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壽昌盤坐在床上,雙目微閉,修行片刻後,吐出一口氣濁氣,斂起《倉廩入氣功》。
上次下山,山野裡的靈氣尚可一用。
這次下山連村落裡的靈氣也變得有些汙濁,難以煉化。
熄滅燈火,他把被褥鋪好,枕頭塞進被子,然後盤腿坐在牆角閉目休息。
“嘩啦……”
窗戶上的麻紙有幾個破洞,一股股小冷風鑽入房間,風裡裹著一道道細微聲音。
“日月台,貪天真,極樂國中逢真聖。”
“聖玉宮,享化育,三千龍鳳拱神威。”
“心至誠,感神明,天人會,**清,四海寧……”
曲聲入耳,直透神魂。
丁壽昌還未察覺不妙,五感六識便被魔音侵襲,視野中房屋遍地生光。
灰蒙蒙的磚牆,變成了貼著玉片的宮殿;
鄉下土炕,變成一輪日月蒲團;
頭上是萬道光芒,一對對雌雄龍鳳糾纏在一起,與天地同樂,一股無法抵擋的欣喜淹沒神魂。
“嘭!”
房門被踹開的聲音蓋住魔音,宮殿、蒲團、龍鳳等出現瞬息恍惚。
丁壽昌心神一跳,猛然察覺不妙,立即運出元氣,觸動寒巢留下的遮月大手印。
“日月台,貪天真……”
魔音再次響起。
蘇心珠身披輕紗,雙手平托魔偶,笑吟吟地看向床榻,沒有看見丁壽昌,只看見一個龐大無比的手掌。
銀白色的手掌,清如光,冷似冰,上接天,下連地,仿佛一座山一般迎面壓來。
“轟隆!”
巨響中,蘇心珠、魔偶、半邊房屋全部消失不見。
丁壽昌坐在床榻上,心中驚慌不定。
魔音再次響起時,他看到了蘇心珠,她遍體生光,宛如女仙,那一瞬間心神完全傾倒,甚至產生了收手的念頭。
所幸,他根本沒法掌控遮月大手印。
驚恐之後,一股怒火湧入心頭,丁壽昌翻身跳起,祭出繞指劍,徑直殺向隔壁院落。
“寶林!”
寶林、吳雄、花陰聽到巨響,一起衝出院落,迎面就看到丁壽昌持劍殺出。
寶林瞪大雙眼,驚恐道:“怎麽可能!”
色樂魔偶,人力難擋,他從未聽過魔偶失手。
吳雄臉色陰沉,取出口袋,灌入法力,喚出一團熊熊烈火。
“快動手!”
寶林慌忙取出一柄黑白寶劍。
花陰則祭出八口水火短刃,無柄短刃飛射出去,後發先至,最先殺到丁壽昌面前。
丁壽昌刺出長劍。
繞指劍寒光大放,劍尖連點八下,留下八朵劍花,正好對上八口短刃。
劍花泯滅。
短刃也被擊飛。
火焰迎面襲來,丁壽昌揮舞衣袖,淬金煙彌漫而出,化作一道丈許長的大手,一掌拍下。
火焰炸成萬道火星,照亮方圓數十丈。
“寶林,動手!”吳雄匆忙催促。
寶林腳下發軟。
以前他們圍殺別人,佔盡上風,這次敵人僅有一個人,可是他卻覺得在被人圍殺。
“師,師兄,誤會!”
丁壽昌一言不發,衝到寶林跟前,揮劍斬下,劍光如日東升,照得寶林臉色煞白。
寶林慌忙出手,手中白劍攔向劍光。
黑劍通過鐵環與白劍相連,此時也脫環而出,化作一道黑蛇,一口咬向丁壽昌。
日光如隕星墜落,光中跳出一道寒芒,斬飛黑蛇。
丁壽昌揮袖甩出一道淬金煙。
本命法器,驅使由心。
淬金煙猶如一柄黑錘,捶在寶林胸口,接近百斤力道的一擊,打得寶林身形一晃。
他趁機刺出繞指劍,一道寒光閃爍三次,繞開格擋的白劍,沒入寶林心口。
劍上元氣四散,瞬間截斷心脈。
隨著一聲悶響,寶林的屍體倒在地上。
丁壽昌轉頭看向左右。
和寶林廝殺時,吳雄、花陰散向兩邊,各自朝一個方向逃去,此時已經不見蹤跡。
“呼!”
他重重地吐出一口氣。
回想起蘇心珠死前施展的詭異手段,心中有些好奇,準備去找她的屍體。
這時,遠處忽然亮起一點白光,光中有幾個模糊人影,正在緩緩靠近過來。
丁壽昌立即取出一張符籙,捏在指間。
“什麽人?”
“蕩燕山宋家宋長興。”
一個身著長衫的中年人緩緩走近,手裡牽著一條繩子,後面綁著吳雄、花陰。
二人雙目呆愣,十分乖順地跟在後面。
宋長興看了一眼地上的屍體,笑著道:“幸好是你贏了,不然宋家很難和寒巢交代。”
丁壽昌收起符籙、長劍。
“前輩一直在這裡?”
宋長興點了點頭,看向被夷平的院落。
路邊大片房屋坍塌。
一記大手印,不光轟塌了借住的房屋,還把並排而建的兩套房屋完全夷為平地。
“這是寒巢的遮月大手印,你為什麽忽然下重手?”
丁壽昌有些意外,宋長興似乎不知道房間裡的事情,
“前輩不知道嗎?”
“我只看到有一個美人主動投懷,本以為還能看一出好戲,沒想到……”
宋長興笑了笑,很快又端正神色,詢問道:“究竟發生什麽了?”
丁壽昌眨了下眼。
不久前聽到的法門再次浮入心頭,一字一句,十分清晰,不止聽到的那幾句話,而是一整篇完整法門。
仿佛經歷了一次玉簡傳法。
“前輩聽說過《虛廷天喜仿聖妙法》嗎?”
“沒有,這是什麽法門?”
“一道惑人心神的邪法, 我險些被此法所乘。”
宋長興盯了丁壽昌看了幾息,眉頭漸漸皺起,略作思索後,轉頭看向吳雄、花陰。
“寒巢想要活口,要不你把他們帶回去?”
丁壽昌想了一下,看出了這件事十分麻煩,搖頭道:“辛苦前輩送他們回去,我還要替村裡人清理妖蛾。”
宋長興點了點頭,牽著兩人離開。
“不是妖,這是穢蛾。”
……
“身家真豐厚。”
寶林實力不強,身家卻很豐厚。
儲物袋內單是法器就有四件,除了黑白寶劍外,還有一個銅環、一把金刀、一個玉如意。
丁壽昌挨個試過。
銅環可以隔空驅禦,分量數百斤,不過速度略慢;
金刀可以斬出氣浪;
玉如意可以喚出輕風,吹走塵埃等。
他把法器收起,又陸續看過寶林留下的靈石、書本、木匣、瓶罐等,最後重新收入儲物袋。
不久前吃過酒宴的飯桌上,除了這個儲物袋外,還有一個巴掌大的銅偶。
寒巢留下的手段,轟殺了蘇心珠,也摧毀了她的儲物袋,袋中所有東西隨之泯滅。
只有這個銅偶依然完好無損。
丁壽昌看著它,莫名感覺銅偶是活的,正在與他對視。
“日月台,貪天真,極樂國……”
恍惚間似乎聽到了熟悉的曲調。
元氣不自覺地開始流轉。
他趕忙把銅偶收入儲物袋,曲調戛然而止,元氣也緩緩恢復平靜。
“好詭異的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