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聲咳嗽,打斷了兩人蓄勢待發的動作。
“丁大人,您怎麽來了?”
高個獄卒郭哥,訝然望向不知何時走到牢房門口的一個大腹便便的中年,快步迎了上去。
在中年身邊,還有一個蓄著山羊須的男子。
“二叔。”
丁小寶將手從褲襠挪開,大咧咧的叫了一聲。
中年踏前兩步,進到牢房裡面,瞥了一眼地上惡漢的屍體,清了清嗓子,打著官腔道:“這裡發生了這麽大的事情,本官自然要來瞧瞧。”
這一開口,就連鄭乾也聞到了酒氣。
幾個獄卒卻是肅然起敬,異口同聲的讚道:“大人真是愛崗敬業、勤勉盡職、恪盡職守……”
“嗝兒——”丁大人打了個酒嗝兒,擺了擺手,止住了獄卒們的吹捧,小心翼翼的瞟了跟著走進牢房的山羊須男子一眼,衝高個獄卒郭哥問道:“怎樣,可有查明這羅三的死因?”
“暫時沒有。”郭哥搖頭。
“屍體上既沒有傷痕,也沒有中毒的症狀。我們正在想辦法,拷問這姓鄭的書生。不過,這書生不會武功,又受了重傷……”
郭哥沒有明說,意思卻已表達清楚。
顯然是覺得,鄭乾雖有嫌疑,卻沒有這種殺人的本事或手段。
“呵!小郭啊,跟了本官這麽久,你還是沒有長進。”醉醺醺的丁大人頗有些恨鐵不成鋼的遙遙點了點高個獄卒的額頭。
“呃,屬下確實愚鈍,有負大人所望。還請大人明示。”郭哥拱手請教。
“這個啊,做事呀,不要那麽死腦筋嘛!一條路走不通,可以換個方向再試試。”
“大人您的意思是?”
“找不到外在的死因,可以考慮內在嘛。”
“嗯?”
“笨啊!我是說,有沒有可能,這羅三其實是自己死的。比如,突發惡疾……”
“呃……哦!”
高個獄卒一愣,隨即恍然。
其他獄卒也全都一臉敬佩的豎起了大拇指。
“俺怎麽就沒想到呢?”
“還得是大人您啊!”
“大人不愧是大人……”
馬屁如潮。
“呃……大人,那要不要請仵作,解剖屍體,查明病因?”待馬屁聲稍歇,高個獄卒郭哥出言請示。
“哪裡需要這麽麻煩?”丁大人擺了擺手,再次瞥了身旁的山羊須男子一眼,沉聲問道:“我聽說,這羅三死前,正準備對這鄭書生用強?”
“不錯。”高個獄卒點頭,隨即一臉慚愧的認錯:“是屬下考慮不周,忽略了這羅三的毛……嗯,愛好。忘了將他單獨關押……”
“好了,本官不是在追究你的責任,而是在幫你分析案情。”丁大人再次擺了擺手,佯裝不經意的道:“我聽說,前不久,城南的胡員外,也是沒有半點兒傷痕,就忽然死了……”
“嗯。這事兒屬下也聽說過。”高個獄卒郭哥點了點頭,補充道:“據說,那胡員外是娶第十三房小妾的當晚,突發‘馬上風’,直接死在了那小妾的肚皮上……嘶……大人您是說,這羅三也是‘馬上風’發作?”
說到後面,高個獄卒才猛然反應過來。
“嘿嘿。這本官就不知道了。”丁大人搖了搖頭,“今日負責執勤的是你,處理案子的也應該是你。”
丁大人說完,話音一轉,又補充道:“不過,我聽說,人在乾那事兒的時候,太激動,確實容易猝死……”
高個獄卒若有所思。
正欲順著上司的意思,給惡漢定個“馬上風”的死法。
一旁的的丁小寶,卻嗤笑一聲:“二叔,那胡員外,七老八十了,走路都顫巍巍的。這把年紀了,還想乾那事兒,合該他‘馬上風’死掉。這羅三,卻是身強力壯,而且,連褲子都還沒脫……”
丁大人眉頭一挑。
有些不悅的瞪了自己這個不懂眼色的侄子一眼。
倒是一旁的秦姓獄卒反應極快,直接一拍丁小寶的肩膀,打斷道:“嘿嘿。小寶你真是少見多怪。乾那事兒也不一定要脫褲子。有時候,光想一想,就可以那啥了……”
話未說完,立即察覺不對。
因為在場眾人看他的眼神都有些奇怪。
秦姓獄卒察覺失言,立即擺手挽救:“我說的不是我自己。我都是從書裡看來的。真的。”
“你還看書?”丁小寶一臉鄙夷:“我記得,你連自己的名字都只會寫一半……”
“小人書。帶圖畫的那種。老子看圖不行嗎?”姓秦的獄卒急忙辯解,脖子都變粗變紅了。
“好啦!”
丁大人揮手製止了兩人的衝突,斥道:“吵吵鬧鬧,成何體統?”
“若覺得經不起推敲,在卷宗裡加上‘疑似’兩字不就行了。多大點兒事兒……”
眾獄卒全都眼神一亮,露出了由衷的佩服。
薑果然還是老的辣啊!
“這羅三,身份特殊。怕就怕,黑虎幫那邊,不好交代。”郭哥略帶擔憂的提醒。
“怎麽不好交代?”丁大人尚未發話,急於補救的丁小寶已不屑哼道:“這羅三的嗜好,整個青萍縣誰不知道?他這樣的淫棍死於馬上風,有毛病嗎?”
“沒有毛病。”
獄卒們齊齊點頭。
“行了。按規矩辦去吧。”
丁大人揮了揮手。
幾個獄卒扯來一張草席裹了惡漢的屍體,搖搖晃晃的抬了出去。
丁大人面向山羊須男子,微微賠笑。
見對方點頭,丁大人方才微微俯身,湊近鄭乾,鄭重介紹道:
“這位乃是陸管事。”
“也算你運氣好。老夫人誠心禮佛,需要在盂蘭盆會前抄一百本佛經,捐給香積寺。陸管事聽說,咱這兒來了個讀書人,所以就來看看。”
“你可願意,幫老夫人抄經?”
丁大人目光灼灼。
見鄭乾面帶猶疑,旁邊的山羊須男子補充解釋:
“你放心,不會虧待於你。老夫人仁慈,每抄一本經書,會給你一兩銀子的工錢。我了解過,你犯的事兒,也不算大。如果你同意,我可以先將你保釋出去。等你賺夠了銀子,交上了罰金,就能徹底擺脫罪名。”
“敢問,老夫人是?”鄭乾凝聲問道。
這被稱作“陸管事”的山羊須男子,所說的條件,就像是天上掉餡餅兒,讓連走了兩月半霉運的鄭乾,有些不敢相信。
要知道,盡管這世界教育普及程度不高,讀書人卻還是有一些的。
只要傳出一兩銀子一本的價錢,有大把讀書人擠破頭皮上門。
對方完全沒理由,專門跑牢房來,找自己這麽一個“犯人”。
“老夫人是我家主母。具體身份,暫時卻不能告訴你。”山羊須男子答道。
見鄭乾還在猶疑,有些酒意上頭的丁大人不耐催促:“我說你這小書生,這麽好的事兒,還在猶豫什麽?陸管事何等身份,難道還會騙你不成?”
“再說,不是還有本官在這兒麽?”
“趙家二公子和你的糾葛,本官也是略有耳聞。如果你真能幫老夫人抄經,入了老夫人的眼,那趙蟠輕易也不敢惹你。”
丁大人再次拋出一枚誘惑,大聲道:“本官就問你,你乾還是不乾?”
“如此,就多謝兩位大人了!”鄭乾掙扎起身,拱手道謝。
思慮過後,鄭乾還是答應了下來。
拋開優厚的條件不說,看這位丁大人的架勢,顯然也不容拒絕。
這監牢乃是對方的地盤。
若是拒絕,讓他在這位陸管事面前丟了面子,其結果可想而知。
當然。
另一方面,鄭乾也是想借機離開這牢籠。
初始的興奮過後,鄭乾已經認真琢磨過自家這金手指的應用。
結果,隻得出一個“難”字!
和人家躺贏般的“簽到”、“抽獎”系統不同,自家這金手指,必須先得殺死對自己有敵意的生命,才有機會拾取掉落的東西。
身處監牢,身受重傷,又只會一門從惡漢羅三身上得到的入門級的《斷玉拳》,你讓鄭乾去殺誰?
蟑螂還是螞蟻?
巧婦難為無米之炊啊!
只有離開監牢, 可選的目標才會變多,才有機會變強……
“你身上有傷,還是先不要亂動。”山羊須男子止住了鄭乾的動作,扭頭對丁大人道:“還得勞煩丁大人,給鄭公子請大夫看看。等他傷好一些,我再來接人。”
“不勞煩。不勞煩。應該的。稍後,我就讓大夫來……”
“哢——”
丁大人和山羊須離開之後,牢房又被重新鎖上。
鄭乾目送兩人離開,重又靠臥在有小洞的那面牆上。以手扶額,佯裝難受。實則湊近那牆上小洞,低聲道:“前輩,人已經走了。”
“老夫曉得。”沙啞的聲音再次響起。
鄭乾心中凜然。
這神秘高手果然一直都在關注著自己這邊的動靜!
那麽,自己可能被帶出牢房抄經的事,對方肯定也聽到了。
對方會否,因此殺人滅口?
倒不是鄭乾杞人憂天。
而是,一旦鄭乾離開,不僅對方救鄭乾的舉動白費,還有可能暴露身份——
如此一位高手,絕不可能平白無故的潛藏在牢房之中。
其中,定然牽扯著巨大的秘密。
秘密,即意味著價值。
多一人知道了秘密,則意味著多了一份泄露的可能……
而唯有死人,才能真正保守秘密。
心念電轉,鄭乾準備適時展現一些自己的價值,來降低被滅口的風險:
“前輩,小生感覺傷已經好一些了。您說的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