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這個美夢中,他不需要為了生計奔波,不需要從社會底層往上爬,沒有所謂的戰亂,也不會遭到人的覬覦。
生活質量上乘,不愁吃穿,有足夠在小縣城生活一輩子的家產,也有溫柔可愛的未婚妻。
那時的他盡管知道這世上有修行者,有仙人,可他並未渴求。
為何?
因為他不需要。
他的人生足夠幸福、美滿,除了社會地位外應有盡有,但社會地位這種東西可有可無,並非他的追求,更何況他也根本接觸不到這個階層。
畢竟哪位仙人會選擇來到這麽個偏遠之地?
又有哪位仙人會對平民大開殺戒?
對於絕大部分人而言無憂無慮度過一生就是他們的夢想,盡管江楓做的這場夢並不完美,但絕對能讓他沉溺其中。
直到……
“江少爺,江少爺!他,你看,你看這條狗,他死了,他斷氣了!”
“是我贏了,江少爺,你你……這下可以饒我一條命,啊呸,饒我一條狗命。”
“今晚的事絕對不會有人說出去!”
薛無為求饒的聲音將他驚醒。
無論是面前卑微求生的薛少爺,還是躺在地上已看不見人形的王七,皆因“貪欲”變成這般醜陋的模樣。
彎腰,將鐵纖拿起。
眼見江楓重新抄起鐵纖,坐在地上大口喘粗氣的薛少爺立馬後退幾步,體弱的他別說去拿不遠處的刀,就連手臂都已經完全抬不起來。
腹部傳來陣陣劇痛,痛到他忍不住要慘叫出聲,也是這時候他才意識到自己肚子上居然有三四個貫穿傷口,將華貴的衣服浸透,染成暗色。
像極了喪衣。
“你,你,江楓,江公子,你答應過我的。”
“君子言而有信,言而有信啊!你說過要放了我!你說過不殺我!”
“別,別,別過來……”
看見薛少爺這副嚇破了膽的模樣,江楓歎了口氣,沒想到自己這輩子就差點死這麽個玩意兒手裡。
權利,財富,果然是好東西。
“放心,我不殺你。”
開口的第一句話讓薛無為都松了口氣,差點沒直接暈倒。
但少年第二句話又讓他如墜冰窟。
“不過你覬覦我未婚妻,還出了這麽些個好主意,總要付出點代價。”
語氣平淡,他其實壓根就沒把面前的薛無為當人看,眼神仿佛是注視死物。
可偏偏是這種毫無人性的眼神更讓薛無為生不起一點反抗心思。
“我有銀子,車裡,就在車裡!有數幾百兩銀票!”
“家裡那些東西都是你的!淬體丹也是你的,只要明日父親送來,我立馬孝敬給你!我用全家老少的性命發誓!”
“如若違背誓言,男世代為奴,女世代為娼,江公子,只要你願意饒了我……”
毫不猶豫出賣全家。
這種人拿全家發誓估計就和吃飯一樣稀疏平凡,江楓只是走上前,甚至沒給薛少爺任何反應時間。
扎穿大腿。
“啊!!”
淒厲的慘叫響徹天際。
還沒完,拔出來又是一下,兩條腿都被徹底貫穿!
捂著大腿,看著大腿上插入的沉重鐵纖,薛少爺張大了嘴拚命呼吸著空氣,雨水卷入嗓子眼讓他差點沒背過去,雙眼泛白,很顯然已經到了極限。
彎腰輕輕拍了拍對方已經慘白的臉頰。
“你想要我命,我只要了你兩條腿,這筆交易很劃算吧,去吧,回家吧,我不殺你。”
泛白的眼睛總算浮現出一抹黑色,聽見這話王大少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可江楓沒有任何停留,只是默默走到路邊,將鋼絲拆除,又將地上報廢的火銃拿起,然後隨手丟到別人家屋頂上。
有句話,叫做自古CT不抬頭。
丟去樓頂絕對比埋在地下保險,更何況尋常人家就算見到這東西也不知道是何作用,能見到這麽幾坨廢鐵怕是不是會笑眯眯拿去賣了換點銀子。
隻留下那位茫然的大少爺在暴雨中。
“法器就這麽扔了?即便是受到柳峰主青睞也不該如此暴殄……嗯?只是尋常兵器吧,看起來是一次性的。”
遠處樓頂的那道目光始終鎖在江楓身上,看那走向,估計是煙花巷。
人不風流枉少年嘛。
“嘖嘖,好毒辣的小公子。”
“若是讓姐妹們知道,怕是連同房都不敢和這小公子同房喲。”
“但柳峰主果然眼光毒辣,這公子哥模樣又俊俏,手段也狠辣,步步為營,一介書生硬是把淬體過的王七活活玩死……”
“嗚~換做是我和他同房也會有點害怕呢。”
拍了拍豐滿的胸脯,嘴上說著讓人渾身燥熱的話,那對標志性的狐狸眼冒出幾分感興趣的目光。
不過戲曲既然已唱完,自己也該回家繼續接客,不知今日還有沒有生意,她最喜歡的就是那些年輕精氣旺盛的年輕小公子了。
只可惜……
“以後又要少個闊綽少爺了,唉。得想辦法從這小公子身上賺回來才是。”
暴雨傾盆。
直到現在薛無為都感覺自己正在做夢。
“他居然真放了我一條生路?”
心中忍不住閃過這樣的想法,那種劫後余生的喜悅讓他一時間忘了現在處境,還沒等他高興完,小腹傳來的陣陣痛感和越來越無力的身子總算讓他回到現實中。
是啊,該怎麽回去?
本來他就被王七臨死前反撲捅了幾下,將腹部貫穿,血流不止,以他這孱弱的身體,若不及時止血恐怕連半個時辰都堅持不了。
冰冷的雨水拍打身體,帶走體溫,這深更半夜更是無人會上街,即便是卯時的打更人想要發現他少說要等兩個時辰。
為了杜絕薛無為最後的生還可能,江楓甚至故意捅穿了他的雙腿,將股骨刺斷,就是為了讓他只能爬行不能走動。
如此一來連爬回家求救的可能性都被斷絕。
積水已經沒過了小腿肚子,迷茫的薛少爺環顧四周。
終於,他意識到了什麽。
“救我,誰能來救救我!”
“開門,開門呐!否則本少明天就讓我爹來殺你全家!”
“雜種,江楓你個狗雜種!你不得好死,你全家不得好死……”
在少年離去後,薛無為終於反應過來江楓是故意把自己丟在這裡等死,雙手撐著地面艱難來到別人家門口,只可惜現在的他連敲門力氣都沒有。
暴雨傾盆而落,僅僅走出去十幾米聲音都完全模糊,更別提處於熟睡中的人,在雨水的衝刷下,他隻感覺身體越來越冷,用僅存的力氣敲門,用嘶啞的聲音繼續發出悲鳴。
這一刻,他猛的一下想起江楓剛才說過的話。
“人在將死時,都會享受到生命流逝的絕望感,都會瘋狂掙扎,想要抓住什麽,但什麽也抓不住。”
現在,他或許體會到江楓癱倒在山崖下究竟是何等心情。
只可惜無人在這裡欣賞他猶如小醜般的表演,正在暴雨中狂喊的他也沒有注意到,一道熟悉的人影從身旁掠過,然後很乾脆……
從破碎的馬車裡抽走一疊銀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