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老憨和他爹和他爹的爹,祖孫三代,癡迷仕途,都想著家裡出個大官。
其實不難理解,一脈單傳的老林家,沒有出現修士之資,沒有仙師的照佛,若還沒有科舉舉世的大官,實在沒有安全感。
這麽多年,還是老俞家幫襯著,單傳之家在村子裡還是湊合,沒被丁壯多的欺負。但始終缺一份自己給的底氣。
這一夜,兩個激動的少年一夜未眠。
新的一天,二人又各自回崗位值守去了。
不知道過了多少天,天還沒亮,屋外耀眼的火光透進來。只見穹頂法陣整個燃燒起來,僅僅幾息便消散不見。
一白發女子凌空而立。
閣樓,石屋,乃至中央大殿裡那位都匆忙出屋,伏地膜拜。
“顧翕,咱家在前線打生打死,你倒好,連挖礦供給靈石都做不到嘛?”
自大殿飛出的那名老者,伏地不起,帶著哭腔回話那女子:“實在是環境惡劣,凡人比不上禦駛妖獸,這才……”
白發女子根本不聽顧翕解釋,一隻探手將其攝在空中。
“你是在埋怨我嘛?”
動彈不得的顧翕,全然沒有仙師高高在上的樣子,趕忙求饒認慫:“沒有,沒有。我怎麽敢呢。您給我十個膽子我也不敢啊。”
“老祖,實在是禦獸門在龍衍海運過來的【幽邃蝦獸】不耐南海的海寒,其習性又需要著水而歡。這才耽誤了開采進度。”
白發女子,遲疑一瞬,便怒懟斥:“我來著是聽你解釋的嘛?那群狗商會,無孔不入,坐地漲價,前線法陣的靈石都快用不起了。”
“前輩,別別,前輩,這是門中庫……”
白發女子直接將顧翕的儲物戒中靈石到翻出來,一顆也沒留給他。
化作一處盾光,向北而去。
“算我借你的。”
被威壓壓的抬不起頭的眾修士,臉上的誠惶誠恐,一掃而過,該幹嘛幹嘛去了。
只剩下老者顧翕,茫然看著儲物戒,幸虧宗門大庫的靈石另有所存,但自己的私有,確實一點也不剩了。
“從今日起,節衣縮食,開源節流。前線失利,都他媽的去搏命吧。”
金丹之威鋪展開來,整個南海島的修士都感受到了金丹老祖的憤怒。
眾人也全然沒了困意。趙迎峰看林嵐一臉羨慕的樣子,感歎道:“這就是修士啊。”
挖礦人員下礦時辰改為六個時辰。
協運使手中活計沒忙完不準擅自離開。
就連大陣都能明顯感受到保溫禦寒的功能有所下降,晚上更是。
隨著時間推移,越來越多凡人被運來,整個南海島已經有五條路通向營寨法陣。
日常出產的靈石也越來越多。
林嵐的第三路日產初級靈石已破兩千,中級靈石破二百,高級靈石平均一天一塊不到。
好在下面靈石分布不是均勻的,出產是斷斷續續的。林嵐忙完一陣,還能歇息。
林嵐則在空閑時間拿出了裴秀給他的刀,練習起刀法來了。
起初無事,直到那叫宇文溫的紅臉少年不知道怎麽摸到礦上,看見練刀的林嵐直接一擊虛空拳過去。
林嵐當場被轟飛數步。
“這混小子,不乾活,還玩起刀來了。”宇文溫嘴上嘟嘟囔囔的,心中卻泛起嘀咕,他殺個礦工,沒人說他。
但林嵐身份不同啊。
被擊飛而頭昏腦漲的林嵐本能般爬起來,手中刀已經斷成半截。
“臭小子,還不快點乾活。”
另外三個青年手中不停的搗鼓起來,有模有樣的。
林嵐只是看著手中斷刀,一動不動。
這下直接激怒了宇文溫,少年的強脾氣一下子上來了。
完全不是教訓,而是殺意騰騰的火球瞬撲而去。
只見一擊冰鋒擋在林嵐身前數步時擋下了火球。
被余波衝倒的林嵐,此時眼眸漆黑,手握斷刀,嘴中喃喃什麽話語。
竟拖著一條斷腿,緩緩向宇文溫走去。
“婷姐姐。”
那日禦劍交涉的女子,名為宇文婷。
“看你惹得好事,跟你說過多少次了,協運的這些凡人都是常元之地征召的,他們和金光宗的凡俗不一樣。”
“老祖正在前線搏殺,你要逼他們背後常元之地的修士夾擊我們嘛?”
宇文婷知道和這個九歲的兒童說這些,他也不懂,但也必須給他梳理利害關系,壓壓他的脾氣。
宇文溫可憐巴巴的點頭認錯。
現在不管林嵐傷勢如何,殺他是不可能的,周圍不少人看著呢。
她快步來到林嵐跟前,抓住下顎,塞進兩枚丹藥,順手接上了林嵐斷腿。
吃下丹藥的林嵐眼中泛黑之氣,漸漸消散,昏睡過去。
“魔氣入體,失心瘋。但這腿……麻煩死了,給人落下口舌,又得被訛一筆。”
宇文婷作為宇文家的代表,一直忙著處理南海島的事物,此時的她即便是修士之身,臉上的疲憊也顯而易見。
作為凡人,喂下那枚丹藥,動輒百天的斷骨之傷,二十天便可恢復。這還是因為凡人無法煉化藥力的緣故。
趙迎峰,李興,黃堅三人被撤下來照顧林嵐。可見宇文婷善後很是用心。
“真是太可惡了,這些修士真不把我們當人看。”
黃堅日常為不公之事打抱不平。
趙迎峰心中也有股悶氣,下意識懟向黃堅:“哼,仙凡有別,你還真把自己當人了?”
“你這是什麽話?你我皆為天地生靈,眾生平等,憑什麽我們要這麽被對待。”黃堅很是憤憤不平,想要把心中的苦悶都發泄出來。
“憑什麽?憑仙人走的是長生大道。”
“憑仙人可以呼風喚雨,開山裂石。”
“憑仙人殺你,不用公堂對簿,沒人管。”
這些話都是趙迎峰的氣話,也是肺腑之言,更是實實在在。
他自小沒有靈根,但從沒放棄心中執念,翻閱家中典籍,了解修真之路。
他有想過去鄰國妖宗,引血成妖。
他有想過覓隱士鬼修,蝕肉附魂。
他有想過染心魔之氣,執念成魔。
他從始至終沒有放棄修真脫凡之路,不為長生,只為了心中那口氣。
此生有一路,可通往生命之山巔。
此時的黃堅雖然不完全明白趙迎峰的話,但卻也深深刺心入骨。
為了緩和氣氛,趙迎峰率先打破沉默。
“黃堅,你是哪的人?”
“豐都……”黃堅視線下意識從林嵐身上離開。
“你呢,李興?”
“我?……原本是鳳炎之地,現在隨著修士來了這塊,我都不知道什麽的地方。”
趙迎峰不可思議的看著李興,這日常自閉的少年是外來人,此島顧家來自同一個地方。
“唉!我也不知道,鳳山在哪?我們又在哪?”
“這世界太大,而我們又太小。”
三人都被趙迎峰的話語整抑鬱了,仿佛在思考什麽。
直到被林嵐哼唧的聲音拉回現實。
他們可以看出林嵐這是被疼的哼哼唧唧,腿都在不自主的打顫。
“嗯…哼…刀…”
林嵐下意識想去抓趙迎峰的手,因為意識模糊,抓到了李興的手,可以說是緊緊的攥著。李興被疼的眉頭微皺,但也沒有抽出來。
“他好像在說什麽?”
黃堅聽的仔細:“刀?”
哼哼唧唧的林嵐,雙眼大睜,卻是空洞無神,很是嚇人。
幾人知道林嵐剛來時,有抱刀而眠的習慣。
“我去找。”
“我也去。”
趙迎峰和黃堅一前一後出門尋找那斷刀去了。
但此時南海島敕令緊急,不容他們亂跑。趙迎峰雖然話癆,但與人交際的本事一流,和一些修士都能談得來。
趙迎峰帶著黃堅一邊打聽一邊尋找。
三人不知,林嵐這些天精氣神恢復大半了,卻被宇文溫的魔氣入體,把剛恢復的精氣神又侵蝕了大半。
黃昏,尋刀未果的二人,沮喪著臉回來。趙迎峰帶回來幾枚止痛的丹藥,一名知其內幕又和他交好的顧家修士所贈。
他們也從這修士那裡得知,近期海寒風暴大肆,修士前線吃緊,糧運緊張。島上人丁眾多,怕會有糧食危機。
吃下止痛丹的林嵐明顯好了很多,可緊握李興的手仍未松開。
眼下林嵐被修士暴揍了一頓,不僅有斷骨之傷,精神好像比剛來那幾天還萎靡。
幾人安頓好林嵐,已經是黃昏夕下,外邊傳來烏糟糟的聲音。
好奇的黃堅和好事的趙迎峰爭先出去湊熱鬧了。
只見數百人,正在向路南的修士區挺近。
黃堅好奇歸好奇,只在屋外張望,不敢上前,趙迎峰則跟上那隊伍,拉來幾個相識的問道:“出什麽事了?”
“趙兄,還是你說的準啊,這麽盲目的往下挖,確實出事了。”
“好像是那大蝦挖劈叉了,海水倒灌進隧道裡了,那條礦隧除了幾個值守的修士,幾百人全淹死了。”
趙迎峰看著越聚越多的人群,若有所思,慢慢放下腳步,脫離人群,往後走去。
南方空中,一中年修士,面色冷峻,一句話未說,隨手一揮,一道劍光斬下,那石製路面被砍的碎石飛濺,最前面,鬧的最凶的幾十人,輕者斷胳膊斷腿,重的半個腦袋都被崩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