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淵左手一隻雞腿,右手一隻豬蹄,嘴裡還塞得滿滿的,此時卻停止了自己胡吃海塞的行為,臉上露出錯愕的神情,嘴裡含糊不清的說道。
和沈淵坐在一張桌子上吃飯,卻一直坐立不安的憨厚漢子搓了搓手,憨笑了兩聲,點頭哈腰的小聲說道:“是啊,小仙師,海大哥之前和我講了,之前來景州做執事的弟子,都是送到這景元城的,然後順著渝水一路向東南方向,坐船走個半個月就能到青牛城了......而且......”
憨厚漢子有些不安的挪動了下屁股,緊張的捏了捏手指,“家裡的糧食也快熟了,現在回去的話剛好還能趕得上......”
剛剛還覺得是山珍海味的飯餐頓時變得味如嚼蠟起來,沈淵將嘴裡的食物吞了下去,心情也變得有些煩躁起來,道:“何叔,那我怎麽去那個青牛城,我又不知道該坐哪條船,該往哪裡走,這怎麽解決?”
憨厚漢子聽到這話卻半點也沒有緊張的意思了,從懷裡掏出一張精心折疊的褐色硬紙片和一把磨得發亮的黃銅鑰匙,道:“海大哥同我說了,到了景元城就去訂一張去青牛城的船票,再把這店鋪鑰匙交給小仙師。”
憨厚漢子一邊說著一邊將船票和鑰匙推給了沈淵,然後又是一臉期待之色的看著沈淵。
沈淵還能有什麽辦法,那黝黑漢子精明的不行,怕是把所有的事情都考慮到了,統統教給了憨厚漢子,只能無奈的說道:“行吧,何叔你就回丹陽宗吧,剩下的路我自己走了。”
說罷,便趁人不注意,袖子在船票和鑰匙上一揮,就將其收進了儲物鐲中。
“哎哎!”憨厚漢子喜不自勝,站起身來連連點頭,當下就要去後院拿馬車,剛走了幾步又好像想起了什麽,又回到沈淵的身邊,小聲的說道,“小仙師,這船票是後天一大早的,千萬記住別誤了時候,我聽說這景元城的船是不等人的。”
“嗯。”
沈淵看著去而複返的憨厚漢子,應了一聲,又重新埋下頭去對付桌上的飯菜。
一陣“踢踢踏踏”的馬蹄聲之後,沈淵看見一輛插著小旗子的烏黑馬車駛過了客棧的門口。
待到馬蹄聲徹底遠去之後,沈淵放下了筷子,有些意興闌珊的招呼客棧小二,道:“把桌上的菜撤了吧,我出去逛逛。”
......
景元城作為千年古城自然有不少名勝古跡,又因為開鑿運河引入城中的關系,景元城中水網密集,可以說“一半是河水,一半是人文”。
除開一些主要的交通要道,隱秘之地,坐船出行的話倒是能遊覽景元城中大部分的地方,所以這也是大部分來景元城的遊客會選擇的出行方式。
沈淵前腳剛出了客棧的大門,還沒走兩步,一個身穿米黃色儒服,頭戴儒巾,作書生打扮的青年人就迎了上來,先是做了個揖,然後直起身來說道:“這位先生可是要遊覽景元城?在下古元,就在這景元城居住,或許能幫助先生一二,可以節省不少的時間!”
這儒生雖然穿戴、禮儀都挑不出毛病來,但是面有菜色,四肢像麻杆一樣,唯有兩隻眼睛炯炯有神,正不露聲色的觀察著沈淵的表情。看到沈淵一臉沉吟的模樣,儒生頓時心中大定,暗道成了!
儒生在看沈淵,沈淵自然也是在打量著儒生。
“風信子?”
沈淵眉毛一挑,像是想起了什麽一樣。
儒生聽到沈淵有些疑惑的聲音,連忙解釋道:“先生猜的不錯,在下確實是風信子,只不過才入行三個月,不過先生放心,這景元城的各處名勝,我都遊覽過,也不是什麽店鋪雇傭的,所以請先生盡管放心。”
沈淵伸手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儒生的身後,道:“你怎麽知道我需要向導的,我看上去不就是個十三四的小孩嗎?你看你後面的同行可是屁股都沒動一下。”
聽著沈淵愈發好奇的聲音,儒生的心中也是有些輕松起來,不出意外的話,這單生意算是成了,到時候家中妻兒又可以吃頓飽飯,不禁微笑著說道:“在下並不是土生土長的景元城人氏,而是中州城遷過來的人家,自幼就熟讀詩書,通曉陰陽,更是掌握了一門粗淺的相面之術,能識人望氣。”
儒生又頓了頓,壓低了聲音說道:“先生身上有一股清靈之氣,實不相瞞,這種氣息的人,在下小時候見過。有這種氣息的人大多都是王府的座上賓,每日出入王侯之家,自然是非富即貴的......後面那些人有眼無珠,見不到真龍,自然是不會來找先生的。”
儒生一邊小心的措辭一邊打量著沈淵的表情,生怕一個不小心在某個地方惹惱了沈淵,把煮熟的鴨子給弄飛了。
沈淵卻對眼前的這個儒生有點感興趣起來,雖然儒生身上的衣服都還算周正,但是仍舊能看出一些皺皺巴巴的地方,像是好久都沒有換過了。再聽這人話中的意思,也是經常出入王侯府邸的貴客,就是不知道怎麽會淪落到今天這種替人引路,當風信子的地步的......
沈淵不再細想,不論是前世還是今生,他向來不願意聽別人家陳芝麻爛谷子的屁事,對這種狗屁倒灶的事情一點興趣都沒有。
沈淵袖袍一翻,就一個閃著銀光的小物件就飛到了儒生的懷裡。儒生卻是眼疾手快,馬上就將其攏在了自己的袖袍之中,略一掂量,臉上先是露出欣喜,而後又有些愁苦起來。
“先生,這......這是不是有些太多了?”
“多?就那麽一嘎達能有多少?”沈淵在心中腹誹了一句,翻了個大大的白眼,無謂的晃了晃腦袋,道:“既然你能認出像我這樣的人,那你也肯定知道像我這樣的人一般都是去哪些地方的咯?前面帶路吧!”
儒生聽到沈淵這番話,臉上的神情也是振奮起來,隱蔽的看了看前後左右的同行們,再小心的將銀子放進自己的懷中,道:“在下當然是知道先生這樣的人都是去哪裡的,只不過那個地方可不在這西城區,而是在中大街,都是達官顯貴們住的地方,離這裡還是有一點距離的。”
儒生臉上也掛上了欣喜的笑容,“不如在下去租一隻小船,先生一邊遊覽這景元城,一邊往中大街走,怎麽樣?”
沈淵點了點頭,衝儒生努了努嘴巴,儒生當即會意,領著沈淵往河道邊上的一處小碼頭走去,碼頭上停泊著幾隻小船,一些身材精壯的漢子坐在船上,似乎在等待著生意。
“王伯?王伯?”
儒生領著沈淵來到簡陋碼頭前,伸手拍了拍其中一條烏蓬小船的棚子,扯著嗓子喊了兩聲。
“叫魂呢叫?你怎麽不叫......”
一個面色紅潤、須發皆白的老者,從船艙裡走了出來,剛想開口罵娘,就看見一臉尬笑看著他的儒生,急忙把嘴裡的髒話咽回去。
“呦,古秀才?什麽風把你吹過來了?上回你拉人的船費可還沒結呢?”
紅臉老者一點也不客氣,站在船頭瞪了儒生一眼。
“這就結,這就結!”
儒生有些尷尬的看了一眼沈淵,卻發現沈淵竟毫不在意的樣子,一副看好戲的模樣。
“王伯,您看我這不是又接了一單生意嘛,這次兩單一起結。”
儒生從懷裡掏出個錦囊,晃動了兩下,裡面發出嘩啦啦的銅錢碰撞聲。
“哼!這次不要賴帳就成了!上來吧!”
紅臉老者卻是一點也不吃這一套, 招呼沈淵二人上船,再哼哼唧唧的將船頭的鎖扣解開。接著老者手中的長篙一撐,蕩開碧波,小船就輕飄飄的滑出了數丈開外。
從船尾走過來的儒生似乎是挨了老者兩下狠的,齜牙咧嘴的坐到沈淵的身邊,嘿嘿一笑,道:“王伯就是這樣的,刀子嘴豆腐心。雖然嘴巴毒一點,但是心腸還是好的,之前沒活的時候,在下的一家老小也被王伯接濟過,接客的船費也是經常賒欠,還請先生不要往心裡去......”
儒生生怕王伯的破嘴巴惹惱了沈淵,惹上禍事,在一旁絮絮叨叨的說著。
沈淵心道自己可沒那麽無聊,一擺手打斷了儒生的碎碎念,道:“旁的就別說了,我們這是要去哪?”
“哈哈,還能去哪?這小子帶的客人,十個有九個都是往天心閣去的。”
小船本身就小,船尾撐船的紅臉老者自然也是聽到了沈淵的問題,中氣十足的回答道。
儒生見狀也是停止了碎碎念,順著老者的話往下說,臉上的神情也是變得神采飛揚起來。
“沒錯,像先生這般的人物自然是去天心閣才能找到稱心如意的寶物。說起這天心閣也是極為傳奇,聽說咱們大鄭朝還沒建立的時候,這天心閣就在這了,幾千年下來依舊屹立不倒。”
“而且天心閣不論是對平頭百姓還是達官貴人都是一視同仁,都能進去看一看,瞧一瞧,討口茶喝也不是不行。當然啦,平頭百姓就只能在大廳坐著,像先生這般的人物可是能與那些貴人一樣,去二樓瞧上一瞧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