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聲蘊藏神識力量的暴喝傳來,讓葉長樂循聲望去。
一名男修站在山門後面,正盯著葉長樂,神色戒備。
他與袁佩一樣,同著丹鼎宮的製式白袍。
周圍練功閑逛的丹鼎宮修士聽見了他的暴喝,亦注意到了葉長樂。
眾修漸漸聚集在那男修身邊,一個一個如臨大敵。
葉長樂隨意打量了一下,發現他們都是道紋境小修,該是丹鼎宮外門弟子。
“一個能主事的都沒有。”
葉長樂搖頭一歎,一踩腳下的白首巨鷹,讓它在山門外降落。
巨鷹振翅停穩。
葉長樂將葉文溪放下,牽著他的手,飛下鷹背,轉身給了袁佩一個眼神,示意她跟上。
袁佩再不敢作妖,打起精神跟在葉長樂身後。
“袁佩師叔……”
眾修連連驚呼,沒想到已經築基的袁佩師叔不僅氣息委頓,還唯這著粗布麻衣的男子馬首是瞻。
“都給我滾開!”
袁佩被他們的目光盯得怒上眉梢,當即一聲咆哮,令眾修皆打了個哆嗦,趕緊退至兩旁,為三人讓開一條道來。
葉長樂閑庭信步,從眾人間穿過。
他邊走邊問:“你家長輩何在。”
袁佩答道:“這裡是外門弟子活動修煉的場所,築基弟子與道丹長老一般不會來這兒……”
葉長樂聞言,停下腳步,思慮一陣後,運轉靈之道丹,主動將道丹境修為展現,充盈凝實的靈氣,明亮得如夜空中的火燭。
“道……道道道……丹修士……”
看戲的眾修瞠目結舌。
忽然,一陣空靈悅耳的聲音傳遍整片廣場:
“哪位道友造訪本門,也不與本座通秉一聲!”
葉長樂抬頭瞧見,一位女修踩著一朵淡粉雲霞自天邊飄然而至,最後落在葉長樂身前。
此女子合中身材,肌膚微豐,鵝蛋臉型,五官柔和,最引人注目的便是她那長長的睫毛,襯得她眼睛裡有著滿天星鬥。
道丹一境,已凝煉靈之道丹。
葉長樂有了判斷。
既然來了個能主事的,他便不再托大,微微一禮,說道:
“道友有所不知,在下造訪貴宮確有要事相告,本想通秉,只是這位袁小友護門心切,見到在下後鬧了許多誤會。這一來二去,吾恐時間耽擱了,故直接登門拜訪,還望道友恕罪。”
女子一聽,目光越過葉長樂,遙遙望向袁佩,袁佩一時心虛,目光躲躲閃閃,女子見此異狀便心中有數,結合袁佩門內風評多惡,面上已信了葉長樂七七八八。
她一歎,收回目光,陪禮道:“原來如此,在下丹鼎宮落梅峰林靜姝,敢問道友尊姓大名,又因何事造訪我丹鼎宮。”
葉長樂剛想開口,卻發覺遠處又有兩道長虹急速而來。
須臾之間,二人落於林靜姝左右。
左側是一絡腮胡光頭。
右側是一須發花白的老道。
“林師妹。”絡腮胡見禮。
“程師兄。”
“林師妹。”老道見禮。
“道玄子師兄。”
三人寒暄完畢,重新與葉長樂對峙。
“你剛才想說什麽?給我如實招來!”
絡腮胡脾氣火爆,剛一來就神色不善地對葉長樂呼來喝去。
道丹三境。
葉長樂有些微微吃驚,這憨頭憨腦的絡腮胡大漢,沒有隱藏氣息,顯示的修為竟然比他還高,儼然是一尊凝結了三道丹的強大修士。
若非自己身懷陰陽魚佩,以道丹二境的修為強闖一地仙宗,倒是欠考慮了些。
葉長樂定了定神,對他淡淡一禮道:“這位道友有禮了,在下葉長樂,別國人士,初來寶地,是想尋貴宗徐行之道友,有人托在下幫忙,替其轉交一物給徐道友,敢問徐道友何在?”
“送東西?”絡腮胡沉吟一陣,攤手道,“拿來給我看看!”
葉長樂沒有計較,從懷中翻出黑金龍紋戒,拿在手裡晃了晃,朗然道:“正是此物。”
“黑龍戒!”
三人難得齊齊失態。
空靈出塵的林靜姝亦上前半步,急言厲色:“托你幫忙的是何人?此戒乃本門弟子之身份憑證,一般而言從不離身……”
道玄子撫須,結合葉長樂的話語,眼中震驚之色俞濃。
他對著葉長樂手中之戒指難以置信地說:“徐師弟的三弟子,已經近二十年沒有回宗門了,你手中的,莫非是……”
葉長樂點點頭:“正是,所以在下才想請徐道友出來一敘。”
“你耐心等著!”絡腮胡粗中有細,分的清輕重緩急,當即使用靈犀陣盤,為葉長樂呼喚徐行之。
片刻後,天邊又是一道遁光騰起,而後急速墜至。
來人中年模樣, 穿著樸素,面容清臒,眉眼之間有一股化不開的哀傷疲憊之態。
徐行之神色張惶,急急跑至葉長樂面前,一把奪過他手中的黑龍戒,仔細地放在掌中摩挲,小心翼翼地在上面印著指紋。
“無錯,無錯,就是月白的黑金戒,那孩子在哪兒!那孩子在哪兒!”徐行之霍然抬頭,看向葉長樂,雙目通紅。
葉長樂從他眼中看見了很多似曾相識的情感。
黃昏、密林、長生禍……
葉長樂有些於心不忍,躊躇一陣卻還是從懷中掏出了顏月白的信,以及她的令牌,遞到徐行之面前。
徐行之顫顫巍巍地接過,打開那張泛黃的信紙,仔細閱讀,不敢錯漏一字,只因這是他最孝順的三弟子寫的信,這般娟秀靈動的字,他做夢都記得,可惜上一次見是二十年前,再見時卻組成了一封遺書。
做師父的,卻要一字不差地認真閱讀一封來自徒弟的遺書。
徐行之讀著讀著,豆大的淚珠滴落下來,嘴裡止不住地嗚咽。
很難相信,這是一位道丹修士。
讀畢,他強忍悲痛,將遺書收回懷中。
林靜姝見狀想了想,還是提醒道:“徐師兄,不焚燒‘納魂紙’確定一下……”
她隱秘地瞟了一眼葉長樂。
葉長樂了然,恐怕那遺書之上附有顏月白的一縷殘魂,這便是她信中所說,可以為葉長樂洗清嫌疑的法子吧。
“不了。”徐行之擦擦眼淚,擺擺手,“我相信這位道友,何況……這是月白留在世上唯一的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