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長青坐西面東,居於主位,頭頂牆上掛著刻有“敦睦堂”三字的牌匾。
一酒糟鼻紅臉矮胖中年人坐北朝南,身邊聚著二三小廝,個個穿戴整齊昂首挺胸。
中年人扣扣指甲,說道:“葉家主,這可是穩賺不賠的買賣,你再考慮考慮?”
葉長青端起茶碗飲過一口,神色憊懶,是一點兒也不想搭理他。
如長恭所言,這余家上下,左右不過七八道紋的廢物,葉家隨便拉出去一個人即能橫掃。
若非看在方家面子上,與這等人交談,真是辱沒身份。
“咦,今日有客到訪?”
眾人僵持之際,一陣溫和聲音響起。
葉長青抬頭一看,是長樂回來了,身後還跟著個紅衣女子。
他放下茶碗,起身笑迎:“三……”
剛想問好,卻聽見葉長樂傳音道:“兄長,暫稱我為三叔祖。”
葉長青一瞧其身後女子,頓時會意,改口道:“是三叔祖回來了?叔祖一路可還順利?”
“文溪已入丹鼎宮。”
二人相近,葉長樂未刻意壓低聲音。
那批惡客自然聽見。
余家主不置可否,臉上冷笑連連,心想這葉家好生無聊,為解家族危難,竟演這樣一出拙劣把戲。
入仙宗?你家也配?
他準備唇齒相譏一番,忽然見得那俊俏男人身後的紅衣女子上前一步,拔出腰間長劍對著他面門直接砍了下來!
余家主大駭,急忙側身避過,奈何女子出劍太快太快,腦袋保住了,可頭上本就不多的頭髮又失幾縷。
他一時失衡,摔在地上,扭過臉,欲要罵街,卻見凌冽劍鋒已停至他的面門。
他大氣不敢出。
“你個紅臉糟老頭!本姑娘一進門就覺著你不是什麽好東西!”李映秋輕晃劍尖,揉揉鼻子,很是得意,“你方才是想說些惡心人的話吧?本姑娘不願聽,請你閉嘴!不然,嘗嘗我這楓吟劍的滋味!”
“我……”
余家主神情悲憤,卻不敢多言一句。
他家那三小廝亦不敢救,連家主都給人一劍撂倒,他們上前能討什麽好?
“這位是……”
葉長青咽了口口水,看向葉長樂,似乎在問,她是誰家的姑娘,怎生猛成這樣。
“嚴格來說,算文溪的師姐。”
葉長樂說著,走至李映秋近前,拍拍她的劍背,示意她不要過火。
李映秋乖巧點頭,收劍入鞘,下一刻卻暴起,往余家主身上招呼幾腳。
這幾腳蘊著李映秋的道紋功力,豈是區區仙奴可以抵擋的?
余家主當即痛不欲生,哭爹喊娘。
李映秋消氣後,睨了那三小廝一眼。
三小廝連忙攙著慘叫連連的主子跑將出去。
待惡客走完,李映秋向葉長青見禮:“晚輩李映秋,見過葉伯伯。”
玲瓏如她,已知那孩子叫葉文溪,且成了她小師弟。
總之,逮著葉家中年模樣的人叫伯伯肯定沒錯。
葉長青受寵若驚,一時不知如何措辭。
葉長樂見兄長這副模樣,笑道:“你既是文溪大伯,映秋又是文溪師姐,她叫你一聲伯伯,受著便是。不必細究輩分,各論各的即可。”
“那我就鬥膽稱你李世侄了。”葉長青仍有些心虛,畢竟面前是一尊實打實的仙門修士。
李映秋點點頭,毫不在意,多一位長輩,許會多一份生辰禮物,她高興還來不及呢。
三人聊著,出了議事堂,在家中走走逛逛。
葉長樂先與李映秋略略介紹家中人員關系。
少女聽得認真,尤為注意小師弟的爹娘。
葉長樂後與兄長談及這一路上發生的事,讓葉長青唏噓不已。
葉長青又告知弟弟那余家上門尋釁的事情,惹得葉長樂開懷大笑。
李映秋摻和不進長輩交談,故向葉長樂言明,想獨自在園中逛逛。
葉長樂同意,隻柔聲吩咐她不要跑太遠,葉家在為她設宴,過個把時辰便能開飯。
李映秋稱是,一蹦一跳地離去。
待她走後,兄弟倆方能暢所欲言。
葉長樂拿出滿是物資的黑龍戒,遞到葉長青面前。
葉長青接過,探查後一陣驚喜:“竟有這麽多好寶貝。”
葉長樂適時提醒:“兄長切勿迷了眼,發展家族,該分清主次。”
葉長樂順便與他說了些家族治理的經驗,轉述自程旭源。
葉長青聽得異彩連連,卻道:“正是,正是!與長恭說的別無二致!”
葉長樂訝然,自己那二哥,當真多智近妖啊。
既然如此,葉長樂便放心了,準備尋個時間,讓李映秋在大庭廣眾下露個臉,確立葉家地位。
一個時辰過去,夜色漸沉。
期間有小插曲發生,駐村仙使周健行竟然上門拜訪。
葉長樂開門見他,邀他同用些飯菜,他竟連門都不敢進。
周健行縮在門口唯唯諾諾,一百二十歲的人,在葉長樂面前倒像個娃娃,讓葉長樂不禁莞爾。
福至心靈,葉長樂向他吩咐道:“為避免鄰裡之間如今日般再起嫌隙,周仙使還是同村民知會一聲,好教他們知曉,我葉家是如何親善友愛。”
周健行哪能不明白葉長樂的意思,當即拍拍胸脯,稱會辦好這事。
末了,他將一令牌遞予葉長樂。
這是彰顯總事身份的令牌。
有了它,葉家即能名正言順地監管千余農,掌控約六千畝靈田。
“仙宮那邊的意思是,一年內,一畝玉清稻田要交八百斤稻子,一畝化靈果田要交五百斤果子,總之,每種靈植上繳數額都有基本要求……除此之外,可以不交,可以多交,多交者會有嘉獎,這也是那余家到前輩家尋釁的原因。”周健行說道。
葉長樂點點頭,表示葉家接手靈田後,會繼續按照仙宮劃定的數額上繳貢品。
周健行大喜,連連表示感謝,並垂詢是否要對余家懲戒一二。
“留著,幫忙多打理幾畝靈田也好。”
“好嘞,前輩放心,小的嘴嚴,不會走漏您的風聲,祝您仙運昌隆,小的告退。”
周健行說著,轉身投入夜色。
同周健行來的還有一人,即去請他“主持公道”的萍姨。
“打狗還得看主人,楊老四傷成那樣,是在打主家的臉,俺看不過,想試試告訴仙使,讓他來主持公道。”頭髮花白的萍姨站在葉長樂面前,低低道。
葉長樂心中一暖。
葉家這些年又招攬了一批門子,小廝,做飯嬤嬤,可哪個都不及萍姨楊四等人親切忠心。
他們是父親招來的老仆。
葉長樂感慨地想,覺著該有這層原因。
方才與周健行的談話隔了音,萍姨並未聽見。
為使她寬心,葉長樂柔聲道:“萍姨,仙使已與我談好,說會處理余家的。他還說,要給咱一些補償,給咱家一個執事當當,你大可寬心。”
“真噠?”
萍姨高興極了,說要趕緊把這個消息告訴老太太。
葉長樂允了。
婦人便搖晃著圍裙,口中說著“老太爺在天之靈保佑了,老太爺在天之靈保佑了!”之類的話,扭身向王彩琴的小院走去。
葉長樂關好大門,轉身瞧著夜色下燈火通明的葉家。
“可憐鄉愁誰解意,幾回夢賦望玄村……”
葉長樂撫膺長笑,迎上燈火,盛大登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