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年前,張儉父親張聞守,帶著張儉去一處危險程度很低的遺跡歷練,隨行的還有數名張家精銳。
結果,路上被來歷不明的蒙面修士盯上,尾隨後在一山谷口設伏偷襲。
對方實力佔優,還有心算無心,修為最高的張聞守一個照面就被打成重傷,剩下的場面成了一邊倒的屠殺。
當時一臉茫然的張儉靠著父親硬塞給他的高級破空符,勉強保住性命,活了下來。其他人全部下落不明,失去了聯系,基本就是凶多吉少。
眨眼間,張儉成了無父無母,無人照看的孤兒,張家他這一支,除了張儉,再無他人。
身心飽受挫折,幾乎脫了人相的張儉,歷經千難終於回到了家族。
不想,沒了父親,這個所謂的家族完全變了樣,族中派遣一些修士去調查後,再沒有了下文。
張儉孤零零的在家中,沒有收到任何長輩的安慰勸撫,有的只是不聞不問的冷落,是無盡的責問和斥罵。
一道道壓力,讓年僅十三歲的張儉近乎崩潰。
陷入沉痛中的張儉,打起精神找到堂叔張聞河,希望他能主持自己父親的葬禮,沒想得到了“不自量力,葬送張家精銳。犯下如此大錯,愧對張家,還舉行什麽葬禮,難道要讓大家效仿不成”的回復。
父親為家族辦事,卻落了個屍骨未寒,被人詆毀譴責的下場。
驚懼苦悶之下,張儉夜夜陷入夢魘難以自拔,憂鬱成疾。
半個月後,張儉收到了趙夫人讓他去小秀峰養豬的手令,自覺是受到了莫大的羞辱。
堂堂一個張家主脈修士去做豬倌。
這種旁系子弟都不願意去幹的活,竟然讓他去做,他張儉可是入了本家族譜,和趙夫人的兒子張以一樣的身份。
張以隨時可以獨佔聚靈陣修行,日日以靈豬靈果為食,還有各種妙丹輔佐之。自己去替他喂養靈豬,真當自己是下賤的仆人不成?
於張儉,這成了壓到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
到小秀峰的第二個夜裡,張儉竟然引發了在煉氣期幾乎不可能得發生的心魔劫。他本就意志薄弱,諸多打擊下,也失去了求生**,結果落了個魂飛魄散,被張仁佔據身軀的下場。
張儉眼中的苦活,對於張仁倒是一件好事。
整個小秀峰只有他一人居住打理,偶爾有人過來查看喂養情況,大大降低了暴露的風險。養豬也沒啥大不了,他小時候什麽都做過,可沒有放不下的身段。
一晃已經五年。
時值正午。
小秀峰山腰處,有塊稍顯糟蹋的空闊場地,場地上泥濘不平,滿是裸土,細看之下還有見不到底色的汙水坑,散發著難聞的氣味,這是土行靈豬最喜歡的生長環境。
場地後面有兩棟青竹建造的養豬棚,養豬棚背陰連在山體側面。
棚內就是受到眾多修士追捧的土行靈豬。
土行靈豬比普通家豬大上整整一圈,渾身圓滾滾,一寸長短的細毛遍布,四蹄烏黑粗壯,躺地上時候看起來憨厚的很。公豬和母豬也極易分辨,母豬體型略小,公豬長著白玉色的獠牙。
豬圈中一豬一欄,大概是快到喂食的時間,整個豬圈開始躁動起來。
兩隻相鄰的公豬,無故就紅了雙眼,其中一隻呼哧呼哧喘著大氣,後撤幾步,前後腿一起發力,以驚人速度飛出,猛的撞向豬欄。
沒有發生碰撞,靈豬精貴,豬棚看似簡陋,實則用的是靈木,那一道道流線劃痕是雕刻的保護陣法。
靈豬巨大的身軀被彈開了,在地上翻滾了數圈,好似有些迷糊了,乾脆就趴地上哼哼唧唧,不再起身。
兩隻口徑驚人的大鐵鍋,正架在豬圈前的廣場上,鍋中裝滿了各類食材,有葷有素,清泉水沒過了食材。
兩個身穿皂袍的仆人蓋上鍋蓋後,蹲在地上開始生火,他們一刻不停歇地將早就備好的柴火添入,隨著劈劈啪啪的輕微炸裂聲,大火熊熊,越燒越高,火舌甚至蔓延到過了鍋口,四周的溫度也隨之上升。
凶猛的火力之下,鐵鍋內食材漸漸沸騰,發出咕嚕咕嚕的聲音。
鐵鍋前,站有兩人。
前面一人體態偏瘦,虎耳,鷹鉤鼻,雙眼銳利有神,面相陰柔,著一身赤紅雲翔錦衣,腰間系著犀角帶,綴著白玉佩,披著一件白色狐皮大麾,活脫脫一個富家公子哥,只是看起來很不好接近。
趙厲身後是趙管家,五十歲上下, 眼瞼下垂,已經顯出幾分老態,穿著張家青色高級管事服,微微彎著腰。
距離他們十五步外,還有個看起來像是場外人的青年,是斜靠在樹下的張儉。
張儉一頭烏黑短發,面龐上五官輪廓分明,這些年嘴角冒出密密的短須,已長成了一個翩翩少年。他最好看的地方,要數那對似劍長眉,若木刻刀扎,格外吸引人。雖然衣衫樸素,卻身如玉樹,難掩風骨。
“表哥,這兩年多虧你的幫忙,不然要累死我了。不過你能不能再幫我和伯母說說,能讓我別養豬了,這地方臭死了。”張儉擦著汗,滿是不耐的發著牢騷。
和前兩人對比,他說話漫不經心,目光不定,一會望那林中穿行的鳥兒,一會看那樹上飄搖的落葉,甚至觀察腳邊爬行的螞蟻,唯獨不關心鍋中的豬食,有種說不出的懶散勁。
這些年,一樣的話趙厲已聽了無數遍,耳朵都生了繭子,繼續用“姑姑已安排妥當,你再耐心等等。”來搪塞。
“那就好,那就好。”似乎是得到了令他安心的答案,張儉露出歡喜之色,也不管這句話他已經聽了兩三年。
大概是覺得無聊,他開始運行功法溫養神念。
閉目後的張儉,開始回憶今天和趙厲接觸時的所有言語和行動細節,現在小秀峰上,對他威脅最大的就是此人。
在見到趙厲的第一天,哪怕對方滿臉笑容,也是讓他立即聯想到了冰冷的毒蛇。
他自然是沒把趙厲的話當真,他的詢問是別有用意的虛情,趙厲的回答亦是毫無誠心的假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