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淵掙扎著坐了起來,體內又是一陣劇痛傳來,當他坐起來的時候,沈淵看見朱子明正一臉平靜的盯著他。
沈淵的呼吸頓時為之一滯,朱子明臉上的神情就是那天在僻靜密林中殺人時的表情,平靜而又冷漠。
“沈師弟,你瞞得我好苦啊!”朱子明率先開口打破了屋內的平靜,淡淡的說道。
“這算什麽?剛出虎口又入狼窩?”沈淵的心思急轉,忽然又冷靜下來,“朱子明應該不會對我動手,自己昏迷的時間肯定不短,真要動手也不必等到現在。”
想清楚這點的沈淵,扯出一個難看的笑容,因為這一下又牽扯到身體內的經脈,臉上頓時變得痛苦起來,艱難的說道:“不是故意隱瞞師兄的。”
乾澀嘶啞的聲音讓沈淵懷疑這到底是不是自己說出的話,簡直像一隻烏鴉。
“那你現在就沒什麽想說的嗎?”朱子明忽然輕笑起來,屋內的氣氛不再沉重,沈淵從其的眼神中看出幾分可惜、幾分憐憫,還有一絲絲的羨慕?
可能是朱子明的笑容感染了沈淵,沈淵也有些輕松起來,猶豫了一下,乾澀的問道:“師父他說的都是真的嗎?”
沈淵的問題讓朱子明一時之間不知道該怎麽回答,只見他抬手打出一道法訣,釋放了一道隔音罩將兩人罩住,輕聲說道:“是真是假有那麽重要嗎?”
沈淵與朱子明又陷入了良久的沉默之中。
又是朱子明打破了平靜,意味難明的說道:“師父他說的自然都是真的,血靈噬心之術雖然會讓人遭受莫大的痛苦,但是確實有改善資質的效果。在當今的修仙界確實是一條捷徑了,這些都是各位師兄弟們同意的。”
“就算不同意,血靈入體,不成也必須要成了。那滋味你也是嘗過了不是嗎?師弟。”朱子明輕聲歎了口氣,道。
“那血靈是什麽?”沈淵見朱子明不在開口,追問道。雖然心裡已經有了答案,但是沈淵的心中仍然有一絲莫名的情緒。
“這一點,師弟你難道不清楚嗎?血靈就是從你們身體裡煉出來的。”朱子明的臉上掛著一抹似笑非笑的表情。
沈淵看著他的臉,一股寒意從頭一路涼到腳。
沈淵臉上的表情逐漸僵住,朱子明眼中的憐憫之情愈發濃鬱,道:“師弟之所以被帶上山,就是因為師父要煉製血靈。”
“血靈就是子母血蠱煉製而成,先煉血子蠱,再種入人身,以身為爐鼎煉製血母蠱,再將其炮製成血靈,這些都是師父說的,所有的師兄弟都知道。”
“之後由此就可以修行血靈噬心之術,當血靈反噬之時,也可由師父出手壓製,反之亦然。”朱子明臉色平靜,淡淡的說道。
“所以從頭到尾我就是你們煉製血靈的爐鼎?”沈淵猛然憤怒起來,用能發出的最高音嘶吼道,卻又因為牽動了破損的經脈而又彎下了腰,痛苦起來。
“當然不是,從我帶你去見師父之後,從你吞下那枚血氣丹開始,被種下血靈之後,你就是我的小師弟了。”朱子明沉默了一會兒,緩緩的說道。
“嘿,你怎麽知道我們這些師兄弟體內種下的是血靈,而不是所謂的血子蠱呢?說不定那個張衝林到時候也要拿你們煉蠱,你怎麽就能確定張衝林沒有騙你?你說啊!”沈淵現在就是字面意義上的血口噴人,身體裡的傷勢擠壓著肺腑,一絲絲的猩紅血液從牙齒縫中擠出來,但是沈淵毫不在乎,朝著朱子明譏諷道。
“是真是假,有沒有被騙有意義嗎?”朱子明沒有正面回答沈淵的這個問題,而是反問了一句。
“到了這個地步,師弟你還這麽天真嗎?走上了這一條修仙路,就回不了頭了。”朱子明的神色依舊平靜,語氣淡漠的說道。
沈淵則是閉上了眼睛,想起了這個倒霉的甲六,想起了他記憶中的那個小女孩,“真是可笑,就因為一個能改變資質的秘術?什麽狗屁血靈噬心**?就要用無辜小孩的命去煉蠱?煉完所謂的血靈之後,連自己的性命也要握在張衝林的手裡?”
“師弟你是甲等資質,自然不明白這中提升資質的秘術對於修仙者的誘惑力,它能讓你以肉眼可見的速度進步,讓人欲罷不能......”朱子明微不可察的歎息了一聲,依舊平靜的說道。
沈淵的心中對於張衝林頓時湧出無限的殺意,這是他兩輩子加起來第一次對一個人有這麽強烈的衝動,恨不得殺之而後快,吃他的肉,喝他的血,扒他的皮,抽他的筋,再把這個老貨的腸子抽出來打個結,最後勒死他......
正當沈淵的胸腔中怒火熊熊燃燒,殺意翻滾的時候,朱子明似乎看穿了他的內心,平靜的說道:“把你那可笑的想法收起來,血靈之術貫通元神,在師父面前,你的心思就和透明的沒什麽兩樣......”
“你知道之前向丹陽宗真人告密的張毅師兄最後是什麽樣子嗎?他死在了師父和掌門真人的面前,無聲無息,死於心臟麻痹,嘿嘿。”朱子明的話鋒一轉,口中發出了意味難明的嘿嘿聲,伸手指了指自己的胸口。
“那就這樣等下去,一直等到張衝林功法大成,再求著他放你一馬?”沈淵直接破罐子破摔,繼續朝著朱子明譏諷道。
“真是可惜......”朱子明看著沈淵這副模樣突然笑出聲來,“你以為就你一個人這麽想?或者你以為張衝林不知道下面弟子們的想法?”
這是沈淵記憶中朱子明第一次直呼張衝林的大名,一道靈光忽然閃過他的腦海,沈淵頓時結巴了起來,“朱...師兄...你...”
串起來了,一切似乎都可以串起來了。
朱子明長歎了一口氣,從床榻上下來,走到沈淵的床邊,盯著他的眼睛幽幽的說道:“師弟,我早就跟你講過,在修仙界,強者為尊,只有強者才有選擇的權利,不過這個道理你也許用不到了......”
這麽近的距離下,沈淵看清楚了朱子明眼神中的情緒,惋惜、平靜、羨慕混雜在一起,讓沈淵不由得恍惚起來。
“也許血靈噬心之術是個騙局,也許所謂的血靈就是血子蠱,這些對於我來說,對其他的師兄弟們來說都是無所謂的事情,這個東西確實能夠提升我的資質和修煉速度,這就足夠了。而且師父對我的想法遠遠不是助其修煉秘術那麽簡單,相信沈師弟你這麽聰明,相信你也能看得出來。”朱子明眼神中的異色一閃而逝,似乎想到了什麽。
沈淵除了沉默之外,什麽也做不了。朱子明之於沈淵,兩者的處境毫無差別,一樣是對張衝林無可奈何,就算朱子明現在已經煉氣七層,在張衝林眼中也不過是一隻稍微強壯一點的螻蟻。
張衝林作為一個能煉製築基丹的煉丹師,修煉了至少六七十年,不過是十五六歲的朱子明拿什麽和他鬥,只能順其自然。換做是沈淵,估計也是一樣的選擇。一股無力感重新湧上沈淵的心頭。
“不過還是要恭喜師弟,可以不用再考慮這些事情了,漏靈之症......師父應該不會對你有什麽興趣了。”朱子明眼神中的情緒全部收斂了起來,只剩下如水般的平靜。
朱子明一邊說著一邊從自己的袖袍中掏出東西來,放在沈淵的身旁,“這些都是師弟放在我這裡保管的一些東西,現在就還給師弟吧。”
兩塊下品靈石,兩本道書,一支銀色符筆,一打空白符紙,還有一堆瓶瓶罐罐的療傷藥、解毒丹,以及一大堆雜靈石。
朱子明停頓了一下,略一猶豫,又將一些個丹藥瓶拿了出來,道:“這些都是師弟在天知閣的時候,師兄幫你領的丹藥,都在這裡了。還有師父給每個弟子都煉製的血氣丹和聚氣丹,師兄也幫你拿了。也不知道師弟你還用不用得到。血氣丹每半年就要服食一顆以壓製血靈,不然的話,血靈噬心的苦楚你也是體驗過了......”
沈淵此時的心情五味雜陳,朱子明是張衝林的幫凶,但他和沈淵一樣也是個倒霉蛋,他沒得選擇。或許朱子明對沈淵別有用心,但是不可否認的是他對沈淵來說確實是一個好師兄。
“朱師兄,二十歲前無法煉氣入體是不是就要被逐出丹陽宗了。”沉默了許久的沈淵,用乾澀的聲音問道。
“用不了那麽久的,丹陽宗不養閑人, 雖然你的情況十分特殊,但是我估計你只有三、四年的時間還能待在丹陽宗了。”朱子明搖了搖頭,淡淡的說道。
“下下資質的弟子只要能夠感氣,勤奮刻苦吐納煉氣,花上三年時間的水磨工夫也能進入煉氣期了。”
“所以丹陽宗每三年會舉辦一次宗門小比,而到那個時候,所有未能煉氣入體的入門弟子、記名弟子,以及修煉武道想要外放的雜役弟子,都會通過選拔被外放到丹陽宗在世俗界的各個產業當中去。”
“之後正常來講,外放弟子每三年回丹陽宗述職一次,如果到那個時候,還有弟子不能煉氣入體,就會被貶為雜役弟子,或是下山或是為丹陽宗處理雜事。如果僥幸在修仙之道上有所成就,就可以重回山門,繼續修煉。”朱子明的聲音愈發平淡,一邊說著一邊往弟子居所的門口走。
“當然,這只是對還想走修仙之路的外放弟子而言的,修煉武道的外放弟子願不願意進入修仙界,丹陽宗並不關心,他們大多數都會一直待在丹陽宗在世俗界的產業中,甚至連回宗門述職也只是走個過場,沒人會在意他們。”朱子明一把拉開弟子居所的大門,毫不留戀的走了出去。
“師弟,好自為之吧,或許習武也是個不錯的選擇......”朱子明的聲音越飄越遠,最後消失的無影無蹤。
“你裝杯我不反對,但是你裝完杯出門的時候就不能把門給鴿們關起來?沃日你滴鴿!”
沈淵躺在床上,看著大開的房門,聽著朱子明越飄越遠的聲音,無聲的在心中吐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