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娘子,看看這新出的胭脂吧,是翠柳堂研製的新品……”
“自己編的鬥笠,有要的趕緊來看一看啊,兩文錢一個,大爺,來一頂吧……”
“……”
層層的吆喝聲在街頭此起彼伏,太和城仍然保持著它應有的繁華,
偶爾見著一些孩童追逐打鬧,一會見著些婦人三五成群,遊於鬧市,好不自在,富足安寧,也莫過如此。
留音坊,
在太和城中做生意已經有二十余年的歷史了,專門製售一些樂器古玩,比如古琴,古箏,蕭、笛、琵琶、箜篌等等。
老字號的信譽還是很令人信得過的,即便物件價格不菲,但店鋪裡的生意也從沒讓人失望。
“公子,您真有眼光,這是本店鎮店之寶,乃是坊主最近完成的新品,您可中意?”
一個被單獨擱置的展台上,一架款式奇藝的古琴被束之高閣,往來間也有一些人注意到它,可無一不是打量一會兒便離開了,
實在是這古琴著實奇怪,竟然有九根琴弦,與傳統的古琴大為不用,
衛鳴看著進來之後徑直被古琴吸引,卻始終不曾離開的兩道身影,一老一少,
老者衣著補素,暗灰色的麻衣,臉上布滿了皺紋,右眼角下有著一絲絲疤痕,給人一種心涼的感覺,恭敬的跟在年輕俊朗郎君的後面,似是一位忠誠的老仆,
身前的郎君很是俊美,至少衛鳴自問這些年不曾見過能與其媲美者,
只是,如今這般的天氣,這位郎君居然便已身披狐裘,著實令人驚疑,不過看其眉眼間的蒼白,似乎有很能理解。
暗道一聲可惜……
“錚!”
李逸陽沒有急著回復,手指輕輕撥動琴弦,音色如泣如訴,一開始不過是一種沙啞之感,可到後面,細細品味竟覺涵義深遠,揮之不去,難以捉摸。
仔細聽問,柳逸陽眼底閃過一絲讚美,扭頭看向衛鳴的服飾,頓時了然於心,詢問道:
“掌櫃,你說這琴是你們坊主親自做的?”
“沒錯,正是坊主的佳作,一看客官就是懂音律之人,您別看它表面普通,就說這九根琴弦,乃是我家坊主采天外之銀精打造,
通體渾然天成,刀劍砍之不斷,且柔韌十足,別說是在這太和城,就是放眼整個神州大地,絕對是一流水平。”
說起自己的東家,衛鳴滿臉的自豪,毫不客氣的推銷著,話越說越大,一開始柳逸陽倒是有幾分興趣,到了後面,嘴角也快壓不住了,
這琴確實別致,用材亦非尋常,相必製作它的人也不是凡手,但絕對沒有這掌櫃說的那麽誇張,
那所謂的天外銀精,只怕是用了些粉末點綴罷了,不過柳逸陽也不點破,只是無奈的搖了搖頭,
最後,在衛鳴滔滔不絕自吹中,緩緩離開了。
“誒,客官,您別走啊,價格都好商量……”
柳逸陽愜意的看著四周,這是他少有的邁出王府,幸好,他極少在外走動,即便是當年遊歷神州,馬踏江湖,也不過是帶著面具,
所以,世間真正見過他相貌的並不算多,至於普通人,誰又會把他和熠陽王聯系起來呢?
“公子,那把琴您可喜歡,若是喜歡的話,小老兒去……”旁邊的老仆適才確實看見自家殿下眼中的欣賞,試探的問道,
“不用了,雲老。”不等老人說話,柳逸陽搖著頭拒絕道:“不過是一把琴罷了,待在王府裡的時間太久,一時見獵心喜,我並無意。”
雲老,或許單獨拿出這個名字,世人沒什麽印象,他的全名叫做雲禦風,
若是在江湖上要是提到“追風手”,只怕是無人不知無人不曉,
二十年前便是江湖中成名已久的老牌二品強者,在一品宗師不出的情況下,二品高手便是江湖的一方巨擎,
其一身絕頂的輕功令人難以望其項背,
據說,其最巔峰的戰績,便是依靠敏捷的身份,在一名宗師強者手中安然逃出生天,這是何等強大!
十年前他突然隱退,沒想到,他竟然會出現在這裡,還做起了一名普通的護衛。
雲禦風恍然的點了點頭,沒有再開口,緊緊的跟在自家殿下半步之內,雖然外表看上去雲淡風輕,但卻隨時觀察著四周,
殊不知他心裡也是壓力山大,今天殿下想出門走走,他們自然不能攔著,可殿下今日說不想惜春兩位姑娘跟著,說是太過招搖。
不過也是,就兩位姑娘的姿色,走到哪裡不得引起轟動,於是,保護殿下的重任,就落在了他的身上,走之前,那倆位可是千叮嚀萬囑咐。
一路上,柳逸陽將自己當做一個普通人一般,和茶桌的文人聊過天,和賣甜果的販子論過生意之道……
關鍵的是就差一點,要不是雲老眼尖,這殿下差點就被翠雲樓的姑娘給拉走了。
那勾魂奪魄的勁兒,哪怕明知自家殿下不是那種人,可雲老還是不敢松手,
不然,若是家裡那兩位姑娘知道了,不得好好和他這把老骨頭切磋切磋才怪呢。
“雲老,今天的早朝快下了吧?”也不知走了多久,柳逸陽突然發問道,
莫名的問題令雲禦風先是一愣,自家的殿下什麽時候關注這個東西了?
雖然殿下貴為王爺,但誰不知道,先帝曾有特旨,熠陽王可憑自願上朝,任何人不得強求。
恩寵如此,勿複多言。
這些年來,殿下可從來沒有關注過朝堂之事,就像他從來不上朝一樣,今日這舉動,著實打了雲禦風一個措手不及。
不過,雲禦風很快調整過來,抬頭看了看天色,再回頭看了看不遠處的一處宅子,回道:
“按往日的時刻,這會兒約莫是早已經下朝了,今日倒是奇了。”
適才那處宅子,門厚牆深,只是屋頭的瓦片有幾塊松動,角落處還有幾片苔蘚,綠草紅花相映成趣,
若說它磅礴大氣,乍一看又有些敗落蕭瑟之感, 要不是縱眼望去布局雅致非凡,真的很難把它和太傅聯系在一起。
若說其簡陋不堪,又似乎氣勢雄渾,令人心生敬仰,尤其是他牌匾上那黯淡的金光大字,筆走龍神,一看就不是凡家之筆:
太傅府!
太傅,當朝六位一品大臣之一,門生遍布天下,就連對先太子都有授業之恩,可謂真正的一人之下,萬人之上,
不過,家裡住的宅子,實在是很難讓人想象是這個模樣,
柳逸陽也早已看到了這裡,故而有剛才的那一問。
門前並沒有馬車停靠的跡象,要麽就是沒出門,要麽就是未歸,
而這位太傅,但凡有點見識的靖國百姓都知道,是出了名的耿直、勤快,上至皇帝品行,下至走卒行事,就沒他不敢說的,
自其擔任太傅以來,即便早已年過七旬,可每次早朝從不缺席,且每次上朝必有高論!
就如這位太傅的名字所說的那樣,生怕自己說少了,喚:
孔賦言!
如今,怕是出事了……
呈文殿,靖國早朝議政之所,
平日早朝的呈文殿雖不像鬧市般嘈雜,但因為當今的陛下不以言論獲罪,朝堂上總歸少不了高談闊論,你爭我辯也是常有之事,
可今日的大殿,卻出了其的詭異,安靜的令現場覺得瘮人。
高位上的身影面色陰沉,噴薄的怒意令整座大殿瑟瑟發抖,毫不留情的呵斥傾盆而下,嗓音如雷,如晴天霹靂!
“孔賦言,你是一把年紀活膩歪了,特意來這找死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