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奉璧赴秦的隊伍離開夫子嶺已有兩個時辰,這會兒,早已人困馬乏。
眾人頂著烈日行走,一個個汗流浹背,低垂著頭。馬也蔫頭耷腦,不停的喘著粗氣。
侍長趙琥騎馬走在隊伍的前面,他仰起頭,手搭涼棚,看了看頭頂明晃晃的烈日,轉頭望了望疲憊不堪的隊伍,心生不忍。他調轉馬頭,策馬來到獨輈雙輪馬車旁,拱手施禮道:“使者,天氣炎熱,正好前方有片樹林,可否稍作休息再行趕路?”
使者撩開車窗簾子,探頭說道:“準許,即刻趕往樹林歇歇腳、納會涼,避開酷熱時辰再行趕路!”
趙琥應聲道:“諾。”
他大聲對著眾人說道:“使者準許,到前面樹林稍作休息再行趕路!”說完策馬跑到了隊伍的前頭。
聽說到前面的樹林可以休息,眾人精神為之一振,不由得加快了步伐,一盞茶的功夫便到了樹林。
樹林裡,樹木高大聳立,枝繁葉茂,遮天蔽日。一條小溪從中間潺潺流過,清澈見底,涼意沁心。溪邊野花盛開,微風吹拂,香飄四溢,讓人心曠神怡。
見到此等納涼好地方,眾人興奮不已,有的迫不及待跑到溪邊,擼起袖子,脫掉靴子,挽起褲腳,站到溪流中,雙手捧起清沏冷冽的溪水洗著滿是汗水的臉;有的將兵器擱置一旁,倒在陰涼的草地上,頭枕著行囊,呼呼入睡;有的席地而坐,拿出攜帶的乾糧,大口大口的嚼起來。
馬夫老贏等使者下了車,把韁繩拴在樹上,拿出一個木盆從小溪取來水,放在地上,馬便低下頭“咕咚咕咚”喝起盆中之水。老贏又割來一捆青草,放在馬的跟前,馬便叼起青草咀嚼了起來,一臉享受的表情。
趙琥、常旭將馬牽到溪邊,待馬喝夠了水,將韁繩掛在馬鞍上,任由馬自個兒吃著溪邊的青草。
倆人蹲下身子,雙手捧起清澈的溪水洗起了臉。
常旭邊洗邊說:“大哥,這溪水真涼爽!”
趙琥回道:“的確涼爽!”
倆人索性脫掉靴子,高挽褲腳,踏進溪流中間,任憑清沏冷冽的溪水衝擊自己的雙腳。
過了一會兒,常旭似乎想起什麽,轉頭對趙琥說道:“大哥,真奇怪,這一路上幾乎見不到飛禽走獸!”
“賢弟,聽你這麽一說,還真是的,這一路上就連麻雀都沒看到幾隻!按說這樹林裡就該有些飛禽、小動物什麽的,可現在卻什麽都看不到!”趙琥環視了一下樹林說道。
“此地不宜久留!”常旭飛快地掃了一眼樹林說道。
“嗯,得趕緊退出樹林!”趙琥讚同地說。
倆人趕緊回到溪邊,穿上靴子,牽起仍在低頭啃著青草的馬兒,朝著侍衛們休息的地方走去。
趙琥邊走邊喊:“此地不宜久留,急速退出樹林!”
此時,大部分侍衛躺在陰涼的草地上酣然入夢,聽到侍長趙琥的喊叫聲,紛紛睜開迷迷糊糊的雙眼坐了起來,心想:“這趙侍長又發什麽神經,剛入睡又要喊走!”
見幾個仍在呼呼大睡,旁人叫也叫不醒的侍衛,趙琥上去就是幾馬鞭抽去,邊抽邊喊:“快快起身,急速退出樹林!”
那幾個侍衛從睡夢中驚醒,慌忙爬起來,邊用衣袖擦拭嘴角淌出的口水,邊撿拾地上的行囊和兵器。
眾人正要退出樹林之際,三匹馬兒不約而同地脖子使勁向後仰,前蹄高高抬起,雙眼上翻,眼珠瞪得圓鼓鼓的,並發出“嘶嘶,嘶嘶,嘶嘶……”的鳴叫聲,一副驚恐萬狀的樣子。
趙琥、常旭和老贏使勁地拽住馬的韁繩,才是把受驚嚇的馬兒控制住。
常旭瞪大眼晴往樹林深處望去,大叫一聲:“不好,有虎群!”
這時,一陣震耳欲聾的咆哮聲,打樹林深處傳來,眾人驚駭望去,只見雌雄兩隻老虎,領著三隻即將成年之虎,朝眾人馬狂奔撲來。
虎群突然躥出來,令人猝不及防,人群一片騷亂,六個手執連發駑的侍衛,慌忙舉起連發駑,對著虎群就是一頓亂射。然而,射光所有箭矢,皆未傷到五隻老虎一根毫毛,反而惹怒五隻老虎,獸性大發,咆哮聲震得地動山搖,樹葉紛紛飄落。
“眾侍衛切勿驚慌,排布防禦陣形!”趙琥大聲喊道。
然而,面對五隻張牙舞爪的老虎,膽小的侍衛早已嚇得臉色鐵青,腿不停地顫抖,呆若木雞,一動也不敢動。三匹馬兒也渾身直打哆嗦,僵在原地,動彈不得。
見情況不妙,常旭趕緊把韁繩交給身旁的老王,拔出長劍,縱身一躍,朝著領頭的雄虎迎面刺去,心想:“必須先捅死這畜牲!”
與此同時,趙琥也把韁繩交給身邊的侍衛,順手抓起渾身直打哆嗦一名侍衛手中的長戈,縱身一躍,朝著雌虎迎頭摏去,心想:“今天定要摏死這畜牲!”
雄虎見常旭揮劍刺向自己,一聲長嘯,不管三七二十一,縱身撲向常旭,心裡仿佛也在想:“必須先撂倒這狠人!”
常旭與雄虎在空中打了一個照面。常旭的長劍距雄虎頭頂半寸穿過,雄虎的前掌也離常旭身子半寸劃過。
常旭感到好象有股冷風從自己的身邊刮過,情不自禁的打了個寒顫。
常旭估摸這畜牲得有五百來斤。心想:“剛才,若是被那畜牲鋒利的前爪抓到,自己不死也要脫層皮,得謹慎應對才是!”
雄虎見首次攻擊撲了個空,立即調轉身軀一躍而起,再次向常旭撲來。
常旭一個後空翻躲開,趁勢躍上旁邊一顆大樹的樹枝上。
雄虎見兩次攻擊均未奏效,怒氣衝衝,蹲在樹枝下仰著頭,張開血盆大口,盯著樹枝上的常旭不停的咆哮。
雄虎積聚力量,再次縱身躍起,揮動一對前爪朝樹枝上的常旭奮力抓去。
就在雄虎雙爪即將抓到的一刹那,常旭縱身躍下樹枝,只聽見“嘎吱”一聲巨響,胳膊粗的樹枝竟然被那雄虎的前爪抓斷,樹枝與那雄虎一齊掉了下來。
此時,落在地上的雄虎,又氣又腦,微喘粗氣,齜牙咆哮,虎尾不停地掃著地面的落葉,嘩嘩直響,一副拚命的樣子。
常旭也是感到心跳略微加快,額頭直冒冷汗。他趕緊張口深深地吸了一口氣,使自己慌亂的心平靜下來,長劍直指那雄虎,瞪大眼晴,與那雄虎對視起來……
而另一邊,雌虎見趙琥來勢凶猛,就地翻滾避讓,瞬間滾出好幾丈遠,心想:“今天怕是遇到莽夫了!”
趙琥那肯放過,幾個箭步衝上去,揮起長戈就是一頓摏擊、啄擊、鉤擊,雌虎左右縱跳躲閃,避開趙琥長戈的鋒芒。它轉動身軀,用自己長長的、猶如棍棒般的虎尾,朝著趙琥橫掃過去,尾尖貼近趙琥的腰間掃過,趙琥向前打了一個趔趄,雌虎趁機縱身躍起,向著趙琥迎面撲來。
趙琥趕緊穩住身子,向左側縱身躍出,避開了雌虎凶猛的撲擊。此時,趙琥的心頭充滿了怒火,揮起長戈便朝那雌虎狠狠的啄擊過去。
戈頭貼著雌虎的頭皮劃過,重重地啄在旁邊的一塊巨石上,只聽見“啪”的一聲巨響,瞬間火星四濺,緊接著“嘎吱”一聲巨響,九尺長的長戈已然斷成了兩截。
雌虎何時受過這樣的奇恥大辱,頓時獸性大發,咆哮如雷,後腳猛的一蹬,拔地躍起,不顧一切地撲向趙琥。
趙琥縱身便要躍出,那知腳下一滑,一屁股坐在地上。
此時,雌虎已從空中撲了下來,趙琥隻好雙手舉起手中的半截戈柲奮力擋去。
四百來斤的雌虎,半截戈柲如何抵擋得住!趙琥心想:“這下完了,這一百六十斤重的身子,今天怕是要撂在這裡了!”
侍衛們揮動長戈要來救援,卻被另外的三虎拚命阻擋,無法靠近。
“咻咻,咻咻……”
就在千鈞一發的時刻,樹林西邊深處同時射來兩支箭矢,一支射穿雌虎的頸部,一支射中雌虎的右側腹部。
雌虎“嗷”的一聲哀嚎,倒在了趙琥的右側。
趙琥迅速向左翻身站起,揮動半截戈柲朝著雌虎的天靈蓋就是一頓猛砸。
雌虎“嗷……嗷……嗷……”一陣叫喚後,便氣絕身亡。
這邊,雄虎聽到雌虎的哀嚎聲,一聲長嘯,拚盡全力縱身躍起,撲向常旭。
與此同時,常旭也縱身躍起,避開雄虎的撲擊,瞄準雄虎露出的破綻,揮起長劍,徑直朝雄虎的心窩子使勁捅去。
長劍穿過雄虎的心窩直達背部,雄虎一聲哀嚎,倒在地上,血流如注,拚命掙扎幾下,便奄奄一息斷了氣。
此時,圍著眾人馬的三隻即將成年之虎,見雌雄兩隻老虎已經氣絕身亡,一陣哀嚎,轉身朝著北面樹林深處狂奔逃去,扔下一路懾人心魄的哀嚎聲,震天撼地,不免讓人頓生惻隱之心……
“多謝俠士援手,可否現身相見,救命之恩,容趙琥當面致謝!”趙琥抱拳朝著西面樹林深處高聲說道。
“區區小事,何足掛齒,此地不宜久留,趕路要緊!”西面樹林深處傳出這麽一句話,就再也沒了動靜。
眾人正要撿拾地上掉得七零八落的行囊和兵器,準備退出樹林的時候,由南面殺進了一支大約三十人,身背強弓硬駑,手執叉子長矛的隊伍。
眾人以為遇到了山賊,紛紛拿起武器準備應戰。
這時,一個手執長矛的壯漢高聲喊道:“眾人莫要驚慌,吾等乃閼與邑的捕虎獵隊,聽到虎嘯聲趕來的!”
雙方這才放下心來相互打量對方一番。
這邊大多頭戴武弁大冠,身穿窄袖交領右衽服,下著長褲,腳蹬革靴,官兵服飾裝扮。
那邊多半戴折腳襆頭,身著綠色或褐色翻領小袖大褶衣,蹬長靿靴,獵戶裝束打扮。
獵戶們看了看倒在血泊中的雌雄兩虎和草地上灑落的行囊,已然知道這裡剛才發生的事情。
趙琥朝那壯漢抱拳道:“我們著急趕路,兩虎就交給眾獵戶了!”
壯漢抱拳道:“這幾個畜牲已經吃掉三十多個大人和小孩,你們為這方圓百裡黎民除了禍害,恭請到前面的村子作客,吾輩定當好好答謝!”
趙琥見是隊伍也要前往的地方,也就欣然應允。
獵戶們興高采烈地抬著兩隻老虎走在前面,奉璧赴秦的隊伍跟在獵隊的後面,浩浩蕩蕩地朝著前方的目的地開拔。
這時的太陽雖已偏西,但仍舊火辣辣的、熱烘烘的,烤得眾人揮汗如雨。驛路上,人暄馬嘯,揚起漫天塵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