腳尖著地,輕盈的動作未能帶起任何一點灰塵。
黑布蒙面,手持匕首,這是很經典也很傳統的東方刺客形象,在黑暗狹窄的環境下,匕首可謂是最佳選擇。
在黑暗中不斷緩慢摸索,滿是傷疤的臉頰沒有絲毫緊張感。
他手中染過無數血,有官員的,有士紳的,也有修行者的,為此,他甚至從南部越州一路逃亡至異國他鄉躲避追殺,可不曾想在這裡遇見了熟人。
“王七那小子,之前在山上的時候就他心眼最多。”
“沒想到下山後反而心甘情願跑去給別人當看門狗,還要天天看著個小娃娃,嘿,換成老子可待不下去。”
“不過倒是給老子介紹了個好差事,二百兩定金到手,只等拿著江楓腦袋去領剩下三百兩賞錢。”
“如此一來,倒是夠老子去州城玩上幾日了。”
悄無聲息摸到二樓,自己和王七算是舊識,大約十幾年前,賀州附近有仙人下山收徒,無論是他還是王七都算幸運兒,被帶回仙門成為最底層雜役。
雖說起點低,但終歸是有希望,可他們也同樣不幸,因入門兩年多都未能踏入練氣階段,最終被逐出宗門,將他們各自送了回去。
修行者的競爭力比世俗殘酷的多,用江楓的話來說,這還沒入門呢,就為了半張不確定的門票打的你死我活。
一個耗盡財力,一個潛伏三年,然後雙雙殞命。
而修行本身又極其耗費資源,通常來說聚集一縣之地的資源估計也就只能養活這麽幾位,優勝劣汰,宗門自然會選擇利益最大化。
收徒之初,被帶上山的苗子便會被劃分三六九等。
優質的上等苗子根本不需在外磨練心性,直接晉升內門,對於天賦極佳者甚至會帶去面見高層被收入門下。
普通中等的苗子則是會從外門弟子開始做起,各憑本事,一步步往上爬,雖說會多走些彎路,但至少還有努力空間,最淒慘,或者說最無奈的,就是王七和他這類人。
無論是高層還是那些能享受到宗門優待的弟子們,總歸是需要有人打下手,修繕居住又或是用餐,沐浴,跑腿,這些與修行無關的閑雜事總歸需要有人處理。
而他們便是屬於這些高等修行者可使用的資源,或者說,已經被淘汰的他們,屬於這部分公共資源。
起初剛入門時,雖說是個雜役,但也還算過的不錯,畢竟就算是外門雜役一樣擁有修行權利。
淬體,這算每個修行者跨出去的第一步路,其目的便是增強體質,以免被撐爆肉身,隨後便是練氣,讓天地靈氣能為己所用。
可絕大部分人都卡在這上面,窮其一生都感覺不到身旁有靈氣湧動,對於這種九等人宗門自然不會繼續浪費資源,於是被遣返回鄉成了唯一的選擇。
也是為何他和王七都會出現在這小小的清水縣。
咯吱——
房門被撬開一道門縫。
冷眸透過縫隙掃了一圈,根據這幾日的跟蹤調查,那名為江楓的少年既非修行之人,也並未習武,按理來說他昨天就該動手,但還是耐心等了一天。
不光江楓在等這場暴雨,他也是。
密集的雨點和雷鳴讓他異常有安全感,這種環境下哪怕是動手都無人知曉,在自己進入清水縣時,其實就發現自己被人盯上。
他有去調查過,據說那是一個當地很有實力的家族,叫顏家,據說祖上出過仙人,而自己的目標江楓,則是他們家未來的女婿。
但他倒是並未感到害怕,論正面硬拚,自己確實雙拳難敵四手,可他從來都不是走在陽光下的人。
只要松懈,他自然有機會,例如現在。
嗖!
在他掃過二樓這間主臥內部,見到床榻上蓋著棉被的凸起時,腳掌猛的一蹬!
“就是現在!”
噗呲——
匕首刺入。
就像是職業習慣一樣,將匕首拔出,伸出一隻手抓住腦袋,對著脖子手起刀落!
哐當——
刺耳的金屬碰撞聲在深夜裡顯得是那般刺耳。
火花閃過,也是憑借這一瞬的火光他才發現,被窩裡躺著的,居然是個假人。
表情一陣錯愕,還沒等反應過來,他面前的假人居然迸發出一股詭異的焰火,形似鬼火,這還是他第一次殺人時遇見這般詭異的場面。
下一秒。
嘭!!
“這個點,應該差不多了吧。”
少年頂著大雨一路疾馳,總算是來到煙花巷。
是的,今晚他打算住在青樓。
倒不是色膽包天,他江某人上輩子見的女人夠多了,各種各樣的也都經歷過,更何況剛見識過人性的醜陋面,他也沒心思在青樓裡亂搞。
而是為了保命。
他很怕死,尤其是兩次命懸一線讓他對任何事物都充滿懷疑,甚至是說有點應激,自己挑選了雨夜行凶復仇,那別人呢?
從前幾日開始就一直有人跟蹤自己,對方會不會挑今日下手?為了以防萬一,他才決定今晚住在青樓,一來是沒人會想到,二來麽……
能開青樓的多少有點背景和實力,怎麽都不可能讓殺手光明正大摸進去吧。
但是,以江楓這種記仇的性格出門前肯定要準備小驚喜。
“啊!”
空曠的臥室傳來慘叫。
油綠的鬼火正在燃燒,雖說以江楓手裡的資源搞不出來什麽殺傷力很強的東西,但只要是個上課認真聽講,並且去過實驗室的人,玩玩火藥和白磷還是沒問題的。
其實最差的結果,應該只是這殺手撲了個空,僅此而已,可江楓偏偏在附近撒了一層白磷,哦,還是他用尿提出來的,雖然燒乾的時候味道重了點……
但凡這殺手不手賤,不去砍脖子上那一刀,其實今晚都相安無事,可偏偏就是這一刀。
讓被窩炸了。
手忙腳亂拍打衣服,臉上和身上還扎了幾根針,模樣看起來相當狼狽,身上還沾染了正在燃燒的白磷,不過正如江楓所說,威力確實不大,只能嚇人一跳。
可是……江楓的目的本身就不是為了炸死人呀。
“誰!”
片刻後,暴雨中有人發出一聲怒喝。
威力不大,不代表鬧出來的動靜不小。
那位溫柔的大小姐在江楓出事後,就一直派人在附近居住,想辦法保護自己的未婚夫,可時間一長總歸有些放松,不過今天這一炸,哪怕是嫌麻煩他們也必須出來了。
“這該死的小畜生!”
心中發出一聲怒罵,手忙腳亂朝著窗外跳下去,在跳下去的同時還用力將扎入身體的鋼針以及鐵片扯出來。
而這一切的始作俑者並不知道家裡發生了什麽,只是慢悠悠走到那家規模最大,看起來最氣派的焉紫閣門口。
“我要打十個……不是,我要點十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