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中年人坐北朝南。
他長髯瘦腮,除去鷹鉤似的鼻子,整體倒算得上儀表堂堂。
中年人對葉長青拱手:“葉家主,久仰大名。”
“方家主客氣。”
此人是方家當代家主方天養。
方家與余家那等醃臢貨色可不同,據長樂說,方家有位祖宗,是丹鼎宮的峰主,此等來頭,不得不讓葉長青鄭重對待。
葉長青笑道:“在下承蒙上宗賞識,擢升總事,替上宗看守這數千畝靈田,但一時卻無經驗,千頭萬緒,不知從何抓起。本想尋個時間,上門拜訪方家主,向方家主討教一二,未曾想尊駕卻是先我一步,光臨寒舍,在下實是感激萬分。”
方天養聞言,微微一笑。
他方家經營多年,在村中枝繁葉茂,於上宗更是有天大的靠山,饒是仙使周健行都得看他家三分臉色。
正因如此,方天養對葉家底細了如指掌,無非是十五年前逃難至此的喪家之犬。眼下葉長青不過僥幸得上宗賞識,謀了個總事當當。所謂流水的總事,鐵打的世家,方天養一開始並未將葉長青放在眼裡。
直至周健行傳訊,言:“葉家幼子,入仙宮某峰峰主門下,特此告知。”
入仙宮一峰峰主門下,就是頭豬,都能修成築基豬妖,都能坐擁五百年壽元,可保一家五百余年的興盛。
方天養這才急了,趕緊差人備好禮物,遞上拜貼,準備上葉家拜訪一二。
眼下,方天養看著葉長青,擺擺手道:“葉家主說笑了,我哪有什麽經驗,無非是癡長你幾歲,多經人事,故見怪不怪罷了。”
言罷,方天養給堂口站著的一眾小廝使了個眼色。
眾小廝會意,將一口紅寶箱抬至堂內。
方天養指著箱子又道:“一些薄禮。三塊下品靈石,一銖紫靈砂,還有些許符籙靈藥,葉家主還請笑納。”
葉長青頷首,心想這方家確實禮數周到,長樂從丹鼎宮順來的戒指裡,亦不過堪堪三十塊下品靈石,外加二兩紫靈砂。
他正欲吩咐楊四將箱子抬下,門外卻一陣吵吵嚷嚷,聽聲音,是柳先生來了。
“家主,文遠又不見了!”柳先生闖入敦睦堂,眉間赫然罩著一股怒意。
方家主看得皺眉,剛想提點葉長青幾句,讓他約束下人,卻瞥見柳先生身上因情緒失控泄露的靈氣。
他心下驚駭,這中年儒生是道紋十境修士?
“什麽?”葉長青聲音高了幾分,但仍注意照料客人顏面,故掐著嗓子道,“柳先生,他何時不見的?”
“第一節早課結束,放他小憩,左右等了兩刻鍾不來人,可見是又逃了。”
“曉得了。”葉長青憋著氣,給柳先生一個眼神。
柳先生會意,對葉長青行禮告退。
葉長青臉色稍緩,與方天養致歉後,便大言他家葉文遠是如何頑皮不省心。
方天養一方面震懾於葉家教書先生竟是道紋十境修士,另一方面,他同樣煩惱兒孫的教育問題。
方家雖在臨仙村內為大族,但出了臨仙村,真遇上天璿九郡裡有道丹傳承的世家亦是盤菜。
所以,歷任家主都教導兒孫,在外莫行霸道之事,須夾著尾巴做人,切勿招惹世家,引得殺身之禍。
可總有一兩個刺頭不聽勸,成日一副天老大我老二的樣子。
他們每每外出遊玩,方天養便在家裡膽戰心驚。
葉長青的言語激起了方天養的共鳴。
他竟真不在意柳先生冒犯之過,與葉長青認真交談起育兒之道。
……
一間石室遠離人煙,躲藏在葉家園林中一處旮旯角裡。
葉長樂閉關其中。
他從祠堂裡暫且取回陰陽魚佩。
對於這件法寶獨特功效,葉長樂已經全然了解。
首先,它擁有封存生靈神魂的功效,甚至凡人神魂亦能封存。
一般而言,凡人神魂太過孱弱,一旦脫離軀體,即會瞬息消散。陰陽魚佩卻能使凡人神魂化作“白流星”,再封存白流星至法寶空間內。
當年,陳大夫便是這種情況。
其次,它亦封存著葉長樂前世部分記憶。
記憶是一種信息,信息存儲仰賴物質。如書寫需紙張,功法需刻錄在玉牌。記憶記載於神魂之中,葉長樂前世記憶實在太多,道丹境修士神魂遠不能承受。故需要陰陽魚佩暫且幫忙保管這部分記憶。
最後,這件法寶有靈,器靈有自主駕馭法寶活動的能力,亦懂得許多功法,這點倒方便了葉長樂。葉家人初修功法時,不再需要葉長樂親自傳授,由陰陽魚佩器靈代勞即可。
只是不清楚,它是本來就知道功法,還是參閱葉長樂封存的前世記憶後才知道的。
“待日後再慢慢找答案吧。”葉長樂暗忖,同時握緊陰陽魚佩,與器靈溝通,“給我一篇煉氣之法。”
此氣非靈氣之氣, 而是氣血之氣。
葉長樂已經籍借《太清玉靈功》凝煉靈之道丹,又借《鍛神真解》鑄就神之道丹,現在,要輪到氣血道丹的凝煉了。
器靈已不需要通過書寫文字回答,它亦會傳音。
陰陽魚佩微微發光,一篇有關煉氣鍛體的功法頃刻間注入葉長樂的神魂之中。
“《萬物母氣法》?”葉長樂參閱功法名字,不禁微微驚訝,“什麽功法,名字如此有氣魄?”
實際上,葉長樂前世多半修過,但他現在不知道,便仍要發出此問。
他沉浸心神,默默閱覽。
這依舊是一篇道紋法,與《太清玉靈功》一樣,先煉製道紋,再讓融鑄道紋為道丹。
只是……
煉製道紋的材料是不是略微複雜了些?
葉長樂瞧見一種種未曾見過的材料,不禁有些頭大:
“太陽真氣……”
“太陰真氣……”
“修羅殺氣……”
“九幽煞氣……”
“乾元金氣……”
“履霜寒氣……”
“……”
葉長樂微微一歎,嘗試詢問器靈,這些材料在哪可以找得到。
器靈曰:
[絕跡嶺南。]
葉長樂涵養極好,卻差點想摔魚佩:“嶺南八國找不到?那你告訴我做甚。”
器靈曰:
[魚佩中其余功法,比不得此法,且材料同樣找不到。]
葉長樂愣神,忙問為什麽。
器靈則言簡意賅:
[道法變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