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穆淳端坐上位,下面的大臣分列而立,有上奏者一一道來,倒是顯得一切如常,
這是,站在前方一身華貴蟒袍的男子,身材修長,體態勻稱,眉眼柔和,正是二皇子,柳承雍,
chen眾人不注意,假裝不經意間的側身朝一人使了個眼色,
離他身後倆排的一男子,身穿紅色官袍,年近五旬,接到示意後不著痕跡的點了點頭,
隨後,上前一步,
“陛下,臣有本啟奏。”
此話一出,朝堂上眾人紛紛矚目,些許人頓時眼皮一跳,輕微的從柳承雍的身上掃過,見其仿佛和自己無關的模樣,又紛紛收回目光,
柳穆淳聽聞,眼光一凝,手指輕撚,沉聲道:
“李愛卿有何事?奏來吧。”
站出來的人便是朝中六部重臣之一,刑部尚書,李開泰!執掌刑罰,統領一部,可謂位高權重!
眾人心中皆知,此人乃是二皇子的鐵杆支持者,只因其母親正是蘇少丞的親姐姐!
便是二皇子,論起輩分,怕也得稱呼其一聲祖姥姥,換句話說,李開泰算是二皇子的表舅!
李開泰低著頭,附身不失恭敬的道:“稟陛下,日前孔家一案,卷宗已經審理完畢,不知該如何結案,還請陛下示下。”
果然!
這老匹夫終究還是要對孔家動手了,不,怕是真正想動手的是另有其人。
眾人這般心想著,柳穆淳又豈會想不到這一點,輕輕掃了一眼柳承雍,卻不動聲色的道:
“此案不是已經交給大理寺了嗎,大理寺卿?”
一聲輕咦將眾人的目光轉移到另一人身上,正是埋頭減少存在感的大理寺卿王柏章。
王柏章見聖上將皮球踢給了自己,心裡一緊,卻又不得不站出來回復,
於是,在眾人的督促下,王柏章走出後,忌憚的掃了一眼仿佛胸有成竹的二皇子和屏氣凝神的蘇少丞,但想到自己背後也有人,頓時有了些底氣,
聽了聽身子,在萬眾期待中,朝柳穆淳道:“回陛下,孔家以下欺上,罔顧聖意,不循上誨,此案大理寺已經審理完畢。
除主犯孔賦言判流刑三千裡之外,孔家家產充公,三族之內不得入仕,家中男子充入教坊司服役一年,至於婦孺…”
說到這,王柏章停頓了一下,似在斟酌語言,“婦孺已於昨日釋放,限其三日之內遷出京城,半年之內不得踏入京城一步!”
隨著最後一個字吐出,眾人皆是沉默了,不是因為這個處罰太重,而是…,看看柳承雍的臉色便明白了,
教廷司是朝廷處置官吏家屬之地,向來都是對於一些抄家之後充公的內眷、奴婢和下人,按照案件性質分別服役一至五年,
如今孔家男丁充入教廷司,雖然說出去不好聽,但其實根本不是什麽嚴厲的處罰,無非就是少了一年的自由,做一點苦力罷了,
而更離譜的是,限婦孺三日內離開京城?這孔家的人落到這般田地,怎麽可能還在城中待得下去,離開是必然的,
否則,對於這種落魄的家族,只怕留在這反而是最危險的。
至於另外的什麽半年內不得踏入京城一步,呵呵,一群毫無謀生之力的婦孺,又憑什麽重回城內呢?
以上的處置除了孔賦言本人的刑法大致和陛下所頒下的旨意相仿之外,剩下的,不過都是皮痛肉不痛的處罰。
這王柏章難不成真是感念太傅對其的提攜之情,即便冒著丟烏紗帽的風險,也要保住孔家?
無數的人都是這般思慮著,眼底裡的驚訝根本藏不住,甚至包括最前方的太丞楊忠,中丞陳器都忍不住睜開了一條縫,訝異的打量了一眼王柏章,才收回目光,
而其中也有一部分人在那幸災樂禍,他們都是二皇子的忠實追捧著,認為王柏章此舉在自斷前路。
柳承雍雖然沒有回頭,但眼底的陰沉愈加濃重,這個王柏章,到底怎麽回事?竟敢這般戲弄本王?
本以為自己的信物送到之後,王柏章應該便明白自己的意思,這一份投名狀應該會交的很好才對,可沒想到,今日這一舉動,打了他一個響亮的耳光,
好,好一個王柏章!孤記住了!
而站在二皇子身邊的蘇少丞,虯龍般的雙手在身後不動聲色的握了握,眼中滿是陰翳,對於王柏章沒眼力勁的舉動很是惱火,
但還是死死的克制住,甚至在柳承雍要示意自己的人質疑的時候搶先阻止了,隨後將目光投向了上方,
柳承雍也恍然反應過來,只怕此刻的決定權已經在父皇手中了。
柳穆淳一聲不吭,卻將下方眾人的反應盡收眼底,王柏章腦門豆大的汗珠直流,也不敢抬頭,詭異的氣氛就在君臣僵持中繼續著,
就在眾人以為又是一場暴風雨即將來臨之時,只聽柳穆淳一聲輕哼:“你倒是不忘師恩情長啊……”
語氣不爽,意味深長,但周圍的人都聽出這位陛下似乎並沒有想象中的生氣,難道?
“罷了,念在他三朝功勳的份上,就按你的辦法吧。”柳穆淳揮了揮手,扶著額頭,似是困倦的道,
王柏章一聽,心中狂喜,自己果然押對寶了,熠陽王殿下果然不是無故放矢,定有深意。
他猜測,陛下定然已經知道是殿下的意思,所以才會有如此默契,既往不咎。
否則,去他的什麽師生情長,情意綿綿,只怕現在自己已經跟著老師黃泉路上走一波了,
因此,王柏章打定主意,一定要緊跟熠陽王殿下的步伐,絕對穩!
“謝陛下,陛下聖明!”按著柳穆淳的意思承接下來,王柏章也扮演者一位心懷恩師的學子身份, 感動不已。
柳穆淳不著痕跡的顫了顫嘴角,側著頭,輕咳幾聲,旁邊的秦福海立馬會意,高聲道:“今日早朝完畢,退朝!”
“陛下千秋萬紀,順遂安康!”
……
後花園,
在秦福海的伺候下服下藥的柳穆淳,臉色還有幾分蒼白,但嘴角卻流露著笑意,
“阿海,朕沒說錯吧,還是那臭小子最明白朕的意思。”話裡話外間毫不掩飾自己的欣賞,
秦福海呦嘿一笑,也作輕聲回應:“陛下和殿下之間的默契,真是常人所不及也啊!”
“那是,也不想想咱們可是一脈相承的種…咳咳”柳穆淳豪氣一笑,因為動作過猛,又有些岔氣,
秦福海連忙上前拍著,卻沒有接話,這話他可不敢亂接,
“對了,孔家那些婦孺出城了嗎?”感覺好了一些後,柳穆淳問道,
秦福海搖了搖頭,他也派人時刻觀察著,“目前還沒有,昨日他們一家人當了身上的一點收拾,在一家客棧讚助,算算,應該是所剩無幾了,畢竟一大家人的開銷可並不小。”
“最遲過了今晚,他們就得離開了,不然……”
畢竟大理寺那邊也是判處其三日之內離開城內,又加上這身無分文,只怕城內的客棧沒什麽好脾氣。
柳穆淳聽後,沉默了好一會兒,秦福海見狀,試探性的道:“陛下,可要老奴……”
“不用,”柳穆淳伸手打斷,繼而又道:“那小子會處理好的,交給他吧。倒是有另外一件事,你去查查……”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