惜春給柳逸陽夾了一片金翡魚塊,這是太和城中首屈一指的酒樓臨仙樓的特色,普通人每次點都要提前至少半月預約,還不一定排的上號。
這道魚塊在惜春的記憶中,是公子從軍中回來之後便喜歡上的,所以每隔一段時間,她都會提前給公子定上一份。
相比之下,桌上其余的菜就太簡單了,基本都是一些普通人家的吃食,與這魚塊放在一起顯得格格不入。
柳逸陽邊品嘗著魚塊,所有的骨頭都在下鍋炸前被剔除了,聽著惜春的問題,柳逸陽淡定自若的搖了搖頭,
“不會。”
“公子這麽肯定?”惜春繼續追問,要知道在這之前,六年中,公子可從沒有插手朝堂。
“只要三叔不是真的想殺孔老,即便我不出手,也會有人去做的。”見少女很是感興趣,柳逸陽放下筷子,簡要分析道,
“啊?陛下不想殺孔太傅?
這怎麽可能?”惜春驚呼一聲,剛夾起來的菜啪嗒一聲掉落,
“怎麽不可能?”柳逸陽饒有興致的看著驚訝的惜春,反問一句。
“可是陛下不是已經判孔太傅流放了嗎,而且三族之內不得入仕,如今的城中,只怕多的是落井下石之人,隻想看那太傅府的笑話。
我可是聽說,很多禦史已經在寫彈劾孔太傅門生的扎子了。
這難道不是拜陛下所賜?還不算是恨透了他?”
惜春一臉的懷疑,這城中的各方勢力為何敢趁此機會對太傅府下手,還不是因為見聖心不複,才見風使舵。
見理由充分的惜春信心滿滿的的樣子,柳逸陽沒有急著反駁,倒是追問一句,
“那春兒姐你說說,三叔殺了孔老又有什麽好處呢?”
“那當然了,就比如陛下所選擇的繼承人,那位二皇子柳承雍便可順利的當上太子。”
“還有呢?”
“還有…恩…還有……咦?”想了半天,硬是沒有吐出一個字後,惜春頓時察覺到不對,除了剛剛說的一條外,似乎真找不到別的好處。
畢竟,雖然這位老太傅不是完全站這位陛下那邊,可至少六年來君臣還算是和睦。
甚至群眾與陛下意見相左時,是這位太傅從中周旋,維系著朝堂安定,尤其是這位陛下剛繼位不久的那段時候。
那麽,花費這麽大功夫,甚至不惜犧牲一位三朝太傅,就是為了讓二皇子上位?
不,不應該如此,這位陛下應該不至於如此短視才對。
見惜春反應過來之後,柳逸陽早有預料的一笑,繼續吃飯,好一會兒,“砰”的一聲,
只見惜春素手冷不丁一拍桌子,渾厚的聲響令人吃驚,這根本就不像一個這般年紀的女子所能發出的力度。
只見惜春恍然大悟的起身,眼中閃過一絲明悟,道:
“公子,我明白了,陛下是故意的!”
柳逸陽沒有回應,倆眼直愣愣的看著眼前的菜碟,還剩最後一塊魚片,在惜春驚鄂的目光中,夾起,咀嚼之後,淡淡的道:
“哦。”
惜春也不管自家公子的反應,在桌前做來做去,娓娓道來:
“這其實是陛下故意演的一出戲,目的就是為了把老太傅趕出太和城,因為他知道若他倒下,朝堂上必然風起雲湧。
老太傅雖然年事已高,但他一身儒家思想深入骨髓,只怕無論如何也會插手朝中的局面,到那時,只怕會陷入各方爭鬥不休,晚年淒涼,甚至一家是否安定也未可知。”
“陛下對老太傅的脾氣太清楚了,所以才故意刺激他要立二皇子為太子,就是想用這個借口將老太傅和府上的人轉移出京城這個渾水當中。
等老太傅抽身離開,那些遊離在湖面之下的暗流就會自己湧出水面。
“至於老太傅他們,哪怕之後的日子艱難些,但只要朝中的目光轉移開來,總歸是一家人安全無虞,至於流放之刑……”
說到這裡,惜春頓了頓,眼底裡不斷閃爍著智慧的光芒,很快眼睛一亮,
“流放之刑雖然一般是由大理寺派人執行,但太傅畢竟身份貴重,三朝太傅,桃李滿天下,如今更是陛下親自下令嚴辦,如此說來,極有可能是由禁軍親自押送!”
“而宮內禁軍自始自終就只聽一個人的命令,那就是陛下自己!”
說到這裡,耳邊突然想起“啪啪啪”的掌聲,惜春扭過頭,看著一臉欣慰的公子,頓時才反應過來剛才自己有些放肆了,有失體統。
小臉兒飛的一紅,若無其事的整了整發帶,端坐下來,低著頭道不好意思的道:“公子,我剛剛……”
“剛剛很好,”柳逸陽直接接過話語,微笑著說“春兒姐,這是六年來我第一次見你這般模樣,挺好,真的。”
“是…是嗎?”惜春挽了挽飄散的一縷秀發,還是有些羞澀的道,
“只是一時胡言亂語罷了,公子你不要笑話我就好。”
“怎麽會,春兒姐分析的很好啊,我都沒有想這麽多。”
柳逸陽坦誠的道,這倒真不是謙虛,他確實沒有考慮太多,只是單純的覺得自己三叔不是一個目光短淺之輩。
惜春看著兩眼真誠的看著自己的公子,嗔了一句:“我才不信呢。”
柳逸陽無辜的攤了攤手,這年頭,說實話都沒人信了,
隨後目光瞥了一眼大理寺的方向,算算時間,那家夥應該已經收到東西了吧……
大理寺
“本官大理寺卿王柏章,這位公子不知如何稱呼?”
滿臉笑容的王柏章站在大理寺門口,拱著手朝門口站著的人客氣的問道,
只見那人身材中等,隻比王柏章高處半分左右,臉型比較消瘦,一對一字眉給人的印象十分深刻,眼神平靜自帶一抹威儀,讓王柏章不怒反驚,
不愧是熠陽王府來的人,這氣質,這儀態,當真不同凡響啊。
木杉見迎上來的王柏章,嘴角輕微一揚,仿佛早有預料,想起自家殿下交代自己要辦的正事,收斂表情,抱拳道:
“不敢不敢,王大人折煞小人了,小人不是什麽公子,只是王府裡一個給殿下跑腿打雜的。小人姓木,大人看得起稱呼一聲小木就行。”
剛說完,王柏章不僅沒有輕看,反而笑的更燦爛了,一個跑腿打雜的都這般風采,連聲道:
“木小兄弟客氣了,快快快,裡面請。”
說罷,便要將木杉請進府中,看那熱情的模樣,不知道的還以為是兩人是許久未見的叔侄呢。
“王大人,您不用客氣了,在下還急著給殿下複命,就不進去了,此番前來,殿下交代我……”
正當木杉開口拒絕要表明來意之時,王柏章笑著打斷,一個勁的點頭道:“下官明白下官明白。 ”
木杉:???
我還啥都沒說呢,你明白什麽了?
“下官真是沒想到,恩師遭此大難,竟然是熠陽王殿下出手相救,此恩此情…實在難以言表啊,下關代替恩師多謝殿下,
木小兄弟放心,我稍後就進宮,將殿下的意思稟明陛下,然後馬上就讓人去天牢裡把恩師一家釋放,絕對一刻都不耽誤……”
王柏章緊緊的握住手中的玉牌,隱隱還能感覺到一股暖流傳遞到掌心,晶瑩剔透的玉牌,上面沒有字,只有中央一塊燦黃色的圓形圖案,恢宏大氣,
但作為大理寺卿,他知道,這塊玉牌隻代表著一個人,或者是一方勢力,那就是熠陽王!
他是真的沒想到,這為從不過問朝堂的殿下,居然在這個時候插手了。
確實,如果說整個靖國還有誰能救老師,只怕真的只有這位殿下了!
這個時候對方會送來代表身份的令牌,再想到先太子和老師的關系,其中隱晦的涵義不言而喻。
根本就不用絲毫懷疑,他直接將另外兩人的玉牌丟在一旁,因為,他找到了一條更粗更大的腿!
說著拍了拍木杉僵硬的手,一副我都懂得眼色,看的木杉一愣一愣的,就在轉身就像其所說的要進宮面聖之時,木杉才反應過來,
連忙拉著王柏章的衣袖,快聲道:“錯了錯了王大人,殿下不是這個意思。”
“啥?”王柏章一愣,
“殿下說,此案關系重大,還請王大人依律判處,勿要徇私!”
“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