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不過,他心裡清楚,苟應齊雖然說的客氣,甚至把他高高捧起,但其實,這不過是管家們必備的八面玲瓏罷了。
趙國公府佔地極大,一進院子的佔地,都和蘇府的兩進院子佔地大小差不多。
而花廳,是在二進院子的靠前中央位置。
蘇安到的時候,趙國公果然已經在主位上坐著了。
“晚輩見過趙國公。”
蘇安衝著趙國公躬身行禮:“此次冒昧拜訪,還望國公海涵。”
趙國公今年四十有二,或是因其年幼時的經歷過於坎坷,看起來面色略顯蒼老。
但其面色看起來十分和善,身上根本沒有上位者的氣勢,仿若是民間百姓一般,讓人覺得十分溫和。
趙國公溫和的笑了一聲:“不必多禮。”
“說起來,你也該喊我一聲世伯。”
“只是,你爹平時把你寶貝的緊,我這還真是頭一次見到你。”
蘇安起身,不動聲色觀察趙國公神情的同時,回話道:“實在是晚輩之前太過不成器,怕出醜,所以才怕見長輩,總是躲著。”
所謂子不言父之過。
蘇安滴水不漏的回話,倒是讓趙國公高看了幾眼。
示意廳內伺候的丫鬟都下去後,趙國公這才正色道:“今日是何緣故遞了拜帖?”
若是權勢相差無幾的,趙國公自是不會問的這麽直接。
但面對蘇安這個小輩,他是沒時間陪一個庶出小輩閑嘮,剛才的幾句寒暄,已經是看在蘇安祖父的份上給足了面子,
“我爹讓我將此物交還給國公。”
蘇安從袖筒裡拿出了那枚刻畫山水的墨綠色玉佩,雙手捧著,遞到了趙國公的跟前。
看著蘇安手裡的墨綠色玉佩,趙國公面色微微動了一下,旋即把玉佩拿在了手裡。
雖然剛才收到蘇安這個蘇府庶子拜帖的時候,他就猜到了這個可能,但等現在真的重新看到這塊玉佩的時候,心裡多少還是有些震驚的。
甚至,有那麽一瞬間,他都在懷疑,難不成他們國公府在他手裡落敗了?
若不然,當初自己給出的如此重要的信物,怎會被蘇文炳交給一個區區庶子?
而且這個庶子在外界的傳言並不好。
不過心中的這些念頭,很快就被他壓了下去,將玉佩握在手中,看著蘇安,趙國公語氣裡更添了幾分溫和:
“坐下再說。”
“最近可否遇到為難之事?”
既然蘇文炳把這塊玉佩給了蘇安這個庶子,那這個人情,肯定就是認在了蘇安的身上。
“小侄兒倒是真遇到了一件為難的事。”
蘇安也是順杆爬,在旁邊的椅子上落座後,道:“或許世伯不曾聽聞,前些日子,小侄不巧,牽扯到了懸鏡司的案子裡。”
“以至於最近提心吊膽,思緒混亂,夜半常被噩夢驚醒。”
“恰巧想起曾經看過的一些傳聞,說是若用雷擊木做成的法器放在屋中或是佩在身上,可治此症。”
“不知世伯府上可有?”
“若世伯能相助一二,侄兒定當感激涕零。”
聽完蘇安這番說辭,趙國公並沒有著急答話,只是右手食指不停的在太師椅扶手上輕輕點動,過了足足有半柱香的時間,這才看向蘇安,面上帶著些許的為難:“賢侄這病症,確實難治。”
“雷擊木,我倒也曾見過。”
“不過那都是十來年前的事情了。”
趙國公並沒有說在給蘇安尋訪名醫,因為他清楚,前面的所有話都是托詞,只有一點,要雷擊木是目的:“雷擊木,據說是被雷擊中後,又能枯木逢春的那一段,才能稱之為真正的雷擊木。”
“所以,真正的雷擊木,向來少之又少。”
“就是我,也不能說肯定能幫賢侄尋到。”
蘇安趕緊開口,面帶謙遜:“能否尋到,全看侄兒的命數了。”
微微點了點頭,對於蘇安並沒有提起玉佩的恩情,這般知禮、知進退,他還是很滿意的:“你曾看的書上,可曾言明需多少雷擊木,才能製成書上所記載的法器?”
這是讓自己提份量了?看來雷擊木對國公府而言,問題不大,甚至真如父親所說,趙國公府的庫房內或許就有雷擊木。
“世伯若能幫忙搜尋雷擊木,侄兒已經感激萬分,至於雷擊木的份量,不敢有分毫強求。”
這看似十分謙卑,沒有任何要求的話,但聽趙國公耳裡,他已經明白蘇安的意思了。
這是讓他自己看著給,他這個國公爺認為當初的恩情值多少份量的雷擊木, 那給多少就是。
這其實才是最難的。
當初蘇安的祖父可是救過自己性命的。
他自己的性命值多少雷擊木?
“賢侄倒是看的開。”
趙國公臉上含笑,只是看向蘇安的眼神越發深邃:“咱們兩家之間,相交已久,這事,伯父會替你留意的。”
“等有了消息,定派人去給你傳信。”
說完這話,趙國公端起旁邊桌子上的一杯茶水,掀開蓋子,輕輕抿了一口。
端茶送客。
這個意思蘇安還是懂的。
“侄兒多謝世伯照應。”
蘇安起身,再次衝著趙國公躬身行禮:“世伯平日忙於朝政,今個侄兒已叨擾多時,不敢再耽擱世伯,就此告退。”
微微點頭,又說了幾句客套話,目送蘇安離開後,趙國公突然歎了口氣:“看清楚了麽?”
“孩兒看的清楚。”
隨著這幾個字的落地,從趙國公身後的影牆後走出一個二八年華,身材魁梧的少年郎:“孩兒沒想到,蘇家庶子,竟和傳聞完全不同。”
趙國公語氣平淡:“僅如此?”
想了想,身材魁梧的少年郎接著道:“京城子弟,無論名聲如何,孩兒都該禮賢下士,恭敬謙讓。”
趙國公想了片刻,道:“你覺得雷擊木該給他麽?”
“亦或者,找個借口回絕?”
身材魁梧的少年郎聲音忍不住提高了幾分:“若是咱們府上裡曾經應下的承諾,自該答應,若不然,日後誰又能信咱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