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殺豬的屠子,十幾個逃難的民夫,還有幾個識些字的大戶家仆,這就是黑風盜的全部人手。
別看這這鼠相山賊長得賊眉鼠眼,但是說起以前的出身來,也是無比驕傲。據其所說,他也是某個逃難富商家的家仆,因為精明肯乾,也是個管事的。但是在半路的時候,迷了路,與主家失散了,這才迫不得已加入黑風盜混口飯吃。
說完了自己所知道的一切,鼠相山賊長吸了一口氣,心情忐忑的等待沈淵最後的發落。
沈淵皺著眉頭,仔細分析著鼠相山賊提供的信息。其實按照沈淵最初的想法,把這幾個不識好歹的山賊做掉,趕緊跑路就完事了。
但是這鼠相山賊之前說的,他們的大夫人有沈淵畫像這件事,竟然是真的。鼠相山賊更是恨不得賭咒發誓,好讓讓沈淵相信這件事情是真的,這樣一來的話可就有些蹊蹺了。
“你確定你們大夫人手上的那張畫像上就是我?”
沈淵的臉色有些陰沉,沉聲問道。
“千真萬確啊,少俠。雖然畫像上的人年紀比較小,但是明眼人一看,那就是你啊!”
鼠相山賊磕頭如搗蒜,左手伸出三根手指,一副準備發毒誓的架勢。
沈淵又是思考了片刻,忽然福至心靈,道:“畫像上是不是還有一個人?是個俊俏少年郎?”
鼠相山賊聞言先是一呆,結結巴巴的說道:“少俠,你怎麽知道的,確實還有一個少年模樣的人在畫像上。這都是大夫人親手畫的。”
這樣一來,沈淵估摸著自己應該是知道這位“大夫人”是何方神聖了。
自從來到這個修仙世界,沈淵一直待在丹陽宗,連與同門之間的爭吵都很少發生,也沒有和其他人結過仇這一說,更別提被一個女人畫成畫像,被一直惦記著了。
也只有三年前的那次襲殺,那次和朱子明的釣魚,放走了的一個紫衣女人......
沈淵的臉色陰晴不定起來,一直盯著沈淵臉色的鼠相山賊更是驚慌不已,一顆心撲通撲通的跳個不停,仿佛下一刻就要跳出胸口一樣。
其實對於沈淵來說,最好的辦法就是直接殺掉眼前的山賊,然後揚長而去。這個大夫人根本不會知道沈淵來過,自然是能夠完美的避開危險。
但這世上只有千日做賊,哪有千日防賊的道理,沈淵可不想一直被一個人惦記著,這種感覺想想就覺得可怕不已。
做出決定的沈淵,臉色平靜下來,又朝著癱倒在地上的鼠相男子微微一笑,道:“你們的大夫人是不是缺了一條臂膀,還養著一隻小鳥?”
鼠相山賊被沈淵這副模樣弄得是頭皮發麻,不知道他在打什麽主意。但是鼠相山賊的小命又握在沈淵的手裡,只能老老實實的回答道:“是有這麽一隻小鳥,大夫人經常用這隻小鳥來放哨,找那些走這條小道的過路人。”
“至於是不是只有一條手臂,小的也不知道,小的上山晚,聽山上的老人說,一開始大夫人確實只有一條手臂,但後來不知怎麽的,就變成正常人了。大夫人會仙法的說法也是他們告訴我的。”
鼠相山賊戰戰兢兢的回答完沈淵的問題,大氣不敢出的跪在地上。
沈淵在心裡思考著敵我雙方的實力差距,屠子、難民和家仆自然是不足為懼,就怕這紫衣女子有什麽不為人知的手段。斷肢重生這種手段,怎麽想都不會簡單到哪裡去的。
沈淵捏了捏還扣在掌心裡的火彈符,心中也有了底,開口說道:“最後一個問題,你要是說的讓我滿意,留你一條性命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情......”
“小的肯定讓大俠滿意,肯定讓少俠滿意......”
鼠相山賊頓時激動起來,總算是等到這句話了。
沈淵的目光有些暗沉起來,幽幽的問道:“這些時日,你一共吃了幾口人啊?”
鼠相山賊聽了這句話,原本因為激動而昂起的頭顱頓時低了下去,萎靡的癱坐在了地上,似乎一下子被抽空了全部的力氣。
林中一時間安靜下來,沈淵也沒有不耐的意思。過了良久,鼠相山賊似乎用盡了全身的力氣,艱難的說道:“上山前就吃了三口人了,上山後做了山賊後原本是不吃的。後來大當家的不知中了受了大夫人的什麽蠱惑,幾乎是每天都在吃人,怕是有十幾口了......”
說著說著,鼠相山賊像是被勾起了傷心往事,竟然哭了起來,咿咿呀呀的像是鬼哭一般。
“眉稀、齒疏、筋黑、目赤,食人之相也。”
書上說的還真是一點不錯,沈淵不由得輕歎一口氣。
雖然沈淵早就知道修仙界是弱肉強食的自然法則,但這也是修仙者們自找的,左右不過是為了一線成道之機罷了。哪成想,這世俗界也亂成這個樣子,真是物理意義上的“人吃人”了。
“大鄭帝國這是要完了啊。”
沈淵在心中感歎道,卻又生出一些疑惑來。
“這條小路我看也沒什麽人走,怎麽能天天吃人,你莫不是欺我年少,不曉得事吧?”
沈淵看著眼前止住眼淚,面色蒼白的鼠相山賊,冷冷問道。
“山下的弟兄們沒抓到兩腳羊,大當家就會選一個兄弟把他吃了。以前黑風盜可是有好幾十號弟兄的,都被吃光啦......”
鼠相山賊慘笑一聲,無力的說道。
“六!”
沈淵不得不佩服這位黑風盜的大當家,真是個人才。隨便換個人來,都知道手下的兄弟才是一個集體的基礎,是保命的力量,更別說做出這種吃自己人的奇葩事情來。
“你們就讓這大當家吃?不會殺了他嗎?再不濟跑總會的吧?”
沈淵愈發不解起來,冷哼一聲。
“跑不掉的,大夫人手裡的那隻小鳥就是專門防備有人逃跑的,以前有人跑了一兩次,都被大當家抓回來吃掉了,說是為了練什麽功法,能變得刀槍不入,水火不侵......”
鼠相山賊似乎是放棄了活下去的希望,又說出了一些之前沒講到的隱秘來。
“再說了,跑又能跑到哪裡去。這世道,大城裡的官家哪會管我們這些流民的生死,那些人才叫吃人哩......”
鼠相山賊絮絮叨叨的說著,最後聲音越來越小,最後乾脆閉上了眼睛,一副等死的樣子。
沈淵在心中輕歎了一口氣,面色平靜的看著眼前跪倒在地,萎頓不已的男子,直接提起劍來,一劍就挑開了這可憐山賊的咽喉。
霎時間,鼠相山賊的咽喉處就綻開一朵血花,他用盡最後的力氣想要說些什麽,卻只能發出“呵呵呵”的聲響,眼睛中也露出一絲釋然的意味來。
沈淵亢奮的心情逐漸褪去,環顧一下四周,直到這時才聞到鼻尖傳來的血腥味道。
雖然這些山賊大多都是被迫上山的苦命人,但是這和沈淵也沒多大關系。
要不是這幫山賊有眼無珠,硬是要和沈淵攀什麽親戚,他估摸著自己已經快到景元城,開始逍遙快活了。
“阿彌他喵個陀佛,你們要怪的話,就去找風瀾草原上的那群大光頭吧,可千萬不要來找我。”
沈淵自然明白這大鄭亂世是誰導致的,但是他也無能為力,說破天去,他也只是一個煉氣二層的低階修仙者而已,又哪裡能管的了那麽多。沈淵連自己都不知道能不能管得住,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沈淵把手一翻,將清風劍收起,站在原地磕磕巴巴的念了好多遍火彈術的口訣,嘗試了數十次這才勉強發出一道火彈,將鼠相山賊的屍體燒成一道白灰。
“還好自己沒仗著修仙者的身份,擺弄這半吊子的火彈術,不然的話,死八百回了。”
沈淵被一個小小的火彈術弄的是滿頭大汗, 簡直是比和山賊搏殺還要費功夫。
需知,三步之內,就算是念咒的速度再快也是快不過刀劍的!
又如法炮製一番,將剩下的三具屍體統統燒成白灰之後,沈淵這才靜下心來,思考起接下來的事情。
金烏西斜,天光也逐漸暗淡下去。
沈淵在一顆羅蓋蔽日的參天大樹下打坐了半天,見到黃昏到來,這才長身而起,運起登雲踏虛步往山上掠去。
“還是朱師兄說的對,斬草不除根,春風吹又生啊~”沈淵在心裡默默的想著,“可惜自己法術釋放還不熟練,只能靠自己手中的利劍與人爭鬥。不然的話,隨便幾顆火彈飛出去,什麽山賊不能收拾下來。也不至於還要等天黑才能動手,這也太丟修仙者的臉了......”
黑風盜的巢穴位置沈淵早就從鼠相山賊的口中套了出來,連這座無名小山,這群山賊也起了個黑風山的諢號。
不多時,趁著將暗未暗的天光,沈淵摸到了一處破廟跟前。
這廟倒也不是太破,石頭做的廟再破能破到哪裡去,只是牆面斑駁,長滿青苔倒是真的。
對於倒塌的牆面,這些山賊修複的方法也是簡單粗暴。整幾個一丈來高的木樁連成一片,釘在破口的地面處,再用泥巴、碎布、雜草之類的物件糊弄住縫隙,一面新牆就弄好了。
透過木牆上巨大的縫隙,沈淵看清了石質廟宇的樣子,雖然長滿青苔,滿是斑駁的痕跡,但依舊巍然矗立在院牆之中,風雨不動,讓人無端端的生出些許徹骨寒意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