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壽昌站在旁邊,道:“柯老爺,我走之後,有勞你守護此地,等候谷神宗派人來此。”
柯興業恭敬應下。
“仙人放心,我一定守好鬼洞,還有石潭村的百姓。”
看到鄭溪被一劍斬殺,柯興業不敢再自稱修士,和凡人一樣稱呼仙人。
丁壽昌走到飛舟旁。
俞鹿靈等人全部坐在舟內,飛舟甲板上橫著一柄黝黑長劍,旁邊還有各種瓶罐、包裹、書本等。
他拿起一張黑紙,一個黑漆漆的壇子,返回章老四身前。
“這是鄭溪留下的法門‘啖幽陰氣’,還有一壇輔佐修行的陰水,你拿去修行,權當你的酬勞。”
“多謝仙人!”
柯興業又驚又喜,雙手接過法門、陰水。
丁壽昌看向山村、水潭,回憶此行的種種事項。
“還有一件事。章老四曾經助我尋人,你去告誡沈真火一番,讓他不許為難章老四。”
柯興業略作猶豫,小聲道:“我實力不如沈真火,我擔心他不聽我的。”
“就說是我說的,有事可以去馮家求援,他們若不理你就給我寫信。”
“敢問仙人尊號?”
一大把年紀向一個十多歲的少年俯首貼耳,柯興業沒有絲毫難堪,反而心中欣喜,希冀以後可以更近一步。
“雙極嶺天齊。”
丁壽昌轉身離開,縱身跳上飛舟。
輕舟破空飛走,朝谷神宗遁去。
柯興業送出幾步,拱手行禮道:“仙人慢行,還望他日再會!”
……
晴空朗朗,微風習習。
丁壽昌坐在甲板上,看著石橋潭底封印鬼洞的寶劍,長吐一口氣,仿佛卸下了一個重擔。
山下很亂。
亂在人心,亂在爭鬥,身處其中必須小心提防,算計別人,同時防止被算計。
哪怕有前世的見識,他也感到有些力不從心。
俞鷹瞵走到甲板上,盤膝坐下。
狐兔搬來茶桌,泡上茶水,欠身退入船艙。
俞鷹瞵看著丁壽昌,問道:“誰教你的?”
“什麽?”
丁壽昌眨了下眼。
俞鷹瞵嘴角輕笑,遞過一杯茶水。
“以力壓服章老四,借章老四逼迫沈真火,還有挑撥柯興業等人的心火,這些手段從哪裡學的?”
丁壽昌低下頭,看著茶杯沉默了片刻,小口飲下茶水。
“人心似鬼。”
俞鷹瞵捏著茶杯,靜靜看著丁壽昌,像在等候真正的答案。
丁壽昌沒法告訴她真正的原因。
“我出生在一個小村子裡。”
“我知道,下窪村。”
“村裡人不多,但是事情不少。”
隨口說了兩句,他腦海中有了頭緒,笑著道:“都是些雞毛蒜皮的小事,哪家水潑到哪家門口了,哪家狗咬了哪家母雞了,整天亂七八糟,讓人頭疼。”
俞鷹瞵有些疑惑,不明白他什麽意思。
丁壽昌解釋道:“外面人看不起村裡人,以為村裡人粗俗愚鈍,可是其實大家都一樣。外面人的大事、正經事,不過是把‘雞毛蒜皮’換成‘錢財法寶’罷了。”
他端起茶壺,給自己添滿茶。
“我自幼早慧,每天閑來無事就是瞎捉摸,別的沒長進,最擅長的就是算計東家長、西家短。”
俞鷹瞵看了許久,輕歎一口氣。
“我看錯了……”
在宗門時,丁壽昌表現得心性堅毅,又不失拚搏之勇,俞鷹瞵本以為丁壽昌是一塊上好的“劍胚”。
此次下山本來是一場煉劍之行,借機淬煉丁壽昌、俞鹿靈、陸弘。
可是結果卻發現,丁壽昌根本不是劍胚,他早就劍骨已成,心機深沉,諳識世故,只是限於修為低微,還未展露鋒芒。
“回去安心修行吧,以後我讓兔兒給你也做一份藥膳。”
“多謝師叔。”
……
返回宗門,俞鹿靈、陸弘各自回山,狐兔送丁壽昌返回雙極嶺。
“師弟,去眠虎洞,還是回洞府?”
“先回洞府,我換身衣裳,洗漱一番,再去拜訪正烈真人。”
“好。”
飛舟遁入雙極嶺,很快便到了木屋所在的山峰。
丁壽昌看向下方,神色忽然一動。
“怎麽多了一座院子?”
他的房屋在靠近山巔的一處平緩缺口,離山巔不足五丈。
離開時,山巔還是一片亂石、雜草,此時卻成了一棟石牆環繞,白牆黑瓦砌成的古樸院落。
狐兔也十分疑惑。
“可能雙極嶺添新人了。”
飛舟落在木屋外,經歷過出山前的一場大風雨後,木屋依然完好。
丁壽昌跳下飛舟。
這時,一個打著傘的白衣身影從山上走來,腳踩虛空卻如履平地,一步數丈,三兩步便走到屋外。
“可是天齊師兄?”
雨傘下是一個面帶愁容的青年,看起來二三十歲,臉色極白,和身上的衣服相差無幾。
丁壽昌不敢答應。
這人可以虛空行走,最少是道基境,他才剛入養元。
“我是天齊。”
青年托著傘兵,拱手行禮道:“法王,見過師兄。”
丁壽昌神色疑惑,和狐兔對視一眼後,詢問道:“敢問……你師父是誰?”
“尊師聽雷, 月初剛拜入師尊門下,師尊讓我隨意找個地方修行,等閑不要打攪他。我不懂門內的規矩,聽人說這是師兄的洞府,所以在近旁蓋了一座院子。”
“原來如此。”
丁壽昌明白了因由,可是仍然疑惑,聽雷竟然收了一個道基境的弟子。
法王從袖中取出一張紙。
“有一個雜役弟子幾次來訪,我見他奔波不易,讓他留下一封書信,回去等候。”
丁壽昌接過信,看了一眼,頓時神色歡喜。
“多謝師弟!”
剛把師弟喊出口,心頭立馬一個咯噔,瞥了一眼法王的神色,故作平靜地欠身感謝。
法王微微欠身回禮。
“我就住在山上,師兄有什麽吩咐,隨時過來找我。”
“好。”
法王再次欠了下身子,轉過身,幾步走上山頭,進入院落。
“法王……”狐兔小聲念叨道,“我好像聽過這個名字。”
“是誰?”
丁壽昌對這個大師弟也十分好奇。
狐兔想了一會兒,有些不確定地說道:“好像是輔仙山紫樓真人的兒子,姓萬,全名萬法王。”
“好大的來頭。”
真人,至真之人,達到此境界已經是人的極限,再之後就開始涉足天地、大道。
丁壽昌朝山頂看了一會兒,搖了搖頭,收回視線。
“師姐,不去眠虎洞了,先送我去百工山。”
“去找那個雜役?”
“嗯,他叫吳蛟,我們一個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