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外,還有如拂塵一般長的胡須,也給他一應貼了上去。
又拾掇一陣,葉長恭尋思已將所有外表細節做得天衣無縫,想那趙財主再有眼力勁也不能認得自己。
最後,長恭咳嗽一聲,運轉體內靈氣,讓靈氣掐著喉嚨,嘴裡不斷念叨著“無量天尊”,邊念邊聽,幾經調整,把音色從清亮少年掐成中年老道後才肯罷休。
“嗯。”
葉長恭對著鏡子左看右看,甚是滿意自己的裝扮。
他眼神虛眯,搖頭晃腦,時不時撫須長歎,竟真像個得道高人:
“哈哈哈,我……哦不,應該是貧道,貧道!哈哈哈,貧道去也……”
萬事俱備,葉長恭前往趙家。
……
葉長恭來到趙家,注意到趙府朱門外掃地的門童。大戶人家的門童通常機靈,能為主人分辨貴客。這不,葉長恭一出現,門童立刻朝向他投來審視的目光。而當葉長恭指尖冒出一團清氣,對著趙宅胡亂比劃一通,這種審視馬上變為了震驚!直到葉長恭收功,眉頭緊皺,撚著胡子仰天長歎,擺出一副你家明天就要死人的模樣,門童終於慌不擇路地跑進屋子,口中連喊:“老爺!老爺!門外來了個仙人!”
門後傳來一陣騷動,接著一堆人魚貫而出,一個矮胖中年人大頭,正是那趙財主。
趙財主邊走邊拱手,光亮的玉扳指煞是惹眼:
“道長!道長!我趙某人這廂有禮了!”
待他近到跟前,葉長恭微微點頭,漫不經心道:
“原來是趙家主,貧道雲遊四方偶遇貴府,隨意瞧瞧,還望趙家主不要介懷。”
“哎,怎麽會,怎麽會呢。”趙財主一臉討好,“寒舍若有道長這等活神仙大駕光臨,那簡直是蓬蓽生輝!實不相瞞,小可平日也常看些道門經典,慕那長生術法,因此鬥膽,想請道長進府一敘,道長可否賞臉?”
葉長恭眼睛朝他一斜,悠悠道:
“趙家主恐怕另有所求吧,倒是不必跟貧道藏著掖著,緣分到了,貧道自會相助。”
葉長恭將緣分二字咬的很重。
趙家主聞弦知雅意,立刻轉頭給身後仆人一個眼色,仆人端盤上前,盤中正是一錠錠白花花的銀子。
趙家主拿過銀子,奉到葉長恭面前,姿態恭敬,幾乎將他視作親爹:“道長明鑒,小可府上近確實出了一些怪事,鬧得上下人心惶惶,所以才想請道長進府一看。至於緣分……道長您看,這緣分夠不夠份量。”
夠!當然夠!誰說銀元寶不是緣?
葉長恭心中暗喜,此番打探情報,竟還掙到了一大筆外快!
面上不動聲色,葉長恭一甩拂塵,神色悲憫:
“無量天尊,趙家主心誠至此,當真與貧道有緣,也罷,走上一遭又何妨?趙家主請帶路吧。”
“哎!”
趙家主喜不自勝。
……
趙家主侍奉在葉長恭左右,向他訴說府上的怪事。
趙府很大,在自門口走到府裡一間偏房的這段時間內,趙家主便把要交代的和盤托出。
原來,趙家四五代人,總是財旺人不旺。到了這代更甚,趙家主娶了六七房姨太,吃了不知多少補藥,埋頭苦乾十幾年,到頭來也隻育有一個女兒。
直到三年前,他第六房姨太,為他生下一個大胖小子,足有十斤重!
可他開心沒一個月,這大胖小子就離奇溺死在後山水塘,他那叫一個傷心,足足嚎了半年才緩過勁來,才有心情繼續投身於生子大業中。
怪事,就在這三年間發生了。
首先是每到月初,夜裡總會響起嗚咽嗚咽的哭聲。
然後是家中牲畜總是莫名其妙的病死。
到後來,好多仆人變得神情恍惚,都說自己看見了小少爺向他們索命。
“這分明就是我那小寶死得冤,不願往生輪回啊……”趙家主用袖子擦擦眼淚,接著道,“可他有怨氣,應該去找害死他的人,來家裡胡鬧做甚,捉弄下人也就罷了,最後竟盯上了他的姐姐……”
沒想到不用盤問,葉長恭就得到了好多情報。
可他開心不起來,反而有些發怵。
因為他睜開靈眼看了一圈,發現趙家主大概率沒騙他,趙家好像……真的有鬼。
葉長恭看到,在林植樹蔭下,或者是屋簷底下的陰影裡,有一縷縷若有若無的灰色遊絲。灰色遊絲不同於張秀才身上那血腥霸道的黑氣,給他一種截然不同的詭異森冷感。
無量天尊……這下事兒犯了。
葉長恭心裡直打鼓。
可他轉念一想,自己一個修仙者,就算真有鬼,沒必要怕它吧?縱使纏上來,用靈氣轟殺就是。
打定主意,葉長恭緊鎖的眉頭又舒展開來,撫須道:
“趙家主莫要擔心,貧道進府以來,已仔仔細細瞧過,確實有鬼魅作祟,不過放心,其道行不深,貧道有十足的把握對付。”
“當真?”趙家主立刻止啼,對著葉長恭躬身三拜,“小可替趙府上下先拜謝道長,道長大恩大德,小可沒齒難忘。那事不宜遲,道長開壇做法,需要什麽法器材料?請一一示下,小可命人速速備好。”
“法器材料……倒是不用,貧道行走江湖,自有一套別的驅鬼方法。”
“別的驅鬼方法?”趙家主將信將疑。
“嗯。”葉長恭淡淡道,“只需帶貧道去府上近日怪事發生最為頻繁之處即可。”
……
片刻後。
趙家主帶領葉長恭來到一處僻靜廂房。
經趙家主介紹,這是其女趙清蘭的房間,亦是近日鬧鬼最重的地方。
趙小姐已經連續十幾天晚上夢見她弟弟向她索命,因此惶惶不可終日,精神也逐漸恍惚。
“趙清蘭……”
葉長恭喃喃,逐漸想起三年前的一個午後。
那時,天氣酷熱難耐,他聽聞趙家有一批自陽谷鎮進來的冰塊,便帶著一眾小弟,偷偷翻進趙家大院,想摸兩塊來消消暑。
沒想到,他打頭陣,剛翻過牆,落地便遇見一個似水一般的半大姑娘,睜著水汪汪的杏眼,正倔強地盯著自己:
“你是誰,來我家做甚。”
聲音很空靈,姑娘很漂亮,一身藍色綢緞織就的錦服更是與她相得益彰。
葉長恭覺得好看,望玄村裡該是沒有比她好看的人兒,連遲早過門的嫂子劉蓮香也沒這般好看,他想著不看白不看,便頗為無恥地盯著人家上下掃視,直到女孩兒羞赧萬分,眸子蒙霧,幾乎要攥出水來後,他才突然驚覺,自己是來偷冰的,可不能欺負得她鬧出動靜。
葉長恭忙道:“好妹妹,你莫要哭,我來你家借點冰,若是不借,我上別人家問問。”
“借冰?”趙清蘭正眼瞧著他,而後偏開,縮縮脖子,紅臉囁嚅,“那你得叫我姐姐,我才肯借你。”
“啊?”
就這樣,能屈能伸的葉長恭叫了幾聲姐姐,為小弟們換來了一大木匣的冰塊。
思緒回到現實,葉長恭嘴角不自覺噙上一抹笑意。
姐姐?哼!這下非得讓你叫聲爺爺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