柏樹的枝梢隨風顫動,沙沙作響。
青老也沒催促他,只是靜靜看著。
呂落第不知何時就已頓住了腳步,沉吟半晌後方才語調低沉地答話:“呂某……欠這位孟先生一個人情,若是有機會能遇見,必將十倍報之!明日我便出發,去尋那隻白虎——斬草除根!”
…………
呂落第懂詩,也懂作詩之人。
他博學,他多識,他說從沒見過這首詩,那這首詩有八成的概率是在這片天地中從來沒有出現過的‘原創作品’。
可他畢竟也受眼界局限,再怎樣也猜不到,這首詩的作者不是此界中人。
被他心心念念的某人可不知道這想法,不過就算知道,估計也懶得理會。
因為……
此刻,這人正盤腿斜斜地坐在一塊巨大的青石上,右手撐著腦袋,左手將一枚陳舊的玉玨抵在額前,眼神專注中夾雜著沉思,一心窺探著其中的奧秘。
解立這位明面上的幡主孱弱不堪,眼下孟柯就是是這片小天地的主宰,隨著他的刻意為之,一襲青衫顯得飄逸出塵,仿佛與天地同呼吸與此界共命運。
這片天地沒有時間概念,至少作為小世界裡唯一一個活人的孟柯是沒有時間概念的,也不知過了多久,直到他將思路理順才起身吐氣:“有些眉目了!”
話音落下,他仰頭看向天穹上那道橫貫天地的赤色劍痕,劍痕當中,一道面目猙獰地人影若隱若現,似乎正發出淒厲嘶吼,只可惜一直無法掙脫束縛。
孟柯的劍眉展開,面容依舊灑脫,眉宇間透著一股不羈的英氣,青衣衣擺隨風輕舞,仿佛能夠捕捉到天地間的每一縷清風,頭髮被隨意地束在腦後,幾縷青絲飄動,增添了幾分不羈的氣息。
沉思至今,除了最開始幾天是在思考‘解立之於天道究竟算什麽’,剩下的時間其實是他在為自己尋找破局的路。
解立天資極高,又是身負大氣運的人,但事實上這樣的人在此方修仙界還有很多,毫不誇張地說:能屹立在此界仙道之巔的大修士,有誰不是這樣的?
解立究竟是屬於天道獨一無二的寵兒,還是廣撒網下的產物?孟柯想不出來,也不想去多費心神,既然已經選定了他,暫時也懶得去改換投資對象。
真正讓他在這處‘合歡宗的小金庫’裡沉思許久的問題還是在於他自己眼下的狀況。
自從那道血王宗老祖的魂魄被招魂幡煉化後,他這個‘器靈’已經隱隱察覺到招魂幡對於魂魄的渴望將徹底爆發。
自己當然不會受其影響。
畢竟眼界和曾經的實力在這擺著。
可幡主不一樣,解立太弱了。
弱到孟柯一個殘魂都能輕易取他性命。
毫無疑問,解立一定會被影響。
這無關意志與善惡。
這是實力問題。
孟柯改變不了它,也不想改變……
招魂幡必須複蘇!
除非他自己不想恢復到全盛時期。
孟柯一直在考慮的問題是:究竟是該強調魂魄的數量,還是魂魄的質量?
是寧缺毋濫,還是多多益善?
不過眼下他已經有了眉目和決斷。
…………
“你是好天賦啊!”看著那道身影僅僅憑借一把最低階的製式靈劍便輕而易舉翱翔九天,代安靖忍不住發出感歎。
那是解立。
兩年突破築基?
不不不,這不是天才應該有的速度。
他完全沒用到兩年。
一年三個月多十二天。
甚至連築基丹都沒用到……
作為解立的‘鄰居’加同窗,代安靖與他的關系算得上是最密切的,他親眼見證解立這一年多來的努力和辛苦。
一年前入學時,代安靖已經是築基六層,差一步就邁入築基後期,可眼下解立已經築基了,他還沒是能邁出去。
雖然他感歎的是解立的天賦,但實際上能成為鄰居的兩人自然都是甲等天賦,即便根骨有差距,但也相差無幾。
歸根結底還是他沒有解立那種拚命的必要。
他自己是出身名門的嫡脈,又憑借天賦考進了長青學宮,有傳承、有人脈、有天賦,背後又有靠山,自然想的是穩打穩扎,而不是如解立這樣拚命。
老師已經勸過解立很多次。
勸什麽?
自然是壓一壓境界,沉澱一下。
沒有扎實的基礎,哪怕建起萬丈高樓,稍有不慎也會如鏡花水月般破滅。
可惜,解立好像沒太聽進去。
唉!
代安靖收集發散的思維,垂首搖搖頭。
作為大族出來的人,他要比解立這傻小子圓滑得多,因此在學宮內,大多時候也是他在照應解立。
雖然他也想勸,但兩人只是同窗。
連師者都勸不住,他說多了也只是徒惹人厭,更有甚者說不定還會被有心之人趁機挑撥離間、破壞兩人的關系。
清脆地劍嘯劃破長天,解立禦劍在空中來了個大轉彎,最終穩穩當當落在代安靖的面前,臉上還洋溢著興奮:
“爽,太爽了!代兄,這才是修仙!朝遊北海暮蒼梧,孟老說得沒錯,成了築基,才是真正的開始修仙啊!”
他的呼吸急促,再度禦劍騰空,頭上發髻散開,滿頭長發迎著長風微微飄然。
代安靖面帶笑意,在下方仰頭看向他:“你總是將這位孟老掛在口邊,這位孟老到底是誰啊?藏書閣的某位隱世大儒?還是學宮內某位掃地執事?”
解立聞言一愣。
他沒想到代安靖會這麽直白,畢竟之前提的時候也沒見對方發問,眼下隻好訕笑地岔開話題:“代兄,你也看話本小說?還藏書閣大儒、掃地執事?”
索性,代安靖也沒深究。
他也只是為了尋個話題,讓苦熬一年多的解立好好放松放松:“看,怎麽不看,上次在陳師的馭靈課上偷偷看話本,還險些被他抓了個正著,哈哈!”
禦靈課主要是教弟子如何精準地控制體內體外的靈氣,給解立他們這些甲等天賦的弟子上課的這位陳姓師者極為嚴厲,的虧沒被抓到,不然代安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