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人到了跟前,這才停住,一個身材瘦小、滿身裹在黑袍之人從人群中走了出來,此人全身沒有一絲生氣,人還沒來,一種莫名的死亡氣息已纏在眾人身旁。
這人大家可都識得,卻是前些年曾參加過天下會的蒙蟲子。
那蒙蟲子走到雲宥面前停住,看著雲宥,眼中露著一股淡淡的綠光:“很好!很好!”
他的聲音嘶啞尖銳,他的臉乾癟得跟個乾核桃一般,顯得兩個顴骨更加的高聳。
雲宥心中轉過無數念頭,盧飛上前一步,擋在雲宥前面,嘻嘻一笑:“蒙前輩,三四年未見,你怎麽越來像個蟲子了?”
此話一說,眾人都有點駭然,這蒙蟲子其實原名並不叫蒙蟲子,只是善於飼養一些稀奇古怪的蟲類,來神候山莊後大家又都躲得遠遠的,時間久了,各派乾脆稱其為蒙蟲子,由於其真名是南沼名,叫什麽大家反而都不記得,但這麽敢直接戲謔直呼其名,盧飛確是有點膽大妄為。
其實盧飛平時倒也不是一個目無尊長,以前見了蒙蟲子倒也尊敬,只是心知雲宥重傷蒙蟲子兒子,蒙蟲子一定不會善了,既已如此,不如惹個大的。
——麻煩既到都家門口了,那就不如開門迎進家中。這是盧飛做人準則。
蒙蟲子似乎很害怕陽光一般,眯著眼打量著盧飛:“你這個整天惹事的渾小子,還沒被人打折腿的確是奇跡。”
盧飛嘻嘻笑道:“腿倒沒被人打折,只是前些日差點被你家兒子給毒死。”
蒙蟲子的眼中慢慢眼開:“我們南沼國的殿下到你地遊樂,你就這麽個待客之道?此事雖是由你而起,但我今天要找是卻是他。”
說完,一指雲宥。“讓開。”
盧飛擼起袖子,摩拳擦掌著道:“幹什麽,雲宥還不是因為救我……”
話未說完,雲宥推開盧飛,站在蒙蟲子面前,恭身道:“蒙前輩,晚輩當日心急,誤傷了令郎,還請前輩寬宥。”
蒙蟲子陰沉著臉道:“完了?“
雲宥再次躬身道:“晚輩自知大禍已釀,近日心中愧疚難當,還請前輩寬宥。”
蒙蟲子冷哼一聲:“好。”
說完,手一抬,慢慢拍向雲宥肩膀。
這一個動作就像長輩提攜晚輩一般,輕描淡寫拍拍肩膀一樣,旁邊眾人心中都捏了一把汗,雲宥心中矛盾之極,躲開吧,這蒙蟲子這個動作又沒什麽,看似輕描淡寫,不躲吧,這蒙蟲子周身是毒。雲宥心中思忖一過,一個大膽想法從腦中滑過,決定搏上一搏。
雲宥賭的是三師叔陳藏器會馬上趕來,賭的是現在在神侯山莊蒙蟲子不敢造次,賭的是旁邊這麽多人蒙蟲子不敢公然出手。
——如若蒙蟲子貿然出手,那可就真是將毒神一脈置於萬劫不複之地,雲宥心中如是說。
那蒙蟲子抬起胳膊,瘦小的手藏在袍了裡就好像直接沒有一般,蒙蟲子在雲宥肩膀拍了一拍:“很好。”
什麽都沒有發生。
雲宥絲毫沒有一點中毒的跡象,蒙蟲子竟然沒有出手,這反而讓雲宥有點失望。
盧飛的拳頭捏得緊緊的,只要雲宥一有不適,盧飛一拳便會砸向蒙蟲子。
盧飛向雲宥豎起個大拇指,一旁的黃從之讚道:“平日裡一直沒注意過這雲宥,沒料到確如此有種。”
蒙蟲子看著雲宥,忽道:“你和盧飛是不是特別好的兄弟?”
雲宥點頭道:“是。”
蒙蟲子點頭道:“那就好。你現在有什麽未了的心願可以讓他替你了了。”
說完後一頓,一字一句道:“因——為——你——就——要——死——了。”
無名此時卻是滿臉怒容,安祿山悠閑得坐在一旁,手裡把玩著旁邊一個二尺大小、晶瑩剔透的玉石,無名聲音中壓製著無法說出的怒意:“當日在臨水閣,本可以借常四海之手先殺掉盧飛,再讓刀叔除掉常四海,盧飛一死,盧家勢必火拚飛魚幫,這樣一來,天下會一下可以收拾兩家。”
一頓:“可惜雲宥連救盧飛,就連最後我偷偷救下他,他也要連盧飛和蔡雲亭一並救走。”
無名恨恨道:“那時四海幫眾人如果暴怒下殺了盧飛和蔡雲亭,那才真是天下大亂,可謂是天賜良機。”
最後,無名總結道:“兒臣認為雲宥太過軟弱,已不能再當太子,更不能當襖教教主。”
那對面端坐的婦人面容華貴,此時冷冷道:“你說完了沒有?”
無名臉色更冷:“完了。”
那婦人一擺手:“說完就出去。”
無名站立不動,那婦人手在扶手上一拍:“怎麽著, uukanshu翅膀長硬了?”
無名哼了一聲:“母后,論年齡,我是長子,論才智,他更敢不上我。雖然您偏心將焚天紫陽功交給他,但即便如此,他現在遠不如我。”
一頓:“我現在的刀法,試問天下有幾人能敵。母親如果繼續偏袒雲宥,阿史那家的不服,血手中其余的人又怎能服?”
說完之後,甩門而出。
那婦人待無名出門後,氣極籲了口氣,壓住自己怒火,卻見安祿山整個過程沒事人一般依然在端詳那塊玉,那婦人皺眉道:“祿山,你怎麽看?”
安祿山端詳著自己的玉,一邊隨口道:“這事好像沒什麽好說的。”
那婦人歎了口氣:“祿山,重掌襖教,重振阿史那的重任就在你和雲宥身上,你一定要多交交他。”
重掌襖教,重振阿史那這幾個字傳到安祿山耳朵後,安祿山手中停了一停,明顯是觸碰到了安祿山心底某事,過了半晌,忽道:“無名剛有件事倒沒說錯?”
那婦人追問:“哪句?”
安祿山圓圓的臉上浮起一個笑意:“無名卻是練武奇才,他的刀法確是無人能及。”轉過頭看著那婦人:“舅媽,如果讓無名去殺李巒,倒是一個不錯的事。”
那婦人抬起頭,望向安祿山的眼中掠過千萬種情緒,兩人都不再說話,眼神中卻勝過千言萬語,那婦人最終也歎了口氣。
安祿山再見那婦人最終不再說話,兩人沉默了半許,安祿山將手中玉石捧起:“舅媽,你說我把這雕個什麽皇后娘娘會喜歡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