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乾痛呼一聲,佯裝才被踢醒。
艱難的以手撐地,使勁抬了幾下身體,卻沒能爬起身來。那模樣,仿佛下一刻就要背過氣去。
“算了!”幾人中個子最高的獄卒瞥了一眼鄭乾,衝同伴說道:“聽說這小書生被羅三打了,多半已經受了重傷。別一不小心,給弄死了。”
“他可是趙二公子要的人。”高個獄卒刻意補充。
那原本還要繼續踢鄭乾的獄卒聞言一凜,怏怏的把抬起的腳收了回來。
不甘的走到牢房一側,惡狠狠的透過木柵欄詢問隔壁的犯人:
“誰來說說,這是怎麽回事?”
犯人們七嘴八舌的把看到的事情經過說了。
大意是,惡漢羅三準備凌辱小書生鄭乾,被鄭乾一把抓住了要害,結果激怒了惡漢,連錘了小書生十多拳。眼看小書生就要死了,兩人才分了開來。然後,也不知怎的,瀕死的小書生忽然伸手打了惡漢一拳,惡漢就圓睜著眼睛倒在了地上。
“打哪了?”
高個獄卒問。
“打心口了。”
高個獄卒俯身,有些嫌棄的用刀鞘挑開惡漢的衣衫,仔細查看心口部位。
並沒有發現任何傷痕或拳印。
不禁微微皺眉。
緊緊盯著獄卒動作的鄭乾也是暗暗稱奇。
隔了這麽一會兒,惡漢身上的薄霜已經化去,除了微微濕潤,就連鄭乾這個親歷者也看不出任何痕跡。
顯然牆後那神秘之人的手段極為高明,殺人無形。
心中不由得猜測,這等高手為何會出現在牢房之中?
高個獄卒沒能在惡漢的屍體上找到外傷,又掏出一根銀針,在惡漢的口鼻等處依次探了探。
銀針並未變色。
顯然也不是中毒身亡。
先前踢了鄭乾一腳的那獄卒,見同伴沒能發現線索,腰間長刀鏘然出鞘,明晃晃的刀尖指著鄭乾的咽喉凶狠喝問:“說,這羅三是怎麽死的?”
鄭乾怡然不懼。
咬牙冷笑:“呵,這等惡人,多半是遭天譴了唄!咳咳……”
說著,牽動了傷勢,劇烈咳嗽起來。
鄭乾知道,這獄卒和先前的惡漢不同。惡漢肆無忌憚,這獄卒卻還有衙門的規矩約束。眾目睽睽,對方雖然凶神惡煞,卻並不會真的對自己下狠手。
倒不是不敢,而是不值當。
自己和對方並沒有直接的仇怨。
尤其是自己對趙二公子還有價值。
果然。
見鄭乾渾不怕死,那獄卒反而有些不知所措。
倒是那高個獄卒,輕輕伸手,將長刀撥到了一邊,踏步隔在了兩人之間。蹲下身子,對鄭乾輕聲道:“你的傷勢很重。若不及時醫治,恐怕也活不了多久。”
“你年紀輕輕,又是讀書之人,還有大好的前途。我想,你也不甘心就此憋屈的死掉吧?”
“何況,是這羅三侮辱毆打你在先,即便你殺了他,也算事出有因。”
“只要你坦白交代,是怎麽打死羅三的,我不僅會替你向上面的大人求情,對你從輕發落,還會立即請大夫,給你治傷……”
高個獄卒的語調,聽起來極為誠懇。
鄭乾心中卻忍不住冷笑。
對方說來說去,不過是想讓自己認下打死惡漢之罪。
當下冷聲道:“坦白什麽?你該不會是認為,像我這樣手無縛雞之力的柔弱書生,能打死這惡棍吧?”
“呵呵。別在我面前裝好人了!我看你們就是蛇鼠一窩,想要誘騙我做虛假供詞,好方便你們快速結案……”
鄭乾一副看破了對方把戲的憤慨神情。
幾個獄卒,顯然都沒想到面前這半死不活的小書生,竟然會說出這樣一番話來。
這確實是他們慣用的伎倆。
恐嚇誘騙,一旦有了供詞,佔據了主動,立馬翻臉不認人。
一時神情微妙。
那高個獄卒還待開口繼續解釋,鄭乾已掙扎坐起,指著地上惡漢死不瞑目的屍體怒罵:
“你們這樣草菅人命,會和這惡棍一樣,遭報應的!”
幾個獄卒聞言,頓時臉色大變。
報應一說,由來已久。
不管信不信,誰也不願意這樣被人詛咒。
尤其是,有惡漢羅三這個活生生的例子在眼前,由不得獄卒們不忌憚。
隔壁牢房吃瓜的犯人們,大都親眼目睹了惡漢的詭異死亡,更加認同鄭乾特意灌輸的觀點。
一時關於“羅三遭報應了”的議論聲漸起。
那先前踢了鄭乾一腳的獄卒,表情尤其難看。狠狠瞪了鄭乾一眼,拉著高個獄卒顫聲問道:“郭哥,你說,這世上真有報應嗎?”
幾人之中,顯然是這高個獄卒威望最高。
不待高個獄卒回答,旁邊另一個獄卒已不屑開口:“呵呵。若真有報應,這世上早就沒有惡人了。這世道,又哪會變成現在這個鬼樣?!所謂殺人放火金腰帶,修橋補路無屍骸……嘿嘿……”
那獄卒說著說著,語聲中卻已滿是譏嘲,似想起了什麽令他刻骨銘心的不平之事。
那李逵似的獄卒聞言一愣,隨即一拍腦門,自語道:“也是啊!若真報應不爽,咱哥幾個,早該跟這羅三一個下場了。”
“去去去!你丁小寶遭報應,可別扯上我們。老子又沒跟你一樣,去敲寡婦門,還連人家寡婦尚未及笄的女兒一起拽進了被窩……”
有同僚急忙一臉嫌棄的和丁小寶拉開距離。
“呵!姓秦的,你少特麽的裝模作樣來嘲笑老子!”丁小寶勃然大怒:“你跟你小姨子的事,你真以為我們大家都不知道?我們不過是顧忌你媳婦的面子,還想以後繼續去你家吃你媳婦做的豆腐……”
一言不合, 兩個同僚臉紅脖子粗的對峙起來。
“好啦!”
姓郭的高個獄卒,一聲低喝,伸手拉開了兩人。
然後,瞥了鄭乾一眼,方才沉聲開口:“關於報應,我曾聽一位高人這樣說過。”
“他說,報應一事,玄之又玄。就像‘仙佛’,有人篤定祂們的存在,有人則深表懷疑。不過,不管你信與不信,都應該對仙佛保持足夠的敬畏之心。”
“正所謂,不怕一萬,就怕萬一。對於未知,保持敬畏,並沒有壞處。”
“你們說呢?”
有獄卒下意識的點頭。
丁小寶則心中大定,哂笑道:“原來高人也不確定啊。”
轉身,衝鄭乾冷笑:“嘿!差點兒就被你這臭書生給唬住了!有道是該死鳥朝上,不死萬萬年。哪怕真有報應,老子也要在報應來前,讓你這臭書生嘗嘗,嚇唬老子的後果……”
獄卒丁小寶說著,踏前一步,直接解開褲帶,將下面對準了鄭乾。
竟似要直接往鄭乾身上撒尿。
以這樣的侮辱,來報復鄭乾的嚇唬。
鄭乾臉色難看,全神戒備。
原本,他只是想以“報應”之名,誘導獄卒放棄對惡漢死因的追查。誰知,這又黑又矮的獄卒,這麽不經嚇,這麽容易惱羞成怒!
弄巧成拙啊……
鄭乾下意識的微微抬起身子,緊盯著丁小寶掏家夥的右手,狠狠攥起了拳頭。已是決定,一旦這家夥真敢放水,自己就用新得到的《斷玉拳》,把他那玩意兒打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