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兄,這是發生了什麽事?你這般著急地將我們三人叫來,我可是剛要吃晚飯,就被你一句話叫來了。
若是沒什麽要緊事,你可是要管飯的!”一個微微發福的中年男人,被李家的仆役引到了中院的正堂。
房內已經坐了三人了,很顯然出聲的人是最後來的,來得最遲不說還挑理,這就不是個容易相處的主兒。
晚來之人正是施家的當代家主,施壺海。
當初,施氏船塢的施家,論家勢還要高出李家一籌,可李家找了個好女婿,在女婿的幫襯下,李家一下子便反超了他施家。
施壺海對於李家的家勢,超過了他施家一事,一直耿耿於懷,明裡暗裡沒少給李家下絆子,可他的謀劃,總是被李沫離化解,這讓他很是不忿。
“施兄就不要挑剔了,還是大事要緊!
在這個緊要關頭,大家還是要精誠合作,這才是正理,大家說是不是?”出口打圓場的正是劉氏布行的劉錦坤。
劉錦坤身材略顯單薄,下巴上留了一撮山羊胡子,他笑眯眯地看向另一位客人,陳氏糧鋪的陳鶴松,顯然是要聯手壓一壓施壺海的氣焰。
家族聯合,強強聯手才叫聯合,一家獨唱可不符合大家的利益。
陳鶴松唯恐李家一家獨大,怎麽可能在這個時候附和劉錦坤的話,他暗罵劉錦坤是個白癡、蠢貨、草包……連這個道理都看不明白,還當什麽家主,回去養豬去吧,多給劉家下幾個豬仔,說不定劉家還能出來個豬八戒來。
陳鶴松坐如孤鶴,形如老松,場中眾人當中,唯有他的武功當屬最高,一身練養功夫是其他人遠遠所不及的。
陳鶴松本來的名字也不是現在這個,他是拜了一位雲遊的老道士,得傳一卷養生練氣的法門,漸漸對道家產生了濃厚的興趣,遂改成了現在的名字,以表道心。
雖然武功怎麽樣沒人知道,但他的一身修養已經有了三分火候,若不是一身錦繡讓他沾染了幾分俗氣,叫他一聲道長倒也應景。
陳鶴松沒理會劉錦坤,自顧自的說道:“既然人都到齊了,大家還是談正事吧,我也對李家主叫我們過來的原因有些好奇。”
劉錦坤聞言頓時臉色一黑,他的眼皮又下拉了幾分,看著對面陳鶴松的眼神,像極了不懷好意的狐狸。
李沫離看到打圓場的兩個人快要掐起來了,他也猜到了原因,不過他並不在意,這些柴蟲鼠蟻哪知道他的志向,他根本就沒在座的三人放在眼中。
他們只看到了新鄉城的一畝三分地,還在為誰是新鄉城的第一而憤慨,還在為維持城內勢力的均衡而左右搖擺。
殊不知他的心早已跳出了,小小的新鄉城。
這外面廣闊的天地,才是他李沫離的舞台。
他李沫離要撥動這天下的形勢,攪動這江湖的風雲,他要讓李家,不再是新鄉城內的李家,而是天下的李家!
不過,現在時機未到,還是要和這些蟲柴打交道,等這些蟲柴沒用了,再一腳踹開他們也不遲。
李沫離的臉上露出微笑,一臉和氣地說道:
“幾位快快坐下,來人,將產自西湖的好茶拿上來,我要款待幾位家主。”李沫離先是將三位家主安排坐了下來,又喊來門口伺候的仆役端茶倒水,態度方面沒什麽可挑剔的。
等仆役上完茶水後,李沫離便將無關人員趕了出去,並派人守在門外,確定不會有人湊近偷聽他們的談話。
“我說李沫離,你兜什麽圈子,我們在座的幾人,哪個稀罕你的好茶,快快說正事,沒用的廢話就不要扯了,我還要趕回家吃飯呢。”
施壺海老早便等得不耐煩了,他端起茶碗喝了一口,重重地推到了桌子上,發出清脆的碗碟碰撞的聲響。
“去你老母,老子以後早晚弄死你,睡你的女人,喝你家的好茶!”李沫離在心頭破口大罵,他想乾掉對方的心思愈發強烈,不過大事為重,他還是忍了下來。
李沫離假裝整理頭髮,捋了捋兩側的鬢角,暗暗將額頭暴跳的青筋摁了下去,他道:
“剛剛,我接到手下人密報,今天早些時候,丐幫大義分舵的扈三衝拜訪了呼延珮,二人在閣樓上喝了半天酒,光是酒水就上了好幾壇,一直喝到了這會兒。
扈三衝喝得爛醉如泥,已經被人送回去了。
呼延珮估計也喝多了,一直在閣樓上待著沒露面,還被他家夫人關在了閣樓裡,門口還找了人專門把門……”
“就這?這有什麽?就因為大義分舵的扈三衝和呼延珮喝了一頓酒,你就火急火燎地將我們三個人叫了過來,結果就為了說這個?”
施壺海不屑地歪過頭去,擺明了不想多看李沫離一眼。
陳鶴松和劉錦坤此時也皺起了眉頭,他們也覺得李沫離有些小題大作了,紛紛看向李沫離,等他給出一個合理的解釋。
“扈三衝什麽時候去見呼延珮都沒問題,但是他在他家舵主死後不到半旬的時間內,跑到呼延珮家裡喝酒,還喝的爛醉如泥,這不合常理吧?”
李沫離捏著杯蓋,在茶碗邊沿上來回摩擦,眼睛卻盯著身邊幾人的動作。
“不在常理之中,卻在情理之中!
李沫離,不是所有人都如你這般鐵石心腸,你為了功名利祿也好,為了家族前途也好,但你終究與我等聯手,殺害了讓你李家的勢力更上一層樓的好女婿。
你要知道,不是所有人都如你這般做事不擇手段。
人生遭遇了變故,和朋友喝一頓酒,發泄一下怎麽了?這不是人之常情嗎,有朋友的人都能理解,你之所以不能理解,可能是你沒朋友吧!”
李沫離話音剛落,施壺海便馬上發動嘴遁,狠狠地嘲諷了李沫離一頓。
不過他的心頭卻在思量,這件事裡邊到底有沒有貓膩,他決定晚上派人去呼延珮的府上再去查探一下。
別看他懟李沫離懟的很歡,但他對李沫離的判斷還是相信的,就憑他多次針對李家的計劃都夭折了,所以,他戰術上藐視對方,戰略上卻絲毫不敢馬虎。
“我沒有朋友……我……”李沫離突然被施壺海的話語扎到了,他在心中盤算了一下,他好像還真沒有什麽朋友。
“我沒有朋友,是的,我沒有朋友,但是那又如何,只要我李家強大了,我李沫離也就強大了,我李沫離從來都不需要朋友,強者只需要弱者的臣服,從不需要弱者的友誼!”
李沫離越想越覺得自己有道理,緊鎖的眉頭也隨著他的思緒的飄動,舒展開了,他想通了,他再次堅定了自己的內心。
他覺得他應該好好感謝一下施壺海,若不是他說的話,他的內心也不會受到洗禮,這人雖然嘴碎,但也不是一無是處啊,日後也許可以留他一命,到我李家做個管事。
劉錦坤覺得施壺海說的話很有道理,他不自覺的點了點頭,等反應過來後,他心頭一陣慌張,悄悄向李沫離看去,看到對方陷入了沉思,眉頭越皺越深,劉錦坤也不知道作何表情。
難道李沫離也同意施壺海的看法,他雖然同意施壺海的看法,但有些事結果不重要,站隊才重要,可隊長李沫離左右徘徊,他也不知道該站在哪個位置。
他不由得看向他身旁的陳鶴松。
陳鶴松覺得李沫離的想法未必沒有道理,到了他們這個位置,言行舉止都是有規矩的,哪能像凡夫俗子那般模樣,絲毫不講究體面。
可一想到做出這等事情的人,一個是要飯的花子,一個是瓊面的莽夫,他們倆能不顧及世俗,做出些許破格的事情,好像也不是什麽不能理解。
陳鶴松也犯了難,好像話裡話外都能說得通,真是讓人頭疼,他便抬頭想看看其他人的反應,剛抬頭便與劉錦坤的眼神對了個正著。
二人都看到了彼此眼中的遲疑不定,雙方眼神一碰便收了回去,當做什麽也沒有發生。
陳鶴松注意到李沫離的眉頭舒展開了,以為他有了新的看法,於是問道:
“李家主可是想到了什麽?”
李沫離眉頭一挑,暗道這假道人莫非還真有些道行,他還能猜到我的心思不成?
李沫離端起茶碗抿了一口茶水,發現茶水有些涼了,於是將茶碗放到了桌子上,將水壺提到了火爐上面,又給火爐中添了幾根柴火。
屋內霎時間彌漫出一股子淡淡的松香味,這是上好的香松木製成的木炭, 一盒便價值不菲,燃燒效果自然極佳。
李沫離晾了陳鶴松一會兒,馬上引起了其余二人的注意,他們用好奇地目光,在二人之間來回掃視,很好奇這倆人這是怎麽了。
“抱歉,實在是抱歉,陳家主。
我剛才已經想明白了,或許真是我小題大作了,不過非常時期,有些事情不得不防,我們還是要想辦法搞清楚,他們喝酒的時候究竟談了什麽,一切都是為了我們大家的事業!”
“李家主說的是,不得不防!”劉錦坤馬上開口讚同。
陳鶴松對李沫離剛才的態度很不滿,但他說的話確實在理,於是他也點頭同意。
施壺海雖然已經決定回去後好好調查一番,但他不想讓李沫離得意,故作不屑地說道:“一點風吹草動,你便疑心重重,你這人活得真夠累的,走了。”
施壺海起身將茶碗蓋上,推開門揚長而去。
“李家主,以後有事還要多溝通、多商量,畢竟一人計短兩人計長,多余的話我就不多說了,告辭!”
陳鶴松告辭離去。
“既然大家都走了,劉家主你也早點回去吧!”
等了一會兒,沒聽到預想中的劉錦坤的聲音,李沫離奇怪看了一眼劉錦坤,隨意地說道。
“這……我……那我便告辭了!”劉錦坤欲言又止,可惜李沫離沒有挽留他,他隻好悻悻的離去。
“廢物一般的人物還想到處攀附,你連施壺海都不如!”
看著劉錦坤離去的背影,李沫離不屑地說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