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戒大師借著珠光大步跨進去,行十余步,身後的光線漸漸黯淡,面前的兩點珠光又亮起來,兩個同樣美豔的少女列在甬道兩旁,身後的珠光與少年,已消逝在濃濃的黑暗。
無戒一路向前而去,前面的珠光不斷閃現,後面的珠光隨之黯淡消逝。
當第九對珠光亮起時,地洞變得空闊起來,光線也充沛起來。
兩個通紅的燈籠懸掛在一道朱紅的石門兩側,石門緩緩打開,無戒拾階而上,跨入大門。
門內的大院四周均勻排布著朦朧的珠光,勘破人間物欲的無戒不禁也有些恍惚起來。
一個拿夜明珠當燈籠用的人,絕不是普通的巨富,一定是巨富中的巨富,是超級巨富。
不對,應該是超級巨富中的超級巨富。
兩排英姿颯爽的妙齡少女,背劍肅立在通往會客廳的通道兩旁。無戒從兩排美女中穿行而過,聞到了一種淡淡的花香。
這是一種似曾相識的淡淡花香,在哪裡曾經聞到過?
百花樓,不錯,是百花樓。
當日他上門與花落雪切磋,當他接近杏花小樓,遠遠聽到那一個美妙聲音的瞬間,似乎有一種淡淡的花香飄過來,就是這樣的淡淡花香味。這是一種與眾不同的花香,百花谷獨有的花香。
難道這裡便是傳說中的百花谷?
無戒陡然緊張起來,真氣積聚,僧袍鼓脹起來。
“大師,不必緊張,兄弟我恭候多時了。”那個尖利刺耳的聲音又在耳邊回蕩,跟在墓碑前聽到的聲音一模一樣。
難道他剛才也是在這裡跟自己說話,相隔數十仗竟然如在耳旁。
隔空傳音,如在耳旁,功力當真匪夷所思。能夠讓江湖人聞風喪膽的百花谷的弟子給他做護衛保鏢,其勢力更是匪夷所思。
然而無戒大師卻放松下來,長長地舒了口氣。
眼前是一個男人,並不是花憐月。無論他是誰,總比花憐月要好應付。
他終於看到了那個人,一個盤腿端坐在貂皮座椅上的老人。
廳裡沒有燈,也不需要燈,因為這個人就是一盞金燈。他身穿一件金光閃閃的貼身金衣,鑲滿了閃閃泛光的各種顏色的珠寶。
旁邊幾個金發碧眼的修長高大美女,披著輕薄的紗衣跪在他的周圍,輕柔地按摸著他的全身,曼妙輕柔,凹凸有致的曲線透過輕紗若隱若現。
其余一些披著輕紗的黑發披肩的本土絕色美女圍在周圍,或掌扇,或端茶,或遞果……
蝴蝶般來回穿梭著。
無戒感覺有些暈眩,努力鎮靜下來。
看著金人周圍如雲環繞的美女,再低頭望著懷裡的肌膚松弛,面漏細紋的七妙。
無戒不禁黯然傷神,同樣是人差別怎這麽大呢?
自己苦修幾十年,希望能修得一張通往西方極樂的門票。可眼前的這個金衣老人卻在人間享盡了極樂,比西方極樂更極樂。
金衣人?
難道他就是江湖傳說中的江湖巨富小金人?
小金人?
可他一點都不小,明明已是一個老人。
不錯,他確實就是大名鼎鼎的小金人,他已跳下了座椅,笑呵呵地仰頭看著他。
一個矮小的金衣侏儒面前,呆呆地佇立著一個高大威猛的布衣老僧。一個群美環繞,一個抱著年長色衰的尼姑。
人比人,氣死人,無戒沒有被氣死,只是羨慕得要死。
小金人透過無戒變幻不定的臉色,已牢牢把握住他的心:“大師,你意欲何往?”
“天大,地大,處處可為家。”
“天地雖大,對有些人來說,卻是處處都無家。”
“我本出家雲遊僧人,無家即有家,有家亦無家。”
“你的心卻已有家,因為你懷裡的人已放不下。”
“既然有緣,又何必放下,一起相伴而遊於江湖山水,不亦樂哉。”
“斯人已去,如何相伴?”
“神雖逝,形卻在,有形在懷,神必環繞不去。”
“可是,時已近夏,屍體會腐爛發臭的。”小金人故作擔憂地說。
“這……”老和尚語氣含糊,頭上已冒汗。
“不如將七妙師太寄存於我,畢竟大家生前俱是有緣之人。”
“你……你想奪我師太?”無戒緊張地退後一步,抱緊了懷中七妙。
“大師,誤會了,雖然七妙師太與在下也曾有緣,不過都是俗緣,比不得大師與師太結下的佛緣。
在下有一處地下冰窟,正好可以安放師太,可確保容顏不褪。”
“你為何要對她如此眷顧?專門為她準備冰窟?”無戒緊抱七妙,狐疑地退後半步。
“我有藏物冰窟數十處,只不過恰巧有一處空著,我身邊美女無數,也不至於對一具老尼屍體……
嘿嘿,我這樣做,不過是想幫大師一個忙,當然也想請大師幫我一個忙。”小金人嘲諷地看著無戒大師。
無戒尷尬地乾笑一聲,追問道:“金先生富甲天下,功力深厚,什麽事辦不到?何需老僧幫忙?”
“我名下江湖生意無數,一個人豈能料理過來。何況我現在也不便出面,畢竟出沒於江湖之間是有風險的,你覺得到了我這種境界還有必要親自冒險嗎?”
“冒險的事自然要花錢雇人來做,你花錢修冰窖就是為了收買我,讓我替你冒險。”
“大師果然是大師,一點即透。”
“只要能夠確保師太容顏不褪,莫說幫一個忙,只要貧僧能做到的,就算幫十個八個也在所不辭。”
“大師只需帶一封信給貴派掌門苦戒大師,告訴他花憐月要赴拜月神殿取回失落的傷心小刀。”
“寒煙閣,傲雪山莊,落紅庵已風雨飄搖,下一個也該輪到少林?”
“大師過譽了,我只是幫拜月教在落紅庵搞了一下氣氛。”
“南宮世家的事,恐怕也是金先生的傑作。”
“嘿嘿,傑作談不上,南宮嶽,南宮峻不過是南宮家的二流高手,對南宮家的影響甚微。”
“南宮北卻是南宮家的未來主人,他已被百花仙子控制,不惜與崇陽宮為敵,南宮世家未來的日子一定不會好過。”
“大師對南宮世家的關心,似乎多了一點?”
“南宮北是貧僧唯一的朋友,自然要關心一些。”
“只是一起喝過一次酒,想不到大師還是性情中人。”
“人生在世,能有一個能一起喝喝酒的人不容易。”
“呵呵,能有一個共度良宵的佛緣知己似乎更不容易。”小金人一臉壞笑地調侃。
“你可以利用我,卻不可以消遣我。”無大師有些怒了。
“玩笑而已,苦戒大師是你的大師兄,大師似乎並不太關心這個大師兄。”
“苦戒師兄天縱奇才,花憐月就算傷心小刀在手,也根本奈何不了他,除非金先生另有陰謀。”
“也許花憐月就是苦戒的克星,世間的事本就是一物降一物,無戒大師修為深厚卻抵不過花憐月的一名年青弟子。”
“這就是差別,雖師出同門,他是掌門,我卻是一個遊歷和尚。”
“大師倒是看的開,如果有朝一日,因緣際會,大師也許有緣做少林掌門。”
“靠金先生資助掌控少林,做一個台上木偶麽?”
“不是木偶,是合作,大師的修為已在苦戒之上,缺得是機緣。”
“貧僧與師兄相差何止千裡,金先生似乎以消遣我為樂。”
“不敢,昨日一戰後,大師沒有感覺有何不同?”
“哦!”無戒驚疑地看著小金人。
“大師能從七絕眼皮地下偷走七妙師太的屍體,從仙霞山到敝處十余裡地也總共不過三十七個飛縱。”
“三十七個飛縱?”
“我坐在這裡一步一步數過,決不會錯。”
“你在聽我的腳步,遠在數裡之外?”無戒驚愕異常。
“一個家資萬貫的老人,聽力自然要靈敏一些,否則早被人偷竊一空了。”
“敢偷金先生的人,似乎早已絕種了。”
“至少還有一個。”
“誰?”
“空空盜,他關心我已很多年了。”
“妙手一伸,萬貫皆空的空空盜?他還活著?”
“只要十大富豪還活著,他怎麽舍得死?”
“確實如此, 有富豪的地方就有神偷。我的功力變化,金先生又是如何看的出?”無戒大師不願將話題扯遠,及時收回。
“因為你隱藏得太深了,一個敢於踏進地下金府的人,竟然這麽容易被我要挾?”
“因為我已別無選擇。”
“你有選擇,至少可以全身而退,你卻選擇留下來。”
“全身而退?我並沒有十足的把握,何況帶了一個人。”
“大師過謙了,你參悟二十年卻無法參透的無戒死劫,在昨日最放松的那一刻已經領悟貫通。所以你可以避開絕天絕地的絕情一擊,當然也可以避開我的金光普照。
你是一個聰明人,你沒有選擇離開就是為了合作,因為我可以幫助你登頂少林。
你的功力已逼近甚至超越苦戒大師,但你的實力和威望卻永遠也追不上他,除非有我的支持,有黃金白銀的支持。”
“你為何要無償資助我?”
“因為我是一個生意人,而有一個地方聚集了天下財富,號稱江湖首富。”
“崇陽宮?以你和百花谷的聯盟?”無戒不以為然地笑了。
“加上拜月教背後的土財神,布衣神侯背後的貴公子,朔方節度雲大將軍,傲雪山莊的葉孤鴻……
當然還有大師你,牆倒需要眾人推,我只不過幫著挖一下牆角。”
“你已在秘密策劃,找機會掠奪崇陽宮的財富?”
“我的胃口可沒那麽大,只是想在大廈傾倒的時候,順手分一杯羹。”小金人無恥地笑著,毫不掩飾他的貪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