串貫穿血肉的聲音,在牛群的吼叫聲中多麽不起眼,堅固的圓筒陣變成了捕獵的陷阱,箭矢與刀劍同時刺入石青青的身體,驚愕的眼神褪去了光彩,隻留下最後一聲怒喝。
“快走!”
而另一處的獵物還有些掙扎,交織著光芒的雙臂,在被刀盾夥計砍掉之前,兩名持弩的夥計一人被弓弦勒斷了喉嚨,一人則被匕首刺進了眼眶,。
被盾與刀架在空中的趙曉滿臉血汙,渙散的瞳孔也遮不住其中的凶狠,帶著獰笑的嘴裡滿是鮮血“狗日的,爺爺先去下面等著你們!”
還在為李土包扎臉上傷口的孫陌,為這突入的反戈發愣,卻不知一隻流星釘錘已經從其後背襲來,雖然在流星錘飛來之際,孫陌便感受到了背後那股濃烈殺意,但已經沒時間去躲避了。
最後一刻是李水猛地一把推開身前的孫陌,直面這歹毒一擊,那釘錘就這樣直直砸在了李水喉嚨上!但就算如此,李水仍用完好左手死死攥著那釘錘上的鎖鏈,不讓其脫離!
“李大哥!”
孫陌爬向已經跌倒在地的李水,但不管孫陌如何努力,那從李水喉嚨湧出的鮮血怎麽都止不住,已經瀕死之際的李水嘴裡卻還在不停呢喃,“跑,跑啊,陌哥兒!”
“哥!”
鮮血浸透了剛剛包好的紗布,李土憤怒抽箭射向那偷襲的矮小黑臉夥計,手上竟也閃出與李龍一樣的光芒,不過是蔚藍,閃爍間如水波蕩漾!
守夜時便躲在牛群裡的矮小夥計,在不知什麽手段引起牛群暴動後,便將目標轉移到了孫陌等傷員身上,但沒想到勢在必得的一擊竟被那斷胳膊的獵戶擋了下來。
而就在其還在使勁想拽回釘錘時,一道帶著藍色光芒的箭矢已經在黑夜中悄然來到其面前,雖然這矮小夥計察覺到危險,右臂上也泛起暗金色光芒,但那湛藍箭矢已經穿胸而過,愣愣低頭,只看見散落一地的破碎內髒。
而一名只是受了點皮外傷的夥計,因孫陌剛剛給他包扎完而離三人較近,此刻也拿起一把長劍一臉猙獰地向孫陌砍來。
孫陌的手還在捂著李龍的傷口,他能感覺到那鮮血慢慢不在流了,李水的眼雖然還在睜著,卻已經失去了神采,孫陌用那浸滿鮮血的手捂住了臉,接著那跪倒在地的少年口中發出一聲如受傷野狼般的痛苦哀嚎!
那持劍夥計已經撲到近前,就在那劍鋒對著孫陌脖頸砍落之際,孫陌突然低頭俯身,身形似靈猴,貼地避過劍鋒的同時,快速欺身到那夥計的面前。
一對青鐵鏢不知何時被孫陌握在了手中,似毒蛇的一對毒牙,那夥計還想持劍力劈,但兩支青鐵鏢已經捅入他的膝蓋,那噴湧的鮮血中還帶著慘白的碎骨渣。
沒等那夥計慘叫出聲,孫陌已經拔出青鐵鏢站起身來,一點寒芒從其下頜直接刺入!同時反手用另一隻青鐵鏢釘穿那夥計持劍的手腕!
那夥計看向孫陌的眼神已經從猙獰變成恐懼!他想不出這看著不過十三四歲的少年,為何會有如此殘忍厲害的搏殺技巧!他想咒罵,但被洞穿下頜的他只能發出微弱模糊的呻吟。
這一刻孫陌的心中充滿了憤怒,但意識卻出其的冷靜,而下手卻是異於平常的殘忍,隨著將那插在下頜處的青鐵鏢拔出,那夥計的身體也宛若失去支撐般想要跪倒在地。
而孫陌後撤的同時,轉身在半空中接過了那掉落的長劍,雙膝跪地,一劍梟首!這一切的發生不過短短數息,仍是一站一跪的兩人,但有人持劍,有人失首。溫熱的血濺在那還有些許稚嫩的臉上,無人察覺那雙冷眸中閃過一抹黑紅。
就在眾人搏殺之時,一輛反方向衝鋒的牛車掠過營地,手中揮舞一個渾圓黑球的王樹木,大聲怒喝逼退想要衝到近前的商隊夥計,“快上車!”一把將還在愣神的孫陌拽上牛車,李土也在經過時跳了上來,最終牛車帶著三人從營地的東面衝了出去。
“停一下,快停下啊!李水大哥還沒上來啊!”孫陌突然喊道,心中湧起的悲傷把那殺人的冷漠都淹沒了,李土沉默地將孫陌摟在自己懷裡,臉上的紗布還在不停滴下點點鮮血,血將淚打亂,在孫陌臉上交織。
一直未出現的韓雲民,在牛車衝出營地後終於從自己的帳篷中緩緩走了出來,手中拿著一根還在緩緩燃燒,帶著血紋的黑色線香,皺著眉踢了踢那矮小黑臉夥計的屍體,“就處理這麽幾個人,能損失成這樣?”眾夥計聞言只能把頭垂的更低。
“都還傻站著幹嘛?還不去把營地收拾一下,等會還要招待剩下的幾位呢。”說罷便捏滅了手中的線香,只見那香一滅,還在和馱牛群死死糾纏的夜猴群便好似目標丟失了一般,迅速撤退。
“這用猴崽子做的引獸香還真是好用,也不虧我從總部換來一支,不過怎麽感覺這山裡的夜猴越來越多呢?”韓雲民還在心中默想時,隨手便把僅剩的一名受重傷夥計的脖子扭斷,和其它屍體一同擺放好,用白布蓋住,“表演要用心,人死少了可不好解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