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直後悔不該在決殺一刻眨了一下眼,錯過了那一瞬間的精彩。
行軍途中,他時不時揮動手中的刀,比劃著如何能夠更快一些,差一點傷到走在旁邊的那一位老兵。
傍晚休息時,老前輩終於忍無可忍:“小兄弟,你拿一把破刀一路甩個鳥?差點傷到老哥。”
“我在琢磨我的刀如何出手,才能像葉重樓的劍那樣快。”
“葉老頭那種畏罪自殘的劍法,毫無霸氣,有何可取之處?真正的刀法是在殺出來的,不是比劃出來的。”
“老兵大哥原來也是一個刀法高手?”沈落日笑著調侃。
“小子,你不信是不?你跟我過來比劃比劃?”老家夥有些氣惱,臉也漲紅起來。
“刀槍無眼,我們比試砍樹如何。”沈落日指著幾顆孤立在寒風中的枯樹。
“好,我們一起出手。”老兵一聲承諾,二人已同時出手,兩道刀光一閃而過。
沈落日面前碗口粗細的枯樹斷為兩截,留下整齊的切口,而老兵面前的枯樹杆上卻隻留了一道細細的劃痕。
“年輕人,好強的刀氣。”老兵讚賞地豎起拇指,沈落日不禁也有些得意。
“可惜出刀太慢了。”老兵走過去輕輕推了一下留了劃痕的枯樹乾,轉身望軍帳裡走去。
劃痕上半部的樹乾緩緩倒下去,露出了整齊的斷面,留在原地的沈落日一臉驚愕,獨自呆立在寒風裡。
“原來老哥才是真正的高手,教兄弟幾招絕招如何?”沈落日死纏著老兵。
“教你個鳥,先去搞幾壺酒,五斤牛肉來。”
沈落日摸出身上僅有的幾粒碎銀子,訕笑著孝敬了過去:“老哥哥,這些你先拿去,應付幾天。”
“小子,私貨還不少,我先到火頭軍那裡轉轉。”老兵詭秘地笑笑,接了銀子,溜到帳外去了。
等他溜回來時,手裡拎了酒肉。
二人溜出帳篷,就近找個避風處,坐在寒冷的月光下,有滋有味地吃喝起來
“老哥,你這手快刀絕技的秘訣,教兄弟一下?”沈落日趁機提出了學藝的需求,請求老兵指點。
“狗屁秘訣,這就是秘訣!”老兵一邊說話,一邊脫去了上衣。
前胸,後背,臂膀布滿了密密麻麻的傷痕。
看著沈落日驚訝的表情,老家夥得意的笑了:“等你經歷過數十次戰爭場面,能夠像我一樣僥幸活下來,就會明白什麽才是真正的刀法。在戰場上,要想活下去,你的刀一定要比你的敵人快,只要稍慢半分,倒下去的就是你。”
沈落日默默喝了一口酒,眼神深處閃過一絲興奮,滿懷期盼地朝著邊城方向望過去。
“有些等不及了?急著想上戰場送死?看在酒肉份上教你兩招戰場上活命秘訣。這可是我經歷多年征戰,用血換來的經驗。”
“活命秘訣?”
“小子,一定要用心記住這幾條,戰場上很有用的:
第一,隻做個普通的小兵,混跡人群之中,永遠不會成為敵人的重點攻擊目標。
第二,要見機而動,進攻時追殺要快,敗退時逃跑要更快。
第三,一定要學會裝死,關鍵時刻快速倒地,混入遍地屍體之間,就算千軍萬馬踐踏而過,也要忍著別動。”老兵一邊喝酒,一邊分享他的沙場保命經驗。
沈落日有些狐疑地看著老兵,顯然他只是一個混跡在軍隊裡幾十年的混子。
“記住,只要活著就有機會殺死敵人,死人永遠不會再有機會。”老兵伸手敲打了一下沈落日的腦袋,沈落日若有所悟地點點頭,開始琢磨老兵的生存哲學。
邊城的月光格外的清冷,籠罩著朦朧幽暗的邊境關卡。
仆固蒼狼犀利的目光透過幽暗的月光,前方似乎有寒光閃了一下,他勒住馬頭,護住身前的獵物,撥出了冰冷的長刀,而他身邊的幾十個部下卻繼續在月色裡向前縱馬飛奔。
鳴鏑如芒,火光四起。
奔在前面的十幾個身手矯捷的騎士紛紛中箭落馬,後面的馬隊繼續揮動手中長刀,朝著重兵埋伏的邊城關卡衝殺過去。
雲大將軍親自躍馬迎向這支試圖衝關越卡的馬隊,手中的孤月彎刀泛著幽幽的光芒。緊隨其後的貼身護衛架起的長矛,織成一排寒光。
一騎當先的雲大將軍揮動手中的孤月彎刀,劃出一圈美麗的弧線。擋在前面的流亡綁匪在弧光月影裡,慘叫聲聲,紛紛墜落在冰冷的雪地上。
潛伏在後的仆固蒼狼避開正面的伏兵,從側翼偷偷縱馬突過去。雲大將軍目光如電,早已捕捉到了試圖蒙混過關的匪首,他飛身躍起,掠過交戰的士兵,撲向逃逸的仆固蒼狼。孤月彎刀脫手而出,劃出一條彎彎的弧線,飛向逃逸而去的仆固蒼狼後背。
仆固蒼狼感覺背後寒氣襲來,危機時刻並不敢回頭,將橫在馬前的雲寒玉提起,朝雲大將軍拋過去,雲大將軍急忙伸左手接住了凌空而來的兒子。
就在他心神被擾一刻,孤月彎刀劃出的空中弧線為之一緩,仆固蒼狼僥幸逃過了孤月彎刀犀利一斬。雲大將軍接過兒子一刻,孤月彎刀已回到了他筋骨暴突的右手。
仆固蒼狼舍棄了人質,奪路狂奔而逃,後背被彎刀劃過留下的血痕泛出了一條熱血,在寒冷的風裡很快便冰凍凝固。如果不是及時拋出雲寒玉阻擋如虹刀勢,此刻他已是一個死人。
雲大將軍懷抱著兒子,冷峻的臉痛苦的扭曲著,眼裡的怒火幾乎要將整個戰場燃燒。躺在他懷裡的寒玉公子已是一具僵硬的無頭屍體,頭顱已被逃跑的仆固蒼狼割下帶走。
金羽的隊伍終於趕到了烽火連天的邊城,其他募兵的將領也相繼歸隊。
身為一個職業軍人,雲大將軍早已從失去愛子的傷痛恢復過來,將招募的隊伍進行了整編。招募得力的金羽被擢升為將軍,統領本部三千人馬,歸西風營驍騎大將軍統領,在西風營與其余各部共三萬人統一操練。
趙大壯破格擢升為金羽製下的三校尉之一,朱二蛋做了他的護衛軍頭領,整天低著頭緊跟趙校尉,寸步不離,目光變得更加陰鬱冰冷。
沈落日訓練之外的時間,除了跟老兵請教一些刀法的經驗,大多數時候跑到火頭軍的夥房外,埋頭幫著劈柴。
老兵的殺人練刀理論很有道理,沒有敵人的時候,創造一個“敵人”供自己練刀也應該有些作用。
面前的木柴現在就是他的敵人,一個站立不動的敵人。
聽孟小山說,再過一個月天氣暖和了,部隊就要大舉反攻,不但要奪回失地,還要一直殺到塞外三千裡的荒漠。這會是一場漫長而艱苦的廝殺,自己的刀夠不夠快,將會決定自己最後是否會在戰場上存活下來。
九死一生的博殺中,自己是死去的九,還是活著的一,命運將由手中的這把刀決定。所以出手一定要快,再快,更快……
“小子,夠勤快的,幫我劈劈這根。”無聊的老兵出現在夥房外,抄起地上的一根木柴,甩手化作一條直線拋過來。
沈落日忙出手揮刀攔截,卻已慢了半拍。那一根木材早已呼嘯而至,結結實實的砸到沈落日前胸上,一陣劇痛侵襲,沈落日已被迫後退了幾步。
“小子,還是不夠快,你已經死了。”老兵嘲笑一句,朝著廚房內溜去。
沈落日的臉漲得通紅,血脈崩張,雙目血紅,撿起一根木柴,拚命向老兵的後背砸過去。
“背後偷襲?”一貫平和的老兵被徹底激怒了,木柴去的快,回來的更快,夾著肅殺的風聲,直擊沈落日面門,老兵出手毫不留情。
沈落日下意識揮刀出手,黑光閃過,飛速而擊的木頭被當中劈為左右兩半,分別擦著沈落日的雙耳飛過,激烈的勁風劃過沈落日的雙耳廓,感覺到一陣灼辣的痛。
沈落日雙手握刀,呆立在原地,剛才的一切恍然如在夢境。
“小子,這一刀夠快,算你命大。”老兵嘟囔著,繼續進去夥房找酒找肉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