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許粟卻不準備絕食。
即使他已經實現了辟谷,但到了每天的吃飯時間,他還是習慣於點上一份飯菜,自己慢慢兒吃。
他老是覺得,要是連飯都不吃,那豈不是人都不算了,等以後回了艦隊,自己怕是連基本的生活都適應不了了。
故而,他痛快地解決了面前這碗爛肉面,隨後才跟著那位少年的足跡追尋而去。
一般情況下,在煙火氣濃鬱的地方,靈氣波動就較為衰弱,各類法術也就基本不能運用。
但這對許粟來說卻不是問題。
不同於要完全依靠靈氣才能施展法術的修士。作為煉氣士,許粟完全可以通過煙火氣來施展自身的法術。
修士們依靠天地間的靈氣來錘煉筋骨,進而匯聚三才,最終實現長生。這個過程中體內的靈氣,一絲汙染都不能有,否則就會走火入魔。
而煉氣士不同,他們憑借自己丹田中的這口先天之氣進行修煉,進而實現了內聚精氣神,外練筋骨皮。
因是先天之氣,故而不用在意吸納的到底是靈氣還是煙火氣,只需吸入丹田便可緩緩練化而融為一體。
那名少年早已走遠了。在人流穿梭的大街上要找到他的足跡並不容易。
許粟眨了眨眼,他的眼眸開始泛出金光。眼前的景象頓時清晰起來,大街上五光十色的氣體四處流動,但那股陰寒的鬼氣一眼就可以看見。
這是法眼的最高等級。
人為萬物之靈,周身皆為法寶。不同於其他物種,一葉障目不見泰山。一般情況下,通過一些特定的形式,人類便可以自行張開陰陽眼,可以看見陰間之物,便是最低等級的法眼。
等到人經過修煉,靈氣灌注雙目。這時人的眼睛便可以進化為靈目。可以觀看山川之變化,天地氣息之波動,這便是法眼的第二個等級了。
等到靈氣進一步灌輸,再以精氣神進行淬煉,便可以將人的雙眼練成法眼。到這一步,人類的雙目已經練到了極致,下可查陰間之事,內可視法力流轉,上可觀神鬼氣運。
憑借這一雙法眼,區區一個少年自然不會逃過許粟的追蹤。
洛陽共有二十四坊,前四坊皆為皇親國戚所居,中間五坊為大小官員所居,剩下的則圍繞著都城邊緣所建,專供平民百姓所居住。
而這個少年的居住地在距離皇宮最遠的一個坊內,這裡已經是貧民居住的地方了。
大周開國之時免費修建的房屋已經逐漸倒塌,居住在此的貧民卻沒有足夠的資金來修繕這些房屋,只能勉強用山間砍伐的粗木將其支撐起來。故而整個坊內,房屋均是搖搖欲墜。許粟都擔心自己一用力會不會把旁邊的房屋震塌?
他認準地方後,上前小心翼翼地敲了敲房門。
“誰呀?”門後傳來稚嫩的回應聲。
許粟語氣溫和地回道:“無量天尊,貧道乃是一位遊方道士,見施主家有邪氣環繞,特來除崇。”
“吱”,木製的陳舊大門微微打開了一條縫,少年的半張臉透過門縫看著門外的許粟。
“我家不信鬼神,也不求偏方。還請這位大人回去吧。”
說完門啪的一聲關上了。
許粟溫和的笑臉頓時僵住了。小孩子家警惕性還真高。
他取出自己剛剛領到的巡檢腰牌,重重地拍了兩下門。
“巡檢司辦案,快開門!誤了事你自己到大理寺去解釋吧。”
門又打開了,那個少年仔細看了看許粟手裡的腰牌,立刻打開了大門。
“大人,裡邊請。”少年彎著腰在前方帶路。
這座房子已經很舊了。修的時候就只有前後兩進院子,前院住人。後院擺放雜物。前院當時估計還額外裝修過一番,或許新修時還是花團錦簇、四季如春的景象,但現在只剩下一片荒蕪了。
左右兩間廂房完全倒塌了,廢墟之中已經開始生長出野花來。就是通往堂屋的道路,鋪路的石板也好多都破碎了,隻留下了一地碎石。
要知道居住在京城的人祖上大小也得是個官員,都是跟隨太祖平定天下後才來到此地居住的。距今傳承不過五代已經衰落成這個樣子了,其他地方的百姓生活可想而知。
跟著少年的步伐,走過荒草叢生的前院來到堂屋,少年微微欠身:“大人稍等。”
不一會兒他從旁邊的房間裡走出,給許粟端上一杯清水。
少年緊張地端坐在椅子上,雙手自然放在膝間,努力裝出一副成熟的樣子。但他的雙眼卻緊緊盯著許粟:“在下周義,不知大人此來有何要事呢?”
許粟看著他裝作大人模樣不禁有些發笑,清了清嗓子說道:“適才已經說過了,我是見此地邪氣匯聚特來除崇。”
周義的身體突然緊繃起來,手護住了自己的腰間的包裹,聲音顫抖著回道:“除邪稅去年已經交過了,我家實在是沒有余糧了。今年的稅是否可以下個月再交?”
許粟一愣,隨即笑起來了。
“我不是來征稅的,真的是來除崇的。”
他張開法眼環視一圈,手一指:“那間屋子是用來幹什麽的?”
周義頓時緊張起來:“那是家母休息的地方。”
“帶我去看看。”
周義猶豫了一下,起身走到房門前敲了敲門:“媽,你還好嗎?官家派人來看你了。”
房間內傳出一道微弱的聲音:“哦,進來吧。”
走進房門,許粟不禁皺起了眉頭。這屋子裡門窗緊閉,光線暗沉,顯得十分陰寒。四周擺放的家具估計也上了年紀。他輕輕一碰,就響起吱呀吱呀的叫聲。
手在上面抹了抹,倒是沒有塵土,應該是平日打掃的很乾淨。但畢竟時間久了,整個家具透露著一股腐朽之氣。
他看向躺在床上的病人。那是一位中年婦女,或許是因為往年操勞過度的緣故,臉上已經長滿了皺紋。
她的身體十分虛弱,盡管聽見周義說有官府來人,依然只能躺在床上看向許粟。
“咳,咳。”婦人用沙啞低沉的聲音問道:“在下周張氏,是這間屋子的主人。妾身這病日益加重,還請恕在下無法起身相迎。只能讓犬子代為接待了。”
“不必客氣。”許粟仔細瞧了瞧婦人的眉心,那裡有一股陰邪之氣徘徊不去。
“你母親這病是什麽時候患上的?”
婦人似乎十分勞累,說了兩句話就躺下睡著了。
周義急忙向上前把被褥蓋緊。忙完了,周義才回答道:“就在去年冬天。天氣太過寒冷,應是凍壞了身子。近幾個月一直在開藥調養卻總不見好。”
“就是這藥。”許粟端起床邊的藥碗,輕輕敲了敲,一股鬼氣從其中竄了出來。
“你在哪兒開的這藥?”
“就在南街那一塊兒。”周義老老實實回答道:“在下家中貧困,沒錢去大鋪子裡開藥,南街那塊兒常有為窮人治病的遊方郎中。”
他忽然想到了什麽聲音,顫抖的問道:“大人,這藥該不會有問題吧?”
“有沒有問題?等我把了脈才知道。”
周義躬身推到一邊,手腳麻利地往自己母親手上栓了一條絲線。
許粟把手搭上去,越查越覺得不對勁,這脈搏弱的幾乎不像一個活人。
“拿碗清水過來。”
周義轉身便從廚房用瓷碗端了一大碗清水遞給許粟。
周義羞愧的說道:“大人若是口渴家裡倒還有一些茶葉,不必如此拘束。”
“不必。”許粟雙指並起指向那水口中念道:“風病從風散,氣病氣除根。瘟疫諸毒害,寒熱速離身。”
話音剛落,只見許粟指尖射出一道青光沒入水中。原先還略帶渾濁的井水,頓時變得清澈無比。
“先讓你母親喝下吧。”
“哦,哦。”旁邊被驚得目瞪口呆的周義一下回過神來,扶起自己母親將水喂了下去。
半刻鍾之後,周義母親的臉色便好了起來。原先蒼白的臉頰恢復了血色,連皺紋都好像平複了幾道。
“好了,你以後記得要將門窗打開,多通風,保證屋內環境整潔。”許粟又搭了搭脈搖搖頭說道:“她身體太弱。即使現在病好了,還要休養一段時日。近期多吃些肉食,補充營養。”
許粟看見周圍環境語氣停頓了一下:“也不用肉食,保證一日三餐供應充足就行了。預計半個月人就可以轉好。”
周義試探性地上前看了看自己的母親,氣色果然好轉,與往日大不相同。便小心翼翼的為她蓋好被褥,帶著許粟離開了臥室。
一出門,周義就對許粟跪下了。
“多謝大人救命之恩。在下願肝腦塗地,以報大人大恩。”
許粟連忙將他扶起:“不必如此,食君之祿忠君之事,我也只是履行自己職責罷了。現在關鍵還是那個給你開藥的郎中,不知你可否帶我去尋他一尋。”
周義聽言,當即拍著胸脯保證,便帶著許粟向南街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