邵飛霞看著無名,她的眼神平靜:“我當年被全天下所不齒,承蒙你母親不棄,但加入血手卻也並非我的本意,我也早說過,我的仇人,只是李欒,而我——始終是大唐中人。”
無名沉默片刻,緩緩道:“可是邵姨,現在我們十數年的心血全部付諸東流,你要不跟我回祆教,便只能是死路一條,你這大仇,又如何能報?”
邵飛霞慢慢搖了搖頭:“我已經錯過一次,而且已經錯了很多年了,我不想再一直錯下去。”
無名急聲道:“可是邵姨——”
邵飛霞打斷無名:“你再不用多說,我心意已絕。”
雷應雄眼睛一閉,一歎道:“那好,我陪你留在這裡、”
邵飛霞臉色一沉:“你?”
她的語氣中充滿無比的憤懣:“我這一輩子,就毀在你的手中,我只希望,再永遠莫要見你。”
雷應雄身在一震,卻是一句話也不多說。
無名雖然不知道各種具體情況,但卻大概聽說過他們之間的恩怨,一時也不知道該如何是好,但無名卻從小跟著這幾人長大,雷應雄和邵飛霞都教過他的刀法,從感情來說,無名和這兩人的感情要更深得多。
無名柔聲道:“邵姨,你也知道,我也一直待你如親人一般,要單獨把你留在大唐,這可——”
話還沒說完,卻已經被邵飛霞打斷:“無名——”
邵飛霞眼中露出慈愛之色,她的聲音也變得柔和起來:“我已經錯了一次,你就不要讓邵姨再錯一次好嗎?”
她的聲音低了下來:“我已經害得自己家破人亡,讓自己成為一個人盡可夫的蕩婦,你就不要再讓我變成一個賣祖求榮之人吧。”
無名隻覺得一陣心酸,他知道,適才那淘丁立的手段,那些話語,已經牢牢的印在了邵飛霞的心中。
邵飛霞說完之後,掃了呂不出和雷應雄兩人一眼,徑自對無名道:“你來一下。”
說完變率先走了出去,無名跟了出去。
邵飛霞伸出手來,握著無名的臉頰:“真想不到,你都長這麽大了。”
無名低聲道:“邵姨,你就真的不能跟我回西域嗎?我發誓,一定會殺了李欒,還你一個公道。”
“公道?”邵飛霞慘然一笑:“哪裡還有什麽公道可言?再說了——”
邵飛霞慢慢道:“其實我很清楚,以李欒現在的實力,我們又怎麽鬥的過他呢?這些年,我們只不過是自欺欺人而已。”
無名不知道邵飛霞怎麽如此消沉,他皺了一下眉頭,想起大概是因為這接連血手重創之事,無名忙道:“邵姨,你要相信無名,我定會殺了李巒,只要我回西域——”
邵飛霞打斷無名道:“孩子——”
邵飛霞怔怔的看著無名,似乎要看夠一般:“其實邵姨一直都是把你當自己的孩子一般看待——”
她含笑看著無名:“我記得那個時候,你母親待雲宥非常之好,對你老是非打即罵,你一有時間,就偷偷跑來到我的屋子中來。”
無名心下一暖,他從小被阿史那千雪不喜,和自己最親的,卻是邵飛霞和雷應雄。
無名點了點頭,他雖然平日裡話是不多,但對邵飛霞和雷應雄,確是無比的親近,無名還想繼續勸邵飛霞,邵飛霞卻不讓無名說起,只是將無名小時候的那些小事一一說來,說到最後,臉上終於露出笑容。
雷應雄在旁邊遠遠呆呆的看著,眼中慢慢的濕潤起來。
邵飛霞笑完之後,慢慢道:“你從小不被你母親所喜,特別對你母親將焚天紫陽功傳給宥兒氣憤至極,所以你從小刻苦,一心想要當祆教教主,奪回突厥太子之位,這,其實我們都知道。”
無名一點頭,想到雲宥種種,狠聲道:“我早說過了,他就是個廢物。”
邵飛霞看著無名,柔聲道:“現在宥兒已死,你回西域後大放異彩,也不枉費你多年的努力了。”
無名看邵飛霞提起回西域之事,又忙著借機道:“邵姨,你只要跟我一起回去——”
邵飛霞搖了搖頭,含笑打斷無名:“我心意已決,你再不用多說。”
她轉過頭,眼睛越過無名,看著遠處的呂不出和雷應雄,慢慢道:“他雖然犯下重錯於我,我這已輩子,就是被他所累,但對你,卻是忠心耿耿,人還也算是忠義,你去西域後,祆教中那些人畢竟都不太熟絡,他,你倒還用得著, 你可以完全信賴。”
無名連忙道:“其實這些年雷叔一直自責的很,邵姨你可不可以——”
這些年雷應雄一直想求的邵飛霞的寬恕,這也是無名一直想幫雷應雄所做之事。
邵飛霞打斷無名,接著道:“呂不出為人奸詐,但可確實是可用之人,謀略之事,你可多問,只是——”
邵飛霞慢慢道:“剛才陶丁立也說了,他私下購置了良田萬頃,又有不少禁臠,這人和崔家雖是深仇,但你也要當心,他早三暮四的,可為了自己隨時出賣你們。”
無名點了點頭:“謝謝邵姨,無名記住了。”
邵飛霞收回目光,慈愛的看著無名,緩緩道:“無名,你能不能答應邵姨一件事?”
無名點頭:“你且說。”
邵飛霞慢慢道:“萬年縣一戰,你母親雖然死於李巒之手,但你也殺了他的兒子,其實你們的仇可以算事兩清了,你這次回西域後——”
邵飛霞柔聲道:“你能不能再不要回大唐了,其實宥兒一死,以你這次回去的實力,你肯定便是祆教教主,你就在西域老老實實的呆著,在別回來找李巒報仇,你答應邵姨,好不好?”
無名沉默了起來,他明白邵飛霞的意思,知道邵飛霞是擔心自己,可是這次西域之行,無名先是擊敗白眉,接著收復祆教眾人,他的人生,從來沒有這麽精彩過。
邵飛霞見無名沉默不語,便微微一歎,搖了搖頭道:“也罷,我們就此別過吧。”
說完,人已轉身離去,隻留下無名呆呆的看著邵飛霞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