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南風六十歲時,還未突破凡世三品,藍若望清楚,他恐怕很難再有新的機遇,那麽結果只有一個:壽終正寢。
無數人問道求仙,可是這些人裡,又有多少能真的站於修仙之顛。或許絕大多數,都是劉南風這樣的結局吧。見老友面臨人生困境,藍若望無法幫忙,隻得在旁歎息。
劉南風一陣慘笑,道:“等六十歲壽過畢,老夫便傳位給芝芝,到那洗鋒山上尋覓機緣,為凡世四品,作最後一搏。”
聽到“洗鋒山”三個字,藍若望眼睛一亮,沉聲道:“莫不是永寧村邊那座黑山?”
劉南風點點頭,說道:“正是。老夫從異聞錄裡看到,這洗鋒山在上古曾有真仙隕落,留下不世傳承。要知這真仙雖隕,但仙根萬古不滅。我若能從中獲得機緣,衝破三品根本不是難事,進入尊世也有望達成。”說道此處,他聲音不禁有些顫抖,想到自己平生有望突破桎梏,他也不禁有些興奮。
藍若望點點頭,也為老友的機緣感到開心。他親自為劉南風斟滿茶水,道:“若真如此,老夫得提前恭喜。不知中間需不需要老夫幫忙,老夫雖不曾修仙,但出幾個真金白銀,處理些世間關系,盡管還是能做得到。”劉南風今天特地來他府上喝茶,想必也非喝茶那麽簡單。所以在一開始,藍若望心裡便有一些打算。
劉南風接過茶杯,一飲而盡,道:“今日芝芝已去處理永寧村的問題,我之前問過,洗鋒山前只有一個破敗書院,裡面一個落魄先生,還有幾個毛頭孩子。多給一些錢,想來不是問題。芝芝性格急是急了些,處理幾個村民,應該不是難事。”
藍若望哈哈一笑,道:“芝芝小時候就這樣,我記得你牽著她來我家裡,她總坐不住,要回家。你別說,我家那小孫子從小沒少挨她的打,但就是天天惦記芝芝。我說你倆一見面,她準揍你一頓,還惦記著作甚。你猜這小子怎麽說。”他身子微微側傾,道:“他說,給芝芝打一頓,就能見上一面,值。”
兩人同時大笑,過了會兒,劉南風緩緩道:“兩個孩子,也差不多到婚嫁的年齡了……”
藍若望心領神會,自劉南風說即將傳位給自己的孫女芝芝時,他便已猜到了他此行的目的。他笑道:“是啊,你放心,我們家小樓,從小對芝芝服服帖帖,我呢,也早將芝芝當成自己的親孫女。以後,藍府上下,全力支持紫霞堂。”
藍若望作為一家之主,這句話的份量可見一斑。不過,對於他而言,這也是一種穩健的投資。紫霞堂是附近實力最強的修仙門派,堂主劉南風也很有可能成為凡世四品強者。一入四品,就可以進入蕩天城的凡世排名。藍府雖富甲一方,但祖孫三代均非修仙人才,這也實屬遺憾。他與劉南風雖有幾十年交情,但藍府和紫霞堂間從未有過正式的交集。如果兩家聯姻,那就是不分彼此,藍府的力量也會日益增強。有紫霞堂這樣的修仙門派做自己的強力後盾,對此,藍若望何樂而不為?
兩個老人沒有把話挑明,但心裡也明白各自心意。一頓茶,幾句話,就把兩個年輕人的終身大事定了下來。又休息了片刻,劉南風起身告辭,待他離開,藍若望走到客廳外,倚著窗欄,看著月色下開的正好的鮮花,心裡無不愜意。
他轉過身,只看見一個年輕人正坐在剛才劉南風坐的位置上。
無聲無息,出乎意料。
他戴著一副黑色的面罩,看不清到底長什麽模樣,只不過藍若望一輩子識人無數,一眼看出這年輕人不可小覷。深夜莫名出現在他的家裡, 看來是禍非福。
藍若望做生意幾十年,商場裡得罪的人沒有一千,也有八百。也有人買凶要他性命,只不過都沒有成功。但是眼前這位年輕人,只是安安靜靜地坐著,他便感受到了一股極大的危險。好像狩獵前的猛虎,出手前的那一刻,必然是極端寧靜。
好歹他縱橫幾十年,面對這種場景,藍若望也能盡力保持鎮靜,他沉聲道:“敢問閣下深夜造訪,是何用意?”說話間,他偷偷將右手埋進袖口當中。
年輕人沒有回他的話,而是伸出右手,指向藍若望的腰腹,突然開口說道:“你手放袖子中,你想通知別人來救你?”聲音平靜,甚至還有些溫和好聽。藍若望一愣,道:“閣下要來殺我,是受到誰的指使?若是為錢,老夫可多付三倍。”
年輕人搖搖頭,站起身,抖了抖肩,似乎在為殺死自己前作準備活動。就在藍若望出神時,他已欺身而上,用肉眼看不到的速度來到他的面前。藍若望心裡一驚,趕忙要按住袖口中事物,不料,他隻覺手臂處一陣涼意,低頭看去,只見自己的右手已被齊根切斷,過了幾秒才噴出鮮血。可見這年輕人下手之快。
藍若望呼吸急促,眼裡竟是驚恐,此時他和年輕人面對面,可以清楚地看到對方的眼睛。
冷靜,淡然,隱隱約約,還能看到一絲憐憫。
他剛想張口呼救,下一秒廳內寒光一閃,臉上表情由驚恐變成了癡呆,嘴長得老大,但再也叫不出聲響,接著整個身軀轟然倒地。仔細望去,只見脖子上有一道細微的紅痕,四處見不著血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