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雨淅瀝地下了一天,聖手神醫蘇燕站在屋內,看著外面陰雲密布心情格外沉重。
昨天剛參加完北城呂府四公子呂韓的滿月酒宴。酒席宴前名流巨賈齊聚呂府盛世空前。但給他的感覺就是兩個字,差距。同樣都在北城,差距怎麽就那麽大?
他在北城買下這個宅邸已經一年多了,本以為憑自己的家底兒在北城能擠進前十之列,誰知真來了北城他才發現他們蘇家勉強可以排進中下之列。
蘇家的面子是有,酒宴之上呂子木給足了他面子。但財力,勢力都和宴席上那些豪門相距甚遠。怎麽辦呢?
聯姻最快,呂家四位公子都是首選,劉家也可。但是自己得有個孫女才行。自己那兒子可能是受了自己的影響只有一妻,連個小妾都沒有,就算生出來也未必是個女孩。
要不,在北城製造一場瘟疫,然後再賣獨門解藥獲取暴利?這對蘇燕來說易如反掌,但他很快就打消了這個念頭。有傷天和。要是生個孫子遭了天譴怎麽辦。他可醫不好先天之症。
蘇燕正在暗自神傷,此時下人來報,有求醫者上門。蘇燕一陣無奈,雖然搬進北城給那些富商巨賈治病要價可以翻出幾倍,但畢竟這些人不是天天有病,有時五六天都接不到一個求診的。雖然他們蘇家在其他幾個城中都開有醫館而且要價不菲,但那幾十間醫館和那董家,呂家動輒百萬人勢力真是沒法比呀。
蘇家廳上一婦人橫臥當中。據送過來的人講這人是北城白府的一個奶媽,今天給少爺喂奶時突然昏倒就被送到蘇燕這裡了。
只見她面色發青嘴唇青紫,明顯是中毒之症,好似毒蟲咬傷。好在中毒不深蘇燕喂了一顆解毒丸收了費用就打發他們回去了。
白府嗎?呵呵,好像也是昨天辦的滿月喜宴,只可惜和呂府的喜宴相撞,去的賓客可能少之又少吧。
次日,陰雨還在繼續,好似比昨天更大了些。
“老爺有求醫者上門。”
“哦,連著兩天,這個不多見。”
蘇燕今天心情不錯,畢竟有生意上門。上得廳來今日竟然有三人都是中毒之症,都是白府的丫鬟。中毒之處都是雙手,而且沒有咬傷的痕跡。
莫非有人在白府下毒?好在症狀同樣不重,一人喂了顆解毒丸後蘇燕親自去了趟白府。
陰雨還在繼續,此時白府上下心情比這天還陰。又一人中毒倒地,是昨天的奶媽。好在蘇燕即使趕到三顆解毒丸入口才救了那個奶媽一命。
蘇燕在整個白府內外仔細地尋找著毒蟲或是有人下毒的痕跡,白老爺打著傘,點頭哈腰地跟在後面。結果一切正常。那這毒是從何而來?蘇燕不解。
一陣嬰兒的啼哭聲響起,緊接著咣當一聲,臉盆落地的聲音傳來。蘇燕和白老爺急忙前去一看,一個小丫鬟坐在地上雙手紅腫,床上一個月許小男孩光著身子哭鬧不停。
白老爺急忙上前要抱起小男孩卻被蘇燕阻止了。
喂了小丫鬟一顆解毒丸之後打發她下去。蘇燕緩步來到床前。
先是奶媽,後是丫鬟雙手,難道……
“白兄請下人牽條狗來。”
白老爺不敢怠慢,急忙吩咐下去。蘇燕看這個剛滿一月的白胖的小男孩心裡有種不好的預感。
不多時一條狗被帶了進來。蘇燕撕下一塊幔帳,在那嬰孩的身上擦了一下又在狗嘴上擦了一下,這條狗當時就四肢抽搐口吐起了白沫。
“蘇神醫,莫非有人在我孩兒身體上塗毒?”白老爺有些驚怒。
“塗毒?你太小看他了。”蘇燕說著把整個幔帳扯下,包在嬰孩的身上把他抱了起來,只見那嬰孩身下綢緞的被褥已經被腐蝕掉了一片。
“你太小看你的孩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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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日之後,白府大廳。
“白兄,尊夫人和白兄的身體無礙,令郎他身體也十分的健康,只是令郎這體內之毒是先天所帶,蘇某無法根除。”
白老爺先是一陣沉默,隨後起身說道:
“不撈蘇神醫費心了,此逆子定是妖魔所化,我現在一劍就劈了他。”
說完起身便走蘇燕急忙攔住。
“白兄且慢,既然白兄有此意,我也不好阻攔,不如這樣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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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天后,白府大辦喪事,新生一月的白府公子夭折,同日北城蘇家多了一個月大的家丁。
“可憐的孩子,連名字都沒來得及起就夭折了。”
蘇燕看著眼前這個嬰兒微笑地說道:
“既然你我是雨天相遇,你就叫雨天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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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年之後,一間石室之內,一身灰白色衣服的小男孩坐在一張石床上望著高高的窗口發愣,石床上的被褥也是銀灰色的,這個房間裡除了地面,其他都被銀灰色的錦緞覆蓋著。
“雨天!”
一聲呼喚從外面傳來。
“來了。”
要開始了嗎?也好,只要為了蘇家。雨天微笑著走出了他的房間。
另一間石室內,雨天脫了上衣趴在一個平台上,蘇燕全副武裝的站在他身邊問道:
“雨天,你真的想好了嗎?現在後悔還算不遲。”
“蘇神醫,我已經想好了。”
蘇燕歎了口氣說道:“雨天,盡情的感受你人生中最後的痛苦吧!”
“啊—————————————!”
男孩的慘叫聲在空中回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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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老爺把小雨天過繼給了蘇家,寫了文書之後就著手準備自己兒子的後事。這種生了個妖孽的事白家是不會往外傳的。更不會有人注意到,蘇家多了一個小雨天。
開始、蘇燕也碰到了百老爺一樣的難題。如何喂奶?總不能請個奶媽喂一次救一回吧。最後是請個奶媽把奶擠到碗裡,蘇燕親自一杓一杓地喂,不是他不想讓家丁喂,只是那解毒丸也不便宜,家丁不小心碰到小雨天的皮膚那還得他救。
吃解決了,穿呢?雨天的繈褓一天就會被腐蝕出個大洞,這還不算尿布。不出一個月蘇家庫房裡的布料就不多了。於是蘇燕就大肆購買厚實的布料。那些雨天用過的布料會集中焚燒後深埋。
給雨天洗澡也是個麻煩事,沒辦法,只能先將雨天放入盆裡,一桶溫水澆下草草了事。
蘇府大肆購買布料這個消息不脛而走,於是就有很多北城的布商,綢緞莊的老板親自上門送禮,名貴的布料一時間堆滿了蘇家庫房。其中有一款布料讓蘇燕眼前一亮。灰蠶銀絲錦。只有這種布料是雨天無法腐蝕的。
北城黃府大廳。
“要買斷我的灰蠶銀絲錦?呵呵,蘇神醫說笑了。我這灰蠶可是蠻荒異種。”黃老爺微笑說道。
既然找到一勞永逸解決雨天穿的方法,那蘇燕就得親自走一趟。哪知被一口回絕。看這意思,還是我隻賣你我想賣的數量和價格。
這是要宰我蘇燕一刀啊,而且還是要一刀接一刀地一直宰下去。蘇燕一聲冷笑出了黃府。
北城黃府也是個巨賈富商,隸屬於東鄉商會旗下,黃家的“梵花絲錦閣”也是不歸城中數一數二的綢緞莊。主要經營絲綢紡織和成衣製作。雖不如董呂劉孫幾家,也算是北城有名的大戶。
當年呂家數千礦工以伐樹之名去蠻荒古地采藥,將藥材夾帶在樹木之中混入城裡。這個黃老爺就在呂家帶回來的一棵樹上發現了一窩灰蠶。
經過幾年的培育已經小有規模,只是織出來的錦緞質地堅韌剪裁不易,色澤銀中透灰並不討喜,售賣之後發現並不理想,於是就放在店鋪的角落裡落灰。
適逢聽聞蘇府購買大批的布料,於是黃老爺就把那些陳年的,賣得不好的布料打包給蘇燕送去了。誰知蘇燕竟然親自上門求購要買斷灰蠶,笑話,這麽好的商機哪能錯過?
但誰知,這才是噩夢的開始。
蘇燕離去第二日,整個黃府上下哀嚎一片,所有人一夜之間皮膚紅腫瘙癢難忍。第三日已經有了潰爛的跡象。黃老爺登門求醫,蘇燕就一句話。
“請回去靜養,此症與性命無礙。”
黃老爺這才領悟了當日蘇燕那一個冷笑的意味。
“北城又不止你一家醫館。”黃老爺高聲咒罵。
“黃老爺,此症我治不了,黃老爺還是去求求聖手神醫蘇燕吧!”
“王大夫,是不是蘇燕放下話了,不讓你們給我醫治?”
這是黃老爺今天起請的第三個大夫了。
王大夫道:“非也,黃老爺,你可知聖手神醫,這聖手二字可並非單指醫術。”
一時間北城轟動了。
“聽說了嗎?黃家得罪了聖手神醫蘇燕了。全府上下全都重病不起!那哀嚎聲老遠就能聽見。”
“聽說了,聽說了,我還聽說他們身上已經開始潰爛,而且還聽說整個不歸城都無人能治!你說他們是怎麽得罪蘇家的。”一時間北城謠言四起。
“黃老爺,凡間事,凡間了,你還是回去求求蘇神醫吧。”
依山也把他往蘇燕那邊推。十五年前依山正考慮怎麽解決兩派對立的問題,哪有時間管黃老爺的事。在他看來,只要答應蘇燕的要求再賠禮道歉就可解決。
黃老爺兩樣都做到了,換來的是一句“滾。”
最後還是黃老爺求到了呂子木和東鄉商會的劉會長,兩人一起說情蘇燕這才給治。
“診金五千萬兩。”
這一下,黃家的流動資金一下子就見底了,足用了十年才緩了過來。這還沒完,蘇燕最後的意思是,灰蠶你養著,錦緞你織著,一年二十匹布,灰蠶少一隻,布匹少一寸後果自負。
經此一役,蘇家徹底在北城揚名立威,站穩了腳跟。終成六大世家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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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天三歲了,蘇燕頭痛不已,這個月蘇府已經有四個丫鬟中毒了。不是他們不小心,是雨天已經可以到處跑了。
蘇府大興土木,拆了蘇府正中間的廳堂,建起了地上一層,地下一層全部由墨晶石建成的房子,周圍還建起了一圈圍牆。
幾年間蘇燕教會雨天讀書,寫字,醫術,和救人要多收錢的道理,雨天的身份是家丁,但其他方面和蘇府的少爺沒有什麽區別,除了不能出這道圍牆。
蘇燕在這期間,一直對雨天進行著各種實驗,妄圖找到劇毒的來源或破解的方法。但始終沒有什麽巨大的突破。倒是發現雨天從八歲開始每個月就會有幾天渾身劇痛,蘇燕檢查之後並無異狀,根本找不出為何會痛,也就無法治療。
雨天也很明白自己和別人的差別,他不怪那些繞著他走的家丁,他隻怪他自己是個怪物。
直到有一天蘇燕跟他說要帶他出去。出去?圍牆外面嗎?自從他記事起他就一直住在這個院子,牆外面的世界他已經記不清了。
今天發生了很多個第一次,第一次穿華麗的盛裝,第一次走出了蘇府的大門,第一次看見那麽多和自己差不多年齡的孩子。第一次看見了她,那個和他一起走出蘇府大門的小女孩。蘇明兒。
禦物宗三場考試,第一場蘇明兒就出局了。第二場雨天順利通過,但他也倒在了運氣上。抽簽不中。既然無法進入禦物宗,那就自己教吧。蘇燕以三十六根太歲飛針為基礎,開始教雨天飛卡牌。但在這之前……
“雨天,你真的想好了嗎?現在後悔還算不遲。”
“蘇神醫,我已經想好了。”
蘇燕歎了口氣說道:“雨天,盡情的感受你人生中最後的疼痛吧!”
“啊—————————————!”
從昏迷中醒來的雨天看見的是一張蒼老的臉。
“成功了嗎?”
“你自己試一下。”說著蘇燕遞了一根針過去,
雨天接過,在自己的手臂上刺了一下,毫無感覺。
“我已經成功地切斷了你的痛覺神經,從此之後。你再也無法感覺到疼痛了。”
“多謝神醫成全。”
“別謝我,這不一定是好事。疼痛可以保護一個人,當你感到疼痛的時候就是危險的時候,可以根據疼痛而躲避危險,但你如果不知道疼痛的話就無法躲避身體感覺到的危險,比如現在就有一根針扎你的腿上,你就一點都不知道。”
雨天低頭一看,果然有一根針扎的了自己腿上。
“本來還打算等幾年,但是你的血讓我等不了了。”蘇燕輕歎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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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天好可惜啊!差一點就可以進入禦物宗學習了呢。”
正在曬太陽的雨天看見了牆頭上露出的一個小腦袋。
“哦,原來裡面是這樣子的, 我都不知道這裡面還住著人呢?”
纏著銀絲錦的雨天嗯了一聲?
“我叫蘇明兒,我也住在這裡。”
“我叫雨天。”
“雨天?好奇怪的名字,是你喜歡下雨天嗎?”
“我,不喜歡下雨天,下雨天我只能待在屋子裡,我喜歡晴天,晴天就能像現在一樣曬太陽,看天上的飛鳥。”
“既然不喜歡雨天,那你就別叫雨天了,你就叫晴天吧!”
“我嗎?晴天,這個名字好像也不錯呢。”
“我要下來咯。”
說著蘇明兒爬上牆頭,一下就蹦到了院子裡。院子裡鋪的是光滑的墨晶石。蘇明兒直接滑倒坐在了地上。立刻眼淚圍著眼圈打轉。晴天下意識地上前,伸手就想擦拭蘇明兒的眼淚。
“住手!”
一聲暴喝,蘇燕一個箭步上前一把抓住晴天的手腕,這是晴天第一次聽見蘇神醫這麽大聲說話,先是嚇了一跳,隨後意識到蘇燕中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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幾年後
“恭喜你出來,這是送給你的禮物。”蘇明兒微笑地說道。
晴天用戴著灰蠶銀絲錦編織的白手套的手接過打開,裡面是一副灰蠶銀絲錦編織的白色手套?
“明兒求了我好久我才同意讓你當門房管事,這回外面的風景你可以看個夠了。記住晴天,不到生死關頭絕對不可以把手套摘下。”
“晴天記下了。”
晴天回頭看了一眼身後黑色的房子,隨後毅然決然地朝著蘇府大門走去。
“嗯,抱歉,問一下,大門怎麽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