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如標枝不言不動,是為施法自然;自然之道,休養生息、萬物複蘇,由此,民得以如野鹿。
野鹿快樂逍遙,不需圈養,尋水草而自肥、沐天地得自由,則天下無亂無患,循自然規律而得發展,如此,天下可定!”
見陛下和群臣都聽得聚精會神,甲武更是揮灑自如。
“大人適才問甲武,其與《心經》是可容,或是可斥?甲武回答,當可容也......
上者本有威權,得擁四海,卻能稟本心行事、用法自然,正合王陽先生所言‘當秉承本心,不為外物迷惑’,
此外物者,當為天下權柄,施行如雷霆,臣民無不遵守,如此大權,當為外物之最也!”
頓了頓又道:“可是啊......莊周先生說的‘上者’,卻連這樣的大權都可以割舍,都可以遵循心中的自然之道,這難道不是貼合了《心經》所論?
所以,兩者可包容,不可斥也!
大人,草民的回答可能令大人滿意乎?”
一說到讀書上的學問,甲武就立刻變成了這個世上最為自信的那隻妖,胸膛挺得越來越高,說話的聲音越來越響亮,滿口的之乎者也,到了最後,居然反問起嚴世常來。
“哈哈哈,小嚴大人,本官找來的這位證人如何,通過了你的考核沒有啊?”
放眼朝堂,敢把嚴世常叫做‘小嚴大人’的,也就是荻瑞這個瘋子了。
此刻荻瑞笑的眉毛胡子都快擠到一塊兒了,爽啊,就沒這麽舒暢過!
嘖嘖......這甲武硬是可以,如此‘妖才’可謂難得,承京府好像還缺一位整理案犢的師爺?本官看他就很合適啊。
想起甲武曾對自己說過希望可以留在承京,荻瑞心中已經有了主意。
“嚴愛卿,你可還有疑問?”
商清薇也是暗暗點頭,一隻妖魔能讀書讀到這種程度,說是胸中有丘壑也不為過,滿朝文武也不過如此了。
朝中諸公或許都認為妖做不得大貞官員,這卻也是未必呢,想當年太祖立國,麾下的‘玄武軍’中不是也有效力的大妖嗎?
大貞如今求神不得、朝中又是結黨成奸,自己這個做皇帝的似乎也該有些新的舉措了......
只是如今時機不到,甲武還只是個證人身份,一切都要看最後能否為那雲州城隍定罪。
“臣無疑問。”
嚴世常看了一眼甲武,默默退回班中。
商清薇點頭:“甲武,你現在可以說了,那雲州城隍顧年生是如何發動京西地災的?”
“草民遵命。
陛下,各位大人,那顧年生起初是草民的文友......他的文章寫得可真是好啊......”
甲武將那日對君不苟和展紹雲說過的話,又重新講述了一遍。
“豈有此理!這雲州城隍竟然如此膽大,縱然他是神祇,也定要為此擔責!”
“正是如此,若按這甲武所說,灰雲嶺的穿山甲們在地下開鑿無數孔穴,顧年生要發動地災簡直再容易不過,而且此事極易查證,就算神祇們‘神神相護’,也無法替他隱瞞了......”
“除非是這甲武扯了個彌天大謊?”
“怎麽可能......此妖‘心學’精深,如你我一般都是王陽先生的後學,這樣的妖是不會撒謊的!”
朝中有不少是嚴松一黨,卻也並非都是嚴松心腹,真正知曉此事機密的沒有幾人。
此時聽了甲武的證詞,就連一些嚴黨也是義憤填膺。那顧年生可是一位大城隍,他不說庇佑凡人,竟然發動地災害人,這已經觸及了人類的底線。
他們也是人啊!
荻瑞再次出班奏道:“陛下,臣得到甲武的證詞後便專門趕赴十裡坡土地廟,‘香請’十裡坡土地公代為查證,京西一路共有二十名土地可以證明,甲武帶領穿山甲們開鑿孔穴乃是事實!
結合甲武證言,那雲州城隍顧年生發動地災已是不可推卸的事實,他雖為神祇,犯此大罪,也需擔責!”
這段話的信息量就太大了,因為按照正常程序,應該是大貞通天司將此事告之管轄京西路的北夏州帝官,由上峰神祇處置那顧年生,荻瑞自行去尋找十裡坡土地從旁查證,就等於是繞開了北夏州帝官。
這幾乎是在打臉這位京西路的上峰神祇......
商清薇也是皺眉:“荻愛卿,你為何不循正途?”
荻瑞大聲道:“稟陛下,承京府會同總捕衙門副總捕頭常威查明,京西糧商中有八成早在一年前就開始從各路州收購糧食,其中包括了我大貞糧庫揚州、湖州等地。
他們收購糧食的手法如出一轍,先是在當地以陳糧低價傾銷,壓低糧價,而後再低價收購當季新糧......
顯然他們早就知道某地會有災難發生,並且早早就做了準備!
據此,臣有理由懷疑,那雲州城隍顧年生發動地災的目的就是幫助這些糧商,甚至是糧商背後的奸黨獲取利益!
甚至可能是有人要借此亂我大貞糧價,對朝廷和陛下心存不軌!
是以此案不可經通天司‘香請’那北夏州帝官,必須由我大貞自行抓捕那雲州城隍顧年生、獨力完結此案!”
“這件事那總捕衙門的常威也有功勞啊?不錯不錯, 朱元也老了,朕看這常威可以做總捕衙門的總捕頭了。”
商清薇點頭道:“荻愛卿所言有理,確是該我大貞抓捕那顧年生。”
“陛下萬萬不可!”
這次嚴家沒人站出來,跳出來的是一臉激動的通天司祭香林清雲。
“陛下,滿天神祇自成系統,就算那雲州城隍當真有罪,也該是上峰神祇查處。
我大貞乃是人間皇朝,怎可越權處罰一位神祇?
更何況顧年生還是一位大城隍,他鎮壓雲州多年,被無數雲州人信仰啊!
陛下,神人有別,萬不可逾越!
荻瑞他瘋了,他這是在冒犯神威,將會帶給我大貞無窮的禍患啊。
此人分明就是居心叵測,要亂我天朝,臣請陛下立誅之!”
在林清雲看來,荻瑞這種做法等同是間接砸了通天司的飯碗!
若是連神祇都可以被定罪、甚至是被抓捕、斬殺、都可以神威掃地,那還要通天司做什麽?他乾脆卷鋪蓋回家賣白薯算了......
“哼,老夫看你這通天司祭香是混混噩噩的日子過多了罷?
神威不可冒犯?”
荻瑞冷笑道:“那就請林祭香告訴老夫,這神祇必須遵守的第一條天規是什麽?”
“第一條天規......這......”
林清雲頓時一呆。
“說!”
商清薇冷冰冰的聲音響起:“林祭香,朕命令你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