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孩的四個眼珠滴溜溜的轉了轉,變成了兩個眼球四個瞳孔,儼然一幅天生神異的姿態,孩子乾裂的嘴唇張合,“哥哥姐姐,別殺我!”
聲音有些淡漠,似乎並不包含感情,可是四個瞳孔裡卻齊齊的透出悲哀和淒涼。
江小流意守靈台,全身真元跟著奔流不息,灌入法訣之中,橘紅色的光芒燦燦生輝,烈風勁吹直直奔向怪異的孩子。
孩子在烈風中齜牙咧嘴,絲絲縷縷的陰氣被打散,顯得面容頗為猙獰,淒涼悲哀的眼眸時不時湧現出狠厲,卻又很快被悲哀和痛苦佔據,他驀然坐起,脖頸發出哢噠哢噠的脆響,卻又很快躺回去,像是在棺材中掙扎的死屍,皮膚漸漸變得黑青。
杜雅清雖然沒有提前準備,但是師姐到底是師姐,一手五雷正法符蓄勢待發。
五雷正法專打鬼邪,與燭陽影和九陽正明訣的中正清明截然不同,其至剛至陽,猶如上古天師親臨,道法高妙神鬼辟易,一切邪祟生機皆斷絕於此,可以說這一手下去,斷斷沒有生機存續的機會。
此刻,杜雅清手中的雷符紫光湛湛,雷霆滾動,散發奪人心魄的殺機,一旁施展九陽正明訣的江小流都不由得頭皮發緊,“師姐當真是不留生機啊!”
“這等邪物,留下生機做什麽,早晚為禍人間!”杜雅清沒有看江小流,淡漠的吐出一句話。
“那師姐,要是有一天我突破失敗淪為這等鬼物,師姐也要這樣乾脆打殺我,我可不想這樣苟活,死了清淨!”
“放心,那是自然!”杜雅清嘴巴很快,可是眼神不由得變了變,掐著雷符的手也不自覺的往下放了放。
那個鬼娃娃似乎是感覺到跳躍滾動的紫雷有極大危險,四個眼眸一閃一閃,看著紫光向自己奔來,“為什麽?”孩子閉上了眼睛,似乎在準備迎接自己的命運,那輕淡的話語在雷電的滋啦聲中被淹沒。不過,大約也沒有人在乎。
這時,一道絢麗的霞光兀然出現,將鬼娃娃罩住,任由紫雷在其上滾動,卻始終擊之不破。
“什麽?”江小流疑惑中透著不解,眉毛皺了一下,四下打量。
“師父?”杜雅清一眼認出,那絢麗的霞光是曦陽真人的“彩霞遮雲幕”,跟著停手。
“清兒,流兒,停手吧,這個孩子有大用!”縹緲溫和的聲音順著霞光傳來,讓江小流依舊吹拂的烈風有些滯澀。
接著,霞光化作一道人影,正是衣著金絲做領白衣飄飄的曦陽真人,他手作劍指在小孩神庭勾勒一道籙紋,孩子顫抖的瞳孔跟著渙散,整個人撞回床上,安靜的悄無聲息。
曦陽真人撇撇嘴,轉身看向杜雅清,“雨花樓已經趕赴齊昇山了,你們也跟著去吧,把這個孩子帶上!”他笑了笑又看向江小流,“雲清已經閉關了,你又自由了!”
江小流抿了抿嘴,點頭稱是。
杜雅清指了指孩子,又看了看師父,“什麽作用啊?”
“噓!”曦陽真人把食指樹到嘴前,比了個噤聲的動作,“哈哈哈,不可說,不可說!”接著他大袖舞動,準備離開,“對了,孩子我已經封印住了,在接觸目的地之前應該問題都不大,到時候具體事宜,裴知雪自會教給你們!”他飄然離去,“或者到時候,你們自己也就知道了!”不過這段話被曦陽真人卷起的風吹散在氣流中,只有紗幕和兩個人的衣擺輕輕舞動的聲音。
“那?怎麽辦?”江小流有些困惑的看向杜雅清,已然收起法訣,開始整理衣衫了。
“還能怎麽辦!乾唄!”杜雅清有些無語的看向曦陽真人離去的方向,嘴中嘟囔,“糟老頭子!”
這個話,可是有些冤枉曦陽真人了。雖說他年歲確實不小了,按照年歲五十有六,算起來確實能算作老人了。
可是十八歲化海,二十五歲祭元,四十六歲凝神的曦陽真人當真算是相當年輕的驚才絕豔之輩了。正常情況下,修士於胎息頤養性命,玄關性命得全可享壽元一百二十有余,到達歸元境則真元護體養身,活到二百余歲並不困難,跨入化海一境,成為地德精元修士,便得近四百壽數,此後的祭元修士得享壽數近六百年,而到達凝神境界,靈性不滅,真性不休,壽數更是至少有八百歲,甚至有近千歲的存在,如此悠長的生命,曦陽真人這五六十歲,當真如同孩童般稚嫩。
“可是!”江小流悠悠的歎了口氣, “我本來還想讓酒兒拜入師父門下呢!”
“沒辦法!”杜雅清聳了聳肩膀,長發擺動,“你還是讓月瀅照顧她吧!齊昇山這趟任務,咱倆是跑不了的!”
——
橘紅的陽光悠悠的在雲層間穿過,飄然而至的大雪終於不緊不慢的停了下來,隻留下層雲卷積著,靜靜的散射著光芒,把天邊映照的一片鮮豔繽紛的橘紅。
江小流一行人安頓好婦人便帶著酒兒在天瑯城的坊市間轉來轉去,時不時買些糕點零碎,他和孩子的肚子都有些滾圓了。
“公子!不可再吃了!”江小流笑著遞給侍女一塊粉紅色撒著嫩黃色花瓣的棋子糕,季月瀅伸出手搖著頭擋在一邊。
“嘁!你不吃我們吃!”說著便丟了一個進嘴,另一個手遞給嘴裡鼓鼓囊囊的酒兒。
“我是說你們都不要吃了!”季月瀅奪過遞給酒兒的那個糕點,“再吃下去剛剛買的衣裙就都穿不了了!”她無語的剮了一眼訕訕笑著的江小流。
“誒呀!師父都閉關了!”他拿起另一隻糕點,“好月瀅!懂不懂什麽叫自由啊!”
季月瀅無奈的搖搖頭,快走了幾步,把懷中的糕點緊了緊趕上了杜雅清的步伐。
風輕輕吹過平靜無波的天瑯城,城中道路的積雪都已經清掃一空,只有房簷上的雪塵被輕輕掠起,撒下星羅棋布的街道,像是又飄落了一場清淺的小雪,惹得追逐打鬧的孩童一陣眯眼。
滴滴答答的融水流淌聲中,天瑯城的煙火緩緩升起,顯得安寧又平和,似乎人人都和江小流一樣自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