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頭殘神小心翼翼地避開四處的空間裂縫,站在一處又一處的破石塊上。
它們交頭接耳,竊竊私語,時不時地看兩眼前方的大道,留意著那隨時可能出現的身影。
“到底要怎麽辦!那人快來了,我們還是沒定好主意,真的要坐等被殺嗎?”最小那頭殘神聲音急切。
為首那頭殘神低頭沉思,一聲不吭。
其中一頭殘神憋出一句,“萬一那人族不殺我們,我們豈不是也沒事?”
聞聲,為首那頭眸子一亮,當即問道:“有這種可能性嗎?”
原先開口的殘神點頭道:“書上說過的,不少人族天生仁愛,最不喜濫殺無辜。我們本就與其無冤無仇,若其心懷善念,說不定會饒我們一命。”
最小那頭頓時大喜,“那我們就客氣一點,和他商量一下辦法?不是說那些人族其實都挺聰明的嗎?”
然而,為首那頭卻是搖頭,它抬眼望著那大道遠處。
通往神殿廢墟,只有這一條道,那人勢必會出現在這一大道上。
它聲音沉穩,帶著不容拒絕,一下子替另外三頭做出了決定。
“淵賜大人指明讓我等誅殺此人,我等若是違令,終究還是一死。”
“除了誅殺此人,我等別無他選。”
“但閩說的有理,人族天生心善,這一點可以利用。”
聞聲,那三頭殘神齊刷刷看向為首那頭。
“待之以禮,候其松懈,轉瞬之間,定可誅殺!”
話音一落,殘神們皆是精神一振,異口同聲道:“不愧是大哥,好主意!”
……
這意料之外的發展,著實令薑雲明有些防不勝防。
眼前,這四頭殘神,身形如狼,長有利齒,頭有獨角,三目雙耳,像是一窩子出來的,體型卻是大小不一。
此刻,它們正以兩腿站立,前爪作揖,簡陋效仿人族,與眼前出現的兩人兩狐打招呼。
最高大的那頭像是它們的首領,站得筆直,勉強擠出的笑甚是引人發笑。
而在它兩側的是另外三頭殘神,它們排列高低有序,拙劣地跟隨那為首的殘神作揖。
薑雲明好不容易才忍住沒笑出聲,他凝神感知著它們的一舉一動。
它們的氣息,與先前跟蹤他們一路的氣息吻合。
只是讓他有點疑惑的是,當初似乎還有另一道氣息混在其中。
莫非還有一頭在暗中觀察,靜候時機?
思至此後,薑雲明衝著那四頭殘神一笑,頗為友好地出聲問候兩句。
“初次見面,我便是薑雲明,不知諸位是誰?”
“我等素不相識,不知有何事與我相關,今日特邀我至此一遊?”
說這話的時候,他留意到這四頭殘神在走動時,也在留心避開四周的空間裂縫。
它們似乎也沒有辦法抵禦空間的牽扯,只能小心行事。
不過,盡管它們已經在盡力遮掩殺意,他依舊是能察覺一二。
沒等那四頭殘神回話,他又笑了一聲,“諸位別緊張,我薑雲明向來待人友善,素來不喜殺戮。”
這話一出來,他立即察覺到那四頭殘神眼底閃過一絲喜悅。
見此,他眼中的笑意更深,原本的打算也隨之做了些許調整。
而這時,為首那頭殘神矜持般點了下腦袋,粗狂的聲音難掩其凶殘殺機,盡管言語上卻是不顯半點殺機。
“我名阿若齊,這三位是我兄弟,分別是阿若集、阿若閩、阿若冬。”
聞聲,紫煙霞面露疑惑,這幾頭殘神的名號,她連聽都沒聽過。
肯定是這滄瀾土生土長的殘神!
而聽到它的聲音,風不禁蹙眉,看向那些殘神的眼神,滿是嫌棄。
但跟在她腳邊的紅緣笙卻是腦袋一歪,有模有樣地學著那阿若齊站起,兩爪子剛想舉起就被風踢了一腳。
沒等風發話,紫煙霞不忍直視,直接拎起紅緣笙,瞪了一眼它,暗中傳言讓其別亂學這些事情。
薑雲明瞥了一眼這邊的動靜,又朝那阿若齊笑呵一聲,簡單介紹了一番,又伸出手。
看到那伸向自己的手,阿若齊看了一眼身側的幾個兄弟,這才顫著伸出爪子。
見那爪子沒握過來,薑雲明笑著上前一步,直接握住那帶毛的爪子,體內潛藏的小分神一瞬施展幻法。
只聽他笑吟吟地說著。
“薑某初臨東茫,對諸位了解較少,不如我等坐下好好談談?”
聞聲,阿若齊一愣,它對這話有些想不明白了。
眼下這神殿廢墟四處皆是荒蕪,別說椅子,就連個能就地坐下的地方都少。
先前,它們聚集的地方也不過是一些殘破樓閣的殘墟,根本不可能坐得下人。
就連它們也不過是勉強站石塊上,強撐著保持平衡,沒有掉下空間裂縫。
這時,身旁的阿若閩拍了一下它,它指了指眼前的大道。
阿若齊頓時恍然,只是在那下一刻,眼前之景驟然一變。
這四周破敗的空間,竟是在轉瞬之間化作了一處湖泊之景。
此刻的它們正在湖中雅亭之中,眼前那薑雲明一行人坐在它們對面,與它們隔了一張石桌。
這突如其來的轉變,讓這四頭殘神根本反應不過來,失神般看著眼前的景象,說不出一個字。
然而,早已在這神殿廢墟暗處隱藏許久的各方存在,察覺到那一改變,驟然間神情一變。
在那空間破碎中,烈風席卷時,呼嘯聲下,隱約有不少驚呼聲摻雜。
“莫非是傳聞中的神法,神天之變?”
而這時,薑雲明暗中留意四處的動靜,召出兩道分神,指向面前的石桌與四張椅子。
他客氣道:“破敗之景,豈是待客之道,薑某自作主張換了天地,諸位不介意吧?”
阿若齊等殘神茫然,下意識地點頭。
它們的反應落入風眼中,引得她眉目染笑,瞥了一眼那似乎打著新主意的薑雲明,抬手示意紫煙霞她們留神注意。
眼前這變化之法,她也懂得幾分,只是從來沒考慮過用。
神天之變,是神感啟天訣第一層中包含的一類幻術。
淺層次的神天之變,能夠蒙蔽一定空間中生靈的五官,達到改變視野之景的效果。
但眼下,她師父施展的這一術顯然並非單一神法那般簡單。
她眸子一眯,這似乎有所改動,在蒙蔽視野的同時也產生了一定簡陋的幻象。
只是,眼前這四頭蠢貨無法辨別真假。
這時,薑雲明取出道冊,第一次使用了萬源圖解中源靈附帶的技能,幻眼。
幻眼這一術,不屬於神魔之法,但在道冊的作用,也能在這神殿廢墟內施展。
至於這效果,則是能使已然沉浸幻象中的生靈進一步被削弱感知。
當然,這一效果也是有限,以他目前的境界,能夠覆蓋這四頭殘神已是極限。
那些藏在暗處的存在並不在這幻眼的范圍中。
他翻到空白的一頁,將道冊攤在桌上,笑著對那老老實實坐在椅子上的殘神們,又一次開口了。
“說說你們此行的目的吧,是誰讓你們來找薑某?”
這言語之中摻雜著惑音一術,能在一定程度上誘導對方吐露真相。
紫煙霞看著這一幕,神情複雜。
幻眼與惑音兩術,皆是她熟悉的術法,甚至她自己還對其作出了一定的改動。
眼前這薑雲明施展的兩術,竟是與她所掌握的大徑相同!
這時,小分神一左一右站在桌上,神力與魔力分別在他們掌心運轉。
這悄然運轉的神魔之法,令阿若齊等殘神稍稍回神。
阿若齊回想起先前薑雲明所說的話語,茫然看著那兩道分神,不假思索地說著。
“殘神淵賜之子在徐村殞命,它特意尋來我等,命令我等邀你來此。”
聞言,薑雲明淡然一笑,又是一問,“還有呢?”
阿若齊又道:“淵賜大人稱你擁有原始神法,能讓我等打破血脈限制,突破至更高境界。”
說著,它遲疑片刻,“大人還言,你身上的神法極可能與神殿廢墟中的傳承共鳴,若我等機緣足夠,可獲滄瀾神族傳承。”
說完這話後,它神情呆滯,眼前看到的不像是一個陌生人,更像是回到了家鄉,看到至親在面前出聲安撫。
薑雲明微微頷首,這些殘神果然是圖他的神魔之法。
既然如此,那就看仔細了,他隻演示一遍。
他一抬手,兩道小分神握住了憑空出現的筆。
“這是?”阿若齊等殘神微愣,不懂這一變動是為何。
但此刻,它們竟能在那兩道人形的身影上察覺到極為純正的神魔氣息!
薑雲明展顏一笑,和善至極,他敲了敲桌面,又指向空白頁。
“既然你們好奇我所學的神魔之法,今日我便給你們解說一番。”
阿若齊不解道:“如何解說?”
“薑某擅長繪畫,可替諸位將神魔之法繪出。”
他笑了一聲,揮手示意分神落筆。
筆墨沾染白紙,墨跡散落之間,幾道身影躍然紙上,正是那四頭殘神。
阿若齊等殘神瞠目結舌,不禁讚歎出聲,“竟有九成相似,小兄弟好本事!”
薑雲明嘿嘿一笑,他翻開一頁,修有神法的分神執筆隨他意念繪圖,而那修有魔法的分神則是跳到他肩頭,遙望著那幾頭殘神。
“諸位可曾聽聞神族有一秘法,可斬天下一切邪魔之道,其名斬魔訣。”
隨著這話音落地,白紙上筆墨跳躍,繚亂的筆跡飛舞之間,一術悄然施展。
“斬魔訣分為術與式兩類,今日我為諸位展示的便是術。”
他指著那看不清墨跡為何的書頁,聲音飄渺。
“斬魔訣,第一術,淨塵。”
“可滌蕩此間天地,一切邪魔之氣,並將其淨化為純淨氣息。”
驟然間,清風拂過,淡金色的光芒自書頁綻放,照耀在那四頭殘神身上。
在它們茫然的那一瞬間,它們體內氣息開始混亂。
這些殘神不似紫煙霞這般,它們主修邪道,神法只是輔助。
是故,其體內除了一絲神血外,剩余大量的皆是雜亂的邪氣。
在這淨塵一術下,它們體內的邪氣瘋狂消散,但在感知被屏蔽的時候,它們一時半會沒能察覺到自身的改變。
只是聽到那面帶著微笑人族又一次開口,而那桌面上的小人揮舞著筆墨,在另一頁白紙上揮下筆墨。
“斬魔訣,第三術,囚魔。”
“可以神道法則凝聚枷鎖,囚禁一切邪魔外道。”
“邪魔外道受囚之時,體內一切血肉會在一刻之內化作神火綻放。”
幾乎是下意識的,殘神們低頭看向自己的爪子,隱約能看到一層神光籠罩其上,而那表面似乎有火焰躍動。
強烈的危機感讓它們隱約察覺事情不對勁,正欲運轉僅會的神法之時,卻聽聞那人族又落下幾句。
而那桌上的小人似乎笑了一下, 抬手一揮,墨水飛躍,灑然潑向新的一頁。
轉瞬之間,紙面上落下一副新的畫,隨之而來的,又是一術施展。
“斬魔訣,第五術,解天。”
“可於悄無聲息之間,潛入邪魔外道體內,並於三個呼吸間直達其心脈深處。”
“此術,可斷魔心脈,絕其魔淵之力,同時摧毀其內一切邪魔之氣,使其自內瓦解。”
說著,薑雲明收好道冊,小分神隨之跳上肩頭。
而這一刻,眼前的四頭殘神神情驚變,它們低頭看著自身竟在悄無聲息地分解,就連魂魄亦在無聲的消散!
死期已至!
它們根本來不及做出任何反應,臉上驚恐之色還沒來得及真正浮現,下一刻便已然化作了灰燼,在那神焰之中消逝。
薑雲明笑著揮袖,身周的幻象盡數消散,重現那一片殘破的崩塌之景。
這一過程前後不過一刻鍾,進展之快,讓那暗處的存在們根本來不及做出任何反應。
它們甚至前一刻還在驚歎神法深奧,下一刻便看到那四個炮灰死得一乾二淨。
紅緣笙茫然,它試著伸出爪子碰碰前面的大道,察覺這似乎不是幻象。
“剛剛發生了什麽?”
風瞥了它一眼,沒說什麽。
薑雲明卻是笑道:“事情解決了,我們進神殿深處瞧瞧。”
說罷,他朝那紫煙霞招手,示意她趕緊帶路。
然而,紫煙霞仍未回神過來。
直到風看過來,她才驟然驚神,茫然說了一句,“你都做了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