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煙霞扯了扯嘴角,她垂眸看著風的面龐,多少都能想象到風之後生氣的神情。
旋即,她又看向薑雲明,冷笑一聲,“你腦子進水了?你這樣做,無疑就是找死!”
且不說風醒過來後會如何,就說這人族當前的情況。
他體內的隕落之息早已侵蝕全身,本就是命懸一線,如今更是靈力消耗一空。
這樣的狀況,與那上千的殘神對上,根本不可能有逃出生天的機會。
見薑雲明始終沉默不語,紫煙霞一把抓住他的手腕,“要走一起走,你一個人留下來像什麽話。”
紅緣笙亦是出聲,“等下主人醒過來,你肯定要完了。”
聞聲,薑雲明神情複雜,他抬眸看了風一眼,又轉而看向了那三塊屏幕。
正當紫煙霞以為他改變主意時,唰的一聲,血劍出鞘。
猩紅的劍刃,一瞬之間,便架在了紫煙霞脖子上。
那冰冷的觸覺讓紫煙霞愣住了,連同紅緣笙也瞪大眼。
這一變化措不及防。
而這時,薑雲明漠然開口。
“我只是告訴你們該做什麽,並沒有征求你們的意見。”
“去吧,帶她去荒林附近等著。”
說著,他眸中閃過幾分厲色。
“一刻鍾內,你們若是不走,那就把命留在這吧。”
紫煙霞脫口而出,“你這個瘋子!”
這一刻,她又一次回想起那天自己分身被他斬殺的場景,不由得背脊一涼。
看到這一幕,紅緣笙萬分疑惑,忍不住勸說:“你為什麽非要去送死,好好活著不行嗎?”
她們的反應,薑雲明看在眼裡,卻仍是一言不發,硬是逼著紫煙霞帶著風走。
好一會,紫煙霞有幾分惱火,她握住那劍刃,冷哼一聲。
“你能有幾分把握?”
冷靜下來後,她愈發覺得事情蹊蹺,這人族不像是會做沒有把握的事情。
只是,僅憑納靈境的實力,與那上千的啟靈巔峰一戰,當真能贏嗎?
哪怕是曾經的仙門,似乎也做不到這種程度。
啟靈境的限制太大,不然這東茫也不會成為諸多勢力望而卻步的地方。
薑雲明無視了這一問題,依舊催促她們趕緊走。
他能感知到那作用在風身上的符文快要失效了。
等下要是風醒來了,他怕是不好解釋。
見此,紫煙霞臉色一沉,她取出自己那塊令牌,還沒遞出去就被拒絕了。
“我不需要。”薑雲明指了指紅緣笙那身綠衣裳,“它在,我就能鎖定你們的位置,放心好了,我會跟上的。”
見他如此頑固,紫煙霞也不想再多勸了,她直接激發令牌,轉瞬間帶上風與紅緣笙消失不見。
等到確認她們真的離開,薑雲明這才松了口氣。
下一刻,他壓不住一口血噴出,顫著手將長劍收回。
“時間不多了,得抓緊點。”他咳了一聲,敲下球體取出其中的晶體,最後看了一眼那三塊屏幕,這才轉身走出去。
來時的路是金光大道,而離去時卻是踏出一步便來到了神殿外面。
看著眼前這破敗的景象,薑雲明又低頭看了一眼自己的雙手。
此刻,失去了大量生機與靈力的壓製,那隕落之息像是活了過來。
那部分留在他體表的肆意遊蕩,囂張至極。
而在他五髒六腑之中,隕落之息更是氣焰囂張,肆意摧毀著他的血肉。
它們的改變,正是此刻靈力耗盡帶來的。
薑雲明咬牙撐著身子,毅然看向那條通往外界的神墟路徑。
然而,他剛離開神殿廢墟附近,遠方一處霧團中閃過一道龐大的身影。
他神情一變,瞬間拔出長劍。
“小友別急,老夫並無惡意。”
染笑的聲音傳來,隨之出現的是一頭十丈高的玄龜。
它低頭看著薑雲明,周身氣息不帶殺意。
薑雲明稍稍放心,他握著劍,沉聲道:“前輩這是何意?”
這時,玄龜甩尾,一物落入薑雲明眼前。
他定睛一看,眼前出現的是三瓶丹藥。
這丹藥上面的氣息與紫煙霞給他的那瓶丹藥將近一致,甚至更加精純。
察覺到這一點,薑雲明愣了下,他面露異色,試探般問道:“前輩可是要易寶?”
聞言,玄龜傳出一陣低沉的笑。
它搖頭,“看你著實可憐,又與那神狐有過交情,這三瓶丹藥算老夫贈你了。”
薑雲明沒有接藥,盯著那看不清全部面貌的玄龜,困惑不已。
而這時,玄龜又解釋一番,“河岸邊早已埋伏諸多殘神,小友你此番前去,不過是羊入虎口。”
說著,它歎息一聲,那三瓶丹藥也被強行塞到薑雲明懷中。
“人族多年來依舊未能有所起色,老夫可憐你活著不易,速速離去吧。”
隨著這話落下,一道令牌也隨之出現在薑雲明面前。
薑雲明眉頭微皺,他看了一眼令牌,又抬頭看向那玄龜,忽的一笑。
“前輩一身靈脈氣息純正,來此東茫之地,想必不是為了那所謂的神法。”
“雲明感激前輩贈藥之恩,但前輩可知一事?”
聞聲,玄龜探頭下來,那橙黃的瞳中映著薑雲明的身影,傳出它的疑惑。
“何事?”
薑雲明又是一笑,“是晚輩請它們來葬月河一聚,晚輩何來離去的道理?”
聽到這話,玄龜愣了下,它傳出一道神識粗略地感知一番。
半晌,它依舊是困惑,“小友有何把握?”
莫非它感知有誤,這眼前的人其實並非人族?
而這時,薑雲明收好那三瓶丹藥,作揖道:“雲明在此謝過前輩贈藥之恩,日後雲明必有重謝。”
雖說這玄龜來得突然,但這丹藥不假。
眼下,多出三份丹藥,他的把握也會變多。
見此,玄龜也不會多勸,它思量片刻,笑了一聲。
“那神狐算是心善,日後小友善待它,可好?”
它雖在洞窟之中,但那葬月河附近發生的事情,它也有所了解。
聞聲,薑雲明略為驚訝,他轉而一想,問了一句,“前輩可是神狐的追求者?”
雖說物種不一樣,但應該能化人形吧。
不然,他實在想不通為什麽單走靈路的玄龜會與紫煙霞有交情。
然而,他這話一傳出來,玄龜神情一滯。
下一刻,它甩尾,空間一震,消失不見。
隻留下一句話徘徊在此地。
“那小丫頭的師尊是老夫好友,小友你多想了。”
等到那玄龜氣息徹底散去,薑雲明這才重新啟程。
他行走在那神墟路徑上,步伐不穩,氣喘籲籲,越接近那出口,神情卻越是興奮。
殘神雖說體內蘊含的神血極少,但若是上千的殘神,應該能凝練不少神血精華吧。
薑雲明越想越激動,他眼中血焰燃起,毅然走向那出口。
……
一個時辰前,妖神大道,列車前。
一眾殘神集聚一堂,威迫著列車裡的妖猴慧出面。
要是換做在外界,它們對妖猴慧自然要禮讓三分。
但這是東茫,誰來了都是啟靈,身份什麽的作用不大,就看誰惜不惜命。
透過那窗戶,妖猴慧看到那一眾殘神,笑了一聲,下一刻便出現在列車之上。
它俯視下方,淡然一笑。
“諸位別急,我妖猴一族無意插手神法一事。”
“那名為薑雲明的人族殺我族天驕,我來此也不過是奉亭軍長之令誅殺此人。”
當即,有一殘神冷笑道:“你們妖猴一族向來狡詐,誰知道你們究竟圖謀什麽!”
淵賜亦是出聲,“不如我等聯手,共同誅殺此人。”
它眼底閃過殺意,“殺子之仇,淵某定要其付出代價!”
聞聲,妖猴慧笑了笑,它揮手示意,“慧有一計,可活抓此人,不知諸位可願詳聽?”
淵賜寒聲道:“此子不除,日後必成大患!”
然而,更多的殘神更是讚同活抓的方式,它們紛紛出聲,催促妖猴慧直言。
對此,妖猴慧衝那淵賜挑眉,嘲諷一聲,“淵大人可不能為了一己之私,壞了大家奪取神法的大業。”
這話剛落,淵賜臉色微變,它能明顯感受到那一瞬間無數雙眼盯了過來。
不少的殘神因這話對它產生了殺意。
見此,淵賜沉默片刻,忽的一笑,“是淵某淺薄了,不知慧大人有何計劃?”
聽到這話,妖猴慧滿意地笑了,它環顧一圈附近的殘神,悠然開口。
“此人闖入東茫,遭遇隕落之息侵蝕已久,本就是將死之人。”
“根據我族當前的情報,此人掌握邪族之法,精通符文與陣法,兼修神魔之法,實力不容小覷。”
它說到這裡,抬手一揮,幾道符文飛出,交織出一幅葬月河地形圖。
“以最新的推衍結果來看,此人不久後必然會出神墟之境入口處現身。”
“諸位請看這入口附近的地貌,不如我們就此地布下陣法,將此方天地徹底封鎖。”
聽到這裡,有殘神出聲,“僅以啟靈之力,封鎖天地怕是難有效果。”
妖猴慧笑言:“我等足有千數,千陣疊加,封鎖這不過十裡的天地,又有何難?”
當即,又有另一道聲音出現。
“封鎖不是難事,難在如何從此人身上奪取神法。”
“不知慧大人對此有何高見?”
這話一出來,四下裡殘神們的呼吸聲加重,躁動的情緒牽扯著四周的空間隱隱震動。
妖猴慧又是一笑,它取出一物,寒聲道:“亭軍長特賜此物,此物可奪活物魂海傳承印記。”
剛說完這話,它立即收好了那一物,笑著看向那無數殘神,又繼續說起它的計劃。
“且待我等將天地封鎖,擒拿此人,僅需設下三層伏擊。”
說著,它點了幾下地形圖上的幾個點。
“就在這幾處設下幻陣,紛亂那人的感知。”
“而這另外幾處,還需諸位多加注意,我族會在此布下殺陣,耗損此人的戰力。”
“在這最核心的位置,還望我們的淵大人能出手,將此人徹底控制住。”
說到這時,妖猴慧看向淵賜,似笑非笑。
“聽說淵蛇一脈,毒素效用頗多,不知淵大人可否能借助毒素控制此人?”
話音一落,唰的一下,無數殘神的視線又一次聚集在淵賜身上。
淵賜臉色一沉。
那妖猴慧定有蹊蹺!
但此刻,它也別無選擇。
旋即,淵賜一招手,地面鑽出上萬黑蛇。
它寒聲道:“淵某豢養多年的靈蛇具備極其的毒素,可在瞬息之間取人性命,亦可在須臾之間惑人心神!”
黑蛇湧動,引得不少殘神心神一震,看向那淵賜的眼神略為複雜。
等待殘神大部隊再赴葬月河北岸時,仍留在列車附近的淵賜望向那妖猴慧,冷哼一聲。
“聽聞你們妖尊最擅長取代生靈,想必身為妖尊親傳的慧大人也想取代那薑雲明吧。”
它甩尾一撞列車,砰的一聲巨響,晃得列車落下不少塵土。
“此行,淵某定要那人喪命!”
列車之上,妖猴慧絲毫不懼,它負手而立,看著那淵賜遠處,想了下又傳了一道聲音過去。
“不知淵賜大人為何如此膽小怕死?為子報仇,也不敢本體出動?”
淵賜身影一滯,扭頭看向妖猴慧,面目愈發猙獰。
它咧嘴一笑,“你當真以為它們看不破你的陰謀?”
“妖猴你們想利用我們,未免也太自傲了!”
然而,妖猴慧卻是笑容不改,任由那淵賜遠處。
許久,它抬頭看向天空,冷笑一聲。
“不知亭軍長可否滿意?”
……
與此同時,滄瀾西漠之地,某處樓閣之中。
妖猴亭盯著前方一塊屏幕,沉默許久。
直到閣中傳來妖猴慧的聲音,它方才臉色一變。
“不愧是妖尊親傳,有幾分本事。”
旋即,它取出一道傳音符,吩咐一事。
“傳令下去,定位葬月河北岸坐標,將那一戰的過程全部錄下來!”
回應它的是一聲輕佻的笑。
做完這一切後,妖猴亭重新看向那屏幕。
屏幕上浮現的正是葬月河北岸的情景。
這是它使用特權換來的短暫窺視機會,能夠觀察東茫之地一天的時間。
半晌,它看到了那從轉彎點走出的一道身影,臉上浮現笑意。
它聲音陰沉,在這閣樓中格外明顯,聽得外面守候的妖猴們瑟瑟發抖。
“無論此一戰勝負如何,我妖猴一族始終都是贏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