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色中,黑衣人站在一顆樹的樹梢上,居高臨下。
葉長恭甩了甩手,呲牙咧嘴:
“糾纏不清的,是你才對吧!望玄村這麽多村民的屍骨,全被你一個人禍禍了!”
“你不懂。”
黑衣人搖搖頭,這副做派在葉長恭看來當真欠揍。
少年往拳頭上哈了一口氣,眼睛卻死死地盯著他:
“希望等下我拳頭打到你臉上時,你還能這般裝模作樣!”
“來。”
回應葉長恭威脅的,只有黑衣人邀戰的手勢。
“來就來!”
葉長恭如野狼般發出不屈的嗥叫。
他雙腿繃緊,納藏澎湃力量,下一刻將地面蹬出一個小坑,巨大的反衝力使他扶搖直上,化作雨燕,搏擊長空。
勁風吹拂,黑衣人腳尖輕點樹梢,輕柔的動作看似破綻百出,可就是恰到好處地讓葉長恭撲了個空。
二人在空中一上一下,葉長恭背部大開門,黑衣人抓住機會,氣沉丹田,向下飛踢,這一幕猶如雨燕遇見了蒼鷹!
葉長恭背後一涼,急急扭轉身姿,可黑衣人那比臉還長的大腳已然到他臉上,葉長恭連忙將雙臂置於身前,護住面門要害。
大腳上攜著巨力,葉長恭先覺一陣雙臂生疼,轉瞬之間便已與地面來了個親密接觸。
“噗。”
背部著地的滋味不好受,葉長恭掙扎地從地上坐起來,嘴巴嘔出一口鮮血。
黑衣人再次落於樹梢,負手而立,雲淡風輕:
“還要打嗎?”
葉長恭一邊喘著粗氣,一邊引動體內道紋修複傷體。
他直視黑衣人,直視這個以武道功夫就能橫擊修仙者的賊人。
“憑什麽……”
葉長恭面露苦楚。
“沒什麽可不甘的。因為……”黑衣人緩緩抬起右手,血紅色的靈氣自右手指尖激射而出,將幽深的夜幕劃出一道熱烈的斑痕,“吾亦是修者,而且比你強的多!”
煌煌流光擊碎了葉長恭眼中的疑問,也擊碎了他最後一絲僥幸心理。
葉長恭不知道得身懷多少道紋才能施展這種手段,退卻之意在他心中蔓延,但他仍有憤怒的資格:
“你既是修仙者,又如此強大,為何偏要偷盜凡人屍體?”
“我說了,你不懂。”
黑衣人仍然淡漠。
葉長恭搖搖欲墜,四道紋雖修複了他的傷體,卻無法挽回他的精氣神。
他不理解,不理解眼前之人到底是猛虎還是鼠蟻,他明明可以輕而易舉地殺死自己,何必玩起貓抓老鼠的遊戲?
好奇讓葉長恭直言不諱:
“那些離奇死亡的村民……也是你殺的嗎?”
“是。”
他回答得理所應當,不帶半分猶豫。
葉長恭愣住了。
這就是真相?
他忽覺得不真實。
所謂真相,就該是歷盡千辛萬苦得來的東西,通往真相的道路必要布滿荊棘充斥險阻,你沒頭沒腦地說個“是”到底幾個意思?
葉長恭像是為他開脫:
“開玩笑可一點不好玩……”
“我沒開玩笑。”黑衣人搖頭,“你還要打嗎?不打我走了。”
“你個混蛋!!!”
葉長恭面容陡然扭曲,他撿起腳邊的一塊石頭,向黑衣人猛地扔了過去。
黑衣人渾身騰起血紅色的光芒,破空長嘯的石塊在光芒中如冰雪遇火般消融。
黑衣人臉上漸漸不耐,眼中倒映著喘著粗氣的葉長恭:
“最後給你一次機會,要麽退走,要麽死!”
“誰給你的膽子對我兒這麽說話!”
一聲嘹亮的呵斥自不遠處傳來,振奮著葉長恭頹唐的心。
“爹!”
葉長恭衝著那個龍行虎步的健壯身影喊道。
葉饒嘴裡叼著煙鬥,來到葉長恭面前蹲下,煙氣陣陣,熏得他睜不開眼。
葉長恭這才相信自己沒出幻覺。
“長恭……”
葉饒略微低頭,神情似有抱歉,他在來之前打了一通腹稿,由於沒什麽文化,只能搜腸刮肚想想鎮上說書人說的那些豪邁判詞,可一見遍體鱗傷的兒子,他卻怎麽也想不起來了。
“爹,你是一直跟著我嗎?”
聰明的少年一下子就想到了關竅,世界上哪有這麽多巧合的事情,葉家祖墳又不在東山!
葉饒點點頭,整備的千言萬語全然不見,憋了片刻,最後男人緩緩豎起大拇指:
“嗯……因為你是爹的好兒子。”
葉長恭自偷偷跟柳先生學文開始,便已知道名字這種東西不是亂取的。
什麽青啊樂啊,唯獨自己是個恭順的恭。
他也常常聽見什麽民俗流言,說,家中長子收到最多的期待,家中幼子受到最多的關愛,唯有家中次子姥姥不親舅舅不愛。
結合名字, 他曾一度懷疑自己就是那個流言中的倒霉次子。
直到今天……
“謝謝爹。”
葉長恭將臉埋到雙臂之間,低低說道。
葉饒很想再說些話,畢竟之前鬧了這麽大的誤會,可形勢不允許,那黑衣人見狀不妙已經跑了,元凶好不容易浮出水面,他怎能放棄追捕?
葉饒摸了摸兒子的頭髮,將一切言語訴諸動作,而後直起身子,前去追擊黑衣人。
……
葉饒不知道為何,這黑衣人的速度並不快。
經過半盞茶時間,他就已經追上了黑衣人,二者相距現不足一丈。
葉饒再提一口氣,猛地一蹬地面,將速度加到極致,一個衝刺便跨越至黑衣人面前。
黑衣人急停,迅速轉向另一個方位。
葉饒眉頭一皺,如附骨之蛆般跟了上去。
二人一追一逃,葉饒速度雖佔據上風,但黑衣人身法詭異,幾次急停變向讓葉饒差點跟丟,各有優劣之下,二人竟誰也奈何不了誰。
“既然如此,那就耗著吧!今日必不能讓你逃脫!”
葉饒高聲道。
黑衣人聞言,抬頭觀察天色,發現東方微微露白,再僵持下去也不是個辦法。
於是他霍然轉身,從懷中掏出幾把袖珍小劍,對著身後的葉饒就甩了出去。
面對飛劍,葉饒很是意外,不是害怕,而是奇怪,就好像兩個成年男子約架,一通嘴炮後欲要開戰,其中一人竟拿出了一隻撥浪鼓……
“懶驢技窮了嗎?”
葉饒用不多的文化造詣形容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