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生紀諒走進整齊朝氣的堂中,欣慰的點著頭,看到學生們的勁頭又想到了自己的求學時光,但整齊的學子隊列中突兀缺少的一角引起了先生的注意。
快步走到內院,並沒有看到門前的石板上那熟悉的身影,心中的石頭也放松了一下。
“可能是感染風寒休息了吧。”
先生忙安慰著自己。
書院外牆,沈月站在白牆前,將手中的酒壺用力摔在地上,大片的酒花飛濺到白牆上,形成姿態各異味道濃烈的淺花。
她在家人面前一直都是驕傲的,身為一介女子學識超人,更是被軒竹書院所接納,在大炎建國到如今都可謂是鮮有人能比。
如今家人入獄,生死不明,自己卻在這裡安然避世,今日她借著這股酒意,拿起了大筆,準備題下自己人生中最後的詩詞。
翠竹林外,沈月用力甩下自己的發簪,頭髮披散而下,姿態狂妄,放浪形骸。
“哈哈哈,我沈月,不是那苟且偷生之輩。”
“懷中盡用五車書,奈何天道不肯允...”
正當握著大筆的小手要在白牆上留下墨點之時,堂中巡課的先生也是聽到了學院外的動靜,立馬就趕了過來,看到院外站著的正是缺席的沈月時,紀諒先生一驚立馬詩書氣激蕩而起頌道:“學子不可妄動。”
正要抒發胸中墨水的沈月發現自己的身體被禁錮無法活動,想要破口大罵。
一道紙鳶卻是打斷了現場的氣氛,紙鳶慢慢降落化作一道老者光影,老者穿著麻衣,白發也不整理,眼角魚尾紋極深,但確實顯得有幾分瀟灑。
“見過院長。”現場的兩人立馬行禮問好。
當老者出現的那一刻,場上的約束就已經消散。
院長只是簡單看了兩眼就知道了其中原因。笑著對沈月道:“丫頭,我在京城收到消息,聖上已經收回了處罰,聽說是你堂哥帶回了靈藥,才得以救了沈家,你就安心在此處修身吧。”
說罷轉頭看向紀諒嚴肅道:“聖上已經首肯了那件事,讓小林不要再惦記了,過段時間我會來安排。”
隨著身影消散,其余兩人都呆愣在了原地。
“我沈家...得救了...”
“林師兄...要出山了...”
......
一晃又過了幾天,沈良每日都在清水縣衙門裡坐立不安,整日的擔驚受怕,但依舊無從施力。
他害怕丟失的藥材沒能及時追回,如果真的沒法改變現狀,那他沈家可算是從此凋零冷清,好不容易經營起來的家族就這麽結束了。
可是這一切又不在他的掌控中,他努力到了這一步,就只能聽天由命,自己只是一個偏遠地區的片警,又有什麽渠道能向上申訴冤情呢,自己的實力也是最低級的,根本不會被人重視。
如果自己真的觸碰到什麽禁忌,估計也會在清水縣無聲無息的消失吧。
“這日子,真難熬。”沈良頓感無力。
“哐!”
沈家老宅的大門已經冷清了一段時間,今日卻迎來了大隊的人馬。
一位將軍打扮的人從馬上翻身站立,手中托著一卷書紙,見門口無人迎接也不氣,帶上兩名隨從推開大門就走了進去。
正躺在床榻上休息的沈永康聽到動靜後,拿起柴刀就從內院走了出來,他是越想越氣,平時自己威風的時候,無不來恭維他,現在沈家落魄了,還被一些宵小之輩給盯上了。
他怒睜大眼,眼中全是紅血絲,多日的傷勢讓他來不及修整自己的形象,滿面胡茬,頭髮雜亂,但唯一不變的是他作為武者的氣魄。
穿過石門,隔著一條走廊,兩隊人相望,沈永康看到對面來人的盔甲,立馬知道了對方的身份,趕忙往花園中丟棄手中的凶器。
但為時已晚,隔壁走廊上的將軍看到來人後,稍作分辨就知道是沈永康,腳下輕踏,氣機流轉,僅是三兩步就跨過了中間的障礙,來到了對方面前,看到他慌亂丟棄柴刀的樣子,也是猜到了三分原因,好氣道:“沈永康,簽字畫押後就去漕運總督那複職吧。”
將軍氣機湧出把手中書紙攤開,輕揮就把紙筆送到了沈永康面前。
沈永康立馬下跪,雙手緊握,手掌全無血色,腮處也因為用力而肌肉凸出。
“我沈永康,一生忠君愛國,不曾做出那等荒唐事,還望......,將軍你剛才說什麽?”沈永康大小眼看著面前之人,又低頭看了看離地一尺的書紙,懷疑自己是不是在做夢。
這是怎麽回事,很明顯這已經超出了愚蠢武者的思考能力。
“我可以官複原職?您剛才說的是真的嗎?”沈家大伯一時之間不敢相信:“您不是來降罪的嗎?”
“我也不清楚。”面前將軍很理解沈永康的反應,但依舊沒好氣的說道:“這是上頭下來的命令,我隻負責執行,至於具體原因,就要你自己去問了。”
這時伯母也從後面急匆匆的趕了過來,一下子跪在自家丈夫身旁,沉默著一言不發,可不停顫抖的身體卻是出賣了她此刻的心情。
沈永康身上還帶著傷,一瘸一拐的站了起來,他也是搞不清現在的狀況,有種官複原職的喜悅,也有柳暗花明又一村的迷茫。
手指顫抖著拿過面前的筆,在書紙上寫過自己的名字,又按了手印後,沈永康感覺自己的生活又好了起來,就像是深埋在土壤裡的種子發出枝丫,從破了黑暗的包裹,又見到了光明。
沈永康實在按捺不住內心的急切向著面前的將軍拱手道:“大人,小人不知為何要將我官複原職。”
“押送案破了,藥材已經被找回。”面前的將軍也沒什麽好隱瞞的,畢竟再過幾日就會滿城皆知。
“好好好。”一連三個好,沈大伯將自己近日的鬱悶全部吐出,罵道:“該死的妖物,竟敢搶劫我大炎的藥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