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照射在房中,雖然暗淡,但卻十分夢幻。
這個房間空間十分空曠,原本,這裡是一座教堂,所以才有那彩色玻璃。
而此時的教堂,早就被人改成了一間畫室。
其中的座椅早就被拆除,正中間的位置被擺上了一個巨大長桌,旁邊是數個木製架子,應該是以前教堂中的書架,此時被挪到這裡,上面擺滿了各種顏料。
畫室四壁堆放著各種畫作,有油畫、有國畫,堆放的滿滿當當。
整個畫室光線昏暗,只有透過玻璃照射下來的一道陽光打在長桌上。
而巨大長桌前,一名年輕帶著髒亂圍裙的男子持筆站立。
男子名叫郎玄,這間畫室的主人,從四周堆滿賣不出去的畫作,就能得知,這是個十分落魄的畫家。
而事實也確實如此,郎玄的畫技並不出眾,賣出的作品屈指可數。
日子雖然潦倒,卻尚能維持溫飽。
但生活,不止溫飽,還有生老病死,半年前,郎玄的母親查出了癌症。
錢,成了壓死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
三天前,有一名富商找到了郎玄,富商告訴郎玄,他是從醫院的獻血資料庫中找到的郎玄。
郎玄的心臟與富商的相匹配,郎玄需要錢,而富商需要郎玄的這顆心臟。
富商承諾郎玄,只要郎玄願意將心臟給他,他就願意為郎玄的母親提供醫療費用,不管多少錢,都會提供。
今天,郎玄從母親所在的醫院回到這間畫室,這也是母親住院後,郎玄第一次回到這裡。
站在在畫室中心,面前長桌上擺放著一副兩米長,半米寬的宣紙,宣紙之上,是一副奇怪的重彩國畫,畫中像是顏料隨意潑灑組成一個扭曲的漩渦,漩渦分六色,斑駁扭曲,在顏色間隙畫有數道仿若鬼怪的身影在其中掙扎。
郎玄持筆停頓在紙上,雙眼閉合,眼角一滴淚水緩緩流出,滴落在宣紙的邊緣。
此時閉眼的郎斬,耳邊不斷回想著父親的歎息聲與哥哥不斷打電話哀求的聲音。
腦中浮現母親的面龐,記憶中,母親骨瘦如材,一手撫摸著郎玄的面龐,母親沒有說話,但含淚的眼中卻透漏出無盡的對生的渴望,還有對郎玄的眷戀。
兒時關於母親的一幕幕場景如同書頁一般翻動。
回想著母親,在記憶中注視著母親的眼瞳,郎玄好似沉入其中,從其中看到了如同地獄的場景,仿佛厲鬼的嚎叫就在耳邊。
厲鬼嚎叫、父親低語、哥哥焦急,母親無言,絕望的感覺或許就是如此。
就這般過了許久,郎玄低語:
“馬上就有錢了,馬上會有的~”
話落,郎玄放下畫筆,拿出了手機,撥通了那位富商的電話。
簡單的交流過後,放下手機,心頭的石頭仿佛也隨著手機一同放下。
打過電話後,郎玄輕快了許多,絕望雖然還在,但已經不在沉重,低頭看向桌面的畫。
如此心境之下,郎玄若有所悟,眼中閃過一抹精芒,不在哀傷,不在無助,拿起毛筆,沾取顏料,揮動手臂,隨著筆尖劃過宣紙,幾筆顏料落在畫中的漩渦之上。
就是這簡簡單單的寥寥幾筆,那畫中的漩渦好似動了起來,開始緩緩轉動,其中鬼怪原本空洞的眼神浮現情緒。
有的恐懼,有的悔恨,有的好似在謾罵,有的好似在哀求。
這一切的一切疊加在一起,明明是一副恐怖的地獄場景,但整體看去,哪旋渦中心又有一抹存粹的空白,哪怕之前郎玄再怎麽潑灑顏料,都保留下來的白。
這一點留白中,仿佛透露出一抹希望。
這是無盡恐怖中的一點希望,圖中透露出的痛苦、恐懼等等一切皆是負面的,所有的負面在輪回之中,最終化作重生的希望。
毛筆離開宣紙,郎玄怔怔的看著自己這輩子最後的一幅畫,心中的焦急、煩惱、悔恨等等一切情緒都徹底平靜下來。
在這般境地下,郎玄的畫技不知不覺中發生了質的改變,當然,這些東西,對於郎玄來說已經不那麽重要了。
從畫上收回心神,隨意的手指松開,筆跌落在地上,筆尖狼毫中沁潤的顏料濺射開來,在髒亂的地毯上炸開一朵絢爛的顏料之花。
郎玄再次回想母親憔悴的面容,喃喃低語:
“我本就是爛人一個!”
“但媽媽,會好的,一切,都會好的~”
話落,不再留戀,轉身離開。
走出畫室後,門口台階下,一輛豪車已經來到,正在等待。
車後座有一名精神萎靡的中年男子,男子看到郎玄出來,虛弱的臉上展現笑容。
郎玄上車,坐在男子旁邊,看著男子,眼神平靜。
“記得你的承諾!”
男子看著郎玄的眼睛,身子不自覺的打了個冷顫,但卻急切肯定的回復:“當然!”
車子啟動,駛向醫院的方向。
躺在手術床上,醫生為郎玄戴上呼吸面罩,無影燈的燈光並不刺眼,隨著麻醉藥劑的注入,郎玄陷入沉睡。
不知過了多久,郎玄的意識逐漸清醒。
隻感覺身子麻木,好像不受控制,但郎玄的心中卻沒有對死亡的恐懼, 只有解脫。
但再徹底解脫之前,郎玄心中還有一點念想。
所以郎玄拚盡全力的想要睜開雙眼。
而此時的眼皮卻像是重若千斤一般。
不知掙扎了多久,郎玄終於將眼皮抬起。
模糊的視線出現,是亮光,是十分明亮,但卻模模糊糊的亮光。
氧氣面罩讓郎玄呼吸起來還算容易。
適應了一會,視線逐漸恢復,開始向著四周大量,郎玄確定了,自己是在醫院的重症監護室裡,床旁有一台正在不斷運轉的龐大機械,數十根管道、磁片布滿全身。
郎玄知道,那是體外循環,是哪怕心臟停跳也可以維持生命體征的昂貴器械。
曾經在母親身上見過,但沒想到這昂貴的玩意會有一天也用在自己身上。
“踏~踏~踏~”
不等郎玄多想,輕微的腳步聲傳來。
來者是被防護服包裹嚴實的醫生,姓楊。
郎玄記得,楊醫生人很好,真的很好。
“郎先生,你醒啦,手術很順利。”
說著,楊醫生拿出裝在透明塑料袋裡的手機,翻找了一下,而後拿到郎玄面前,其中是一個正在播放的視頻。
畫面中,是自己的母親,正在被送往手術室。
“這是王先生托我給你看的,讓你放心。”
話沒說完,楊醫生手指一劃,視頻變成了一張截圖。
是一張轉帳一百萬的截圖,與到帳截圖。
看到截圖,郎玄笑了,因為截圖中收款的帳戶,正是爸爸的銀行帳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