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延珮起身親自為扈三衝斟滿了酒杯,歎息地說道。
呼延珮等酒菜上齊之後,便將房內伺候的眾人都打發出去了,平日裡他也是這樣做的,故而府裡的下人對此已經有些習以為常了。
“我們的談話不會有別人聽到吧?”扈三衝沒有碰倒滿的酒杯,而是身體微微朝著對方傾斜,壓低聲音問道。
“果然有貓膩!”呼延珮心中暗道自己猜對了,他左右看了一眼,丟了一杯子摔到地上,等了一會兒,沒聽到任何異響,這才說道:“看來沒人探聽我們的談話,扈兄有什麽事就說吧。”
扈三衝端起酒杯深深的聞了一下,放下酒杯後說道:
“呼延老弟,禍事了啊……”扈三衝沒有絲毫隱瞞,將他知道的事情一股腦告訴了呼延珮,本來按他的想法,此事事關幫派聲譽,有些事能不說便不說。
但是,他拗不過耿九叔,只能聽從對方的安排,將所有的醜事、髒事,一股腦兒全抖落了出來。
“這……”雖然扈三衝講故事的本領很一般,將事情中的曲折、驚險、陰謀全部以流水帳的方式描述了過去,但以呼延珮的閱歷,他依然被這其中的驚險、刺激、謀略、武力、陰謀……所吸引。
他能在腦海裡自行填補出,吳咎一行人的艱險經歷,並為之動容。
“呼延老弟,可以了,酒都滿出來有一會兒了。”
呼延珮剛才一邊聽扈三衝講話,一邊給自己斟酒,結果神走天外,不知道在想什麽,酒杯倒滿了,斟酒的動作還不停,導致酒液從杯中溢出,流淌了一桌子,又流到了地上。
看著清透的酒色,聞著漸起的酒味兒,扈三衝雖然今天不打算喝酒,但卻不忍呼延珮如此浪費美酒。
他伸手拍了拍呼延珮持壺的手臂,提醒對方該回神了。
“呼——”
呼延珮長長地出了一口氣,右手倒酒的動作卻沒有停下來,他激動地說道:“沒想到啊,我是真沒想到啊,貴幫的少幫主竟然如此了得,我一定要見見這位少幫主。”
“酒,酒——”看到呼延珮還沒有反應過來,依然在浪費美酒,扈三衝再次出言提醒。
“啊?哦,酒!”聽到扈三衝一直在說酒,呼延珮有些發懵,心說這扈老哥確實有些不曉事啊,咱們談的是你家的少幫主,你卻一直跟我說酒、酒、酒,你這格局確實……“我艸!”
呼延珮突然起身,甩了甩衣擺,原來就在他腹誹對面的扈三衝的時候,酒液順著桌子流到他的衣服上了,溫熱的酒水流淌到褲腿上,他才驚覺自己做了什麽好事。
“扈兄你也是,酒都流到外面來了,也不提醒我一下!”
“???”扈三衝一臉疑惑地掏了掏耳朵,他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居然說我沒有提醒他,我……算了,我懶得和他計較。
“啊,我的不對,然後呢?”扈三衝往後挪了一下椅子,防止被桌上的酒水弄濕了衣服,甚是敷衍地說道,就差將“我在敷衍你”幾個大字刻在臉上了。
“唉,我就是這麽隨口一說,你看你還敷衍上我了,扈兄,這可使不得啊。”和扈三衝調笑了幾句,呼延珮的心情好多了。
他的內心所受到的震動,遠遠不是潑濺出來的酒水能夠表達的,丐幫內部的輾軋變故,新鄉城內暗流湧動的局勢,背靠金人的叛國勢力……
這些他全部一無所知,要不是吳咎他們這夥人的計劃缺他不可,他很可能會不明不白地丟了新鄉城,丟了往日積累的名譽,最後丟了全家老小的性命。
如果扈三衝說的這些都是真的話,那……
他現在隻想知道一件事,那就是扈三衝所說事情的真假。
呼延珮斟酌了一下,方才說道:
“扈兄,你也知道這件事情非同小可,不是我不相信你,實在是……”
扈三衝沒等呼延珮將後面的話說出來,便伸手打斷了對方,說道:
“別說了,我知道你接下來要說什麽,不用說了,我這次來就是為了這件事情……”
扈三衝將皇甫宏元的計劃說了一遍,“問道,你覺得怎麽樣?”
呼延珮鄭重地點了點頭,說道:“此計甚妙,暗合兵法暗度陳倉、瞞天過海的要義,你們這位皇甫長老也是位妙人啊。”
“那……就這樣辦?”
“就這樣辦!”呼延珮肯定地說道。
呼延珮下到一樓推開房門,對遠處侍候的仆人說道:“我的衣服被酒水打濕了,讓夫人拿一件換洗的衣服來,再讓後廚那邊加兩個菜,溫兩壇酒來。”
仆人應下,急急忙忙跑去安排去了。
沒一會兒功夫,便聽到一個女子的聲音在房門外響起,“夫君,妾給你帶衣服來了。”
聽到自己夫人柔柔的聲音,呼延珮懸著的心頓時放下了。
他深怕妻子在扈三衝面前不給自己面子,一見面就說長道短數落他一通,讓他在朋友面前下不來台,還好她明白事理,沒有任性胡來。
呼延珮在心中賭咒發誓,以後一定聽夫人的話,夫人讓幹啥就幹啥,就是腰子廢了也在所不惜!
“賤內!”呼延珮自得地向扈三衝說道。
他走上前去打開了房門,門外站的正是章秋怡,她先是趁著別人沒注意,狠狠地剜了一眼自家夫君,口中卻說道:
“夫君你們也真是的,這才喝了沒幾杯酒,便將酒水都灑到了衣服上了,那要是喝多了,‘酒池肉林’什麽的,是不是也該安排上了?”
呼延珮的眉頭不聽使喚地抽了抽。
聽聽,聽聽,這是什麽話,酒池肉林這般的詞兒,都從她嘴裡說出來了,別人是語中帶刺,他家夫人這是話中帶大棒啊,真是啥話都敢說。
呼延珮表情尷尬地將章秋怡迎進了屋子,帶到了閣樓,他指著扈三衝說到:“夫人,這便是我跟你常提起的扈兄。”
“妾,見過扈壇主!”章秋怡偷偷甩開呼延珮的手,兩手松松抱拳重疊(右手覆左手)在胸前右下側上下移動,同時略作鞠躬的姿勢,大大方方地與扈三衝見禮。
扈三衝是典型的傳統型男子,即與妻子的感情或好,或不好,與妻子的相處模式都是固定的,或者相敬如賓,或者呼來喝去。
他的妻子出身貧賤,他以往在家裡對妻子也是頤指氣使、呼來喚去的,也不是他與妻子的感情不好,他也挺在意妻子的,可是不知不覺就過成了現在的樣子,他也不知道怎麽回事。
好像他身邊的大多數人都是這樣,唯有呼延珮是個例外,他能明顯地看出來他們夫妻間的感情,他覺得別扭,又有些羨慕。
如章秋怡這樣的婦人,他這是第一次見,言語間不免多了些許拘謹。
他下意識地捋了捋身上的衣服,行禮說道:“弟妹多禮了,老扈我多次到府中叨擾,實在是……嘿嘿,我口拙也不知道該怎麽說,反正你多擔待!”扈三衝說著說著忘詞了,尷尬一笑,眼神向呼延珮求救。
“咳!夫人你先坐下,這次叫你過來是有要事與你商量。”
呼延珮將章秋怡推到凳子上坐下,他將房門關上後,回來坐到自家夫人和扈三衝的中間,將事情的來龍去脈講給她聽。
呼延珮:“城中……”
“什麽?這……”章秋怡聽完後,心一下子就懸了起來,聽到後面,她不禁驚呼一聲。
又感覺自己的聲音好像有些大, 深怕隔牆有耳,她連忙捂住了自己的嘴巴。
她驚恐地左右看了一眼,覺得好像哪裡都有人盯著他們,渾身很不自在,本能的向夫君呼延珮靠近,這是她最依賴的人,也是她最愛的人。
呼延珮側身將妻子摟在懷中,輕輕拍打著她的手臂,仿佛安慰一個恐懼的孩子。
扈三衝看到呼延珮夫妻二人的親昵動作,感覺他好像有些多余,忍不住說道:
“弟妹也不必過於擔憂,若是後知後覺那自然大大的壞事,可如今卻是我們佔了先機,只要呼延老弟與我們聯手,合眾人之力,該擔心的是他們才對。”
章秋怡聞言心中微微一定,為難地看向夫君呼延珮,既想要對方給自己一個答案,一個定心丸,又擔心自家夫君參與進去會有危險。
呼延珮衝妻子搖了搖頭,說道:“此事到底是真是假,還得我去親眼看了,親耳聽了之後才知道,現在說這個還為時尚早。”
章秋怡沒有多說什麽,只是反手抓住了呼延珮的手,使勁地握著,這是她表達支持的態度。
扈三衝拿起杯子聞了聞,覺得這酒也就這樣,還冒著一股兒酸味,他出言催促道:“時間緊急,你倆就別卿卿我我了,等以後你們有的是時間,還是趕緊動身吧。”
呼延珮臉色依舊,章秋怡卻是被扈三衝說紅了臉,她推開呼延珮的身體,整理了一下頭髮,裝作什麽事情都沒有發生的樣子。
“那便按照你們的計劃行事吧!”呼延珮帶著扈三衝來到一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