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傳統一直延續至今,如今博饒會武不但激勵著黎國的子民持續祖上的榮光和好武的傳統,還逐漸成為晉身軍職的一條途徑。
會武的舉辦地在王城前的正門廣場上,在這片空曠的廣場上,按照天乾,布置了甲、乙、丙、丁、戊、己、庚、辛、壬、癸十個擂台。由王親國戚和達官貴人推薦的選手上台比試,經數輪淘汰賽後的勝出者方能晉級決賽。決賽比試場地會轉移至王城內,這對晉級的選手來說是莫大的榮耀。
決賽後最終的勝者將會被邀請參加王宮舉辦的夜宴,到時會得到黎王的賞賜。
十月二十五。
一大早,日漸年邁的黎王在禁軍的護衛下,與王親國戚、文武重臣一同出城,沿途百姓紛紛景從,一行人浩浩蕩蕩地來到融河邊上的河神廟。
五王子酈照茂首次擔當主持祭祀的重任,自是小心謹慎,唯恐發生疏漏,遭人指責,從而影響到好不容易取得的優勢。
幸而整個祭祀活動還算順利,除了因擁擠造成短暫的混亂外,並未發生大的事故。在回城途中,黎王對愛子的表現讚賞有加,特將隨身的玉佩賞賜給了酈照茂。這讓隨行的眾王子們紛紛眼紅心妒,其中又以大王子酈照凌和三王子酈照靖尤甚。
回城後,黎王於王宮內設下午宴,王族重臣均有參加。
待午宴後,黎王率王室宗親及文武重臣來到王城前的演武場,他將親自主持博饒會武的開幕儀式。
酈照茂早早調動城守軍將場地布置好了。外防軍在經過多日磨合後,已經逐漸掌握了城中的具體情況,能夠應付突發事件,所以酈照茂對於會武期間的安保充滿了信心。
由於黎王與一眾王室宗親承平日久,見不得血腥,在主持完開幕儀式後就離開了,王族官員的子弟們則留下來爭著要看熱鬧。
虞瀚東料想會武第一天魚龍混雜,難免會出現一些學藝不精的“低手”,與其浪費力氣,不如養精蓄銳,待到第二天再去參加。他將自己的想法告知潘大牛等人。眾兄弟皆都同意。
次日一早,虞瀚東與兄弟們吃過早點,正要出門去參加會武,正巧久未見面的閻沛找上門來,與之隨行的還有以冷僉為首的一乾家將護衛。
寺舍門前,閻沛從馬車上下來,他春風滿面地揮手向虞瀚東打招呼:“正要來尋你們,若晚了一步,怕是要見不到諸位了。”
潘大牛等人對這名世家子弟頗有好感,紛紛向其施禮致敬。
閻沛一一答禮。
冷僉向虞瀚東微一頷首。虞瀚東見他身穿嶄新的褐色武士服,頭上發髻高綰,英氣逼人,猜測他今日也是要參加會武。
閻沛面向虞瀚東問道“昨日下午未在廣場上見到你們,冷護衛說你們必定是為了保存實力,故意不參加首日比試的。不知他可否猜對了?”
虞瀚東拱手道:“冷兄一語中的,我等確有此意。”
閻沛大笑道:“正所謂英雄所見略同,冷護衛昨日也未上場比試,他也想著今日一展身手。”
虞瀚東笑道:“如此甚好,我們可以一同前往。”
這時冷僉問道:“不知諸位在哪塊擂台上比試?”
博饒會武前一天,每一名參賽選手都收到一塊木牌,上面標記著擂台號及數字,拿著木牌就能到相應的擂台參加比試。
潘大牛立即掏出自己的木牌,搶答道:“我的是庚十二。”
虞瀚東隨即也掏出自己的木牌,上面刻著“戊四十三”。黃志的是“壬三十七”,白五一是“癸九”,劉元毅是“己二十六”。
冷僉緩緩摸出自己的木牌,上面刻著“癸十”,他笑了笑道:“沒想到我竟和白兄弟是一個擂台的。”
一旁的閻沛跟著驚呼道:“真的太巧了,連數字都相近。”頓了頓,又道:“除了瀚東是在午門西側的五個擂台,你們都是在東側的五個擂台。”
白五一的臉色此刻白了幾分,因他看過冷僉的劍術,知道自己實難取勝,不由得起了怯戰的心理。
冷僉對白五一道:“到時候如有機會,還要請教白兄弟的高招。”
虞瀚東看出了白五一的擔憂,他有意無意地拍了拍白五一的肩膀,替他回答道:“冷兄取笑了。勝負之事豈能強求?我們只求盡力而為。”
白五一明白虞瀚東的意思,他尷尬地笑了笑。
黃志見時辰不早了,提醒大夥不要誤了時辰。於是一夥人啟程上路,沿著大街,一路朝王城方向行去。
半個多時辰後,眾人來到了王城前,這時距離比試開始還有小半個時辰。
正門前早已經人山人海,許多商販嗅到了商機,在周邊擺起了各類小吃攤,有買爐餅、魚粥、湯面的,還有胡人那裡傳來的胡餅,以及博饒特色點心碧玉糕、蓮子酥······更有地頭蛇聯合大商賈設下賭局,引來好些賭徒瘋狂下注。
閻沛有官職在身,自有人安排觀戰的席位,冷僉作為參賽選手自去尋找自己的擂台,兩幫人就此作別。
虞瀚東手拿刻著“戊四十三”的木牌,隨眾兄弟穿梭在密密麻麻的人群中,最後他終於找到位於正門廣場西側標著“戊”字的最後一塊擂台。
潘大牛看了看手中的木牌,道:“怎麽亂七八糟的?就不能在一起嗎?”
一旁的劉元毅頓時笑了,他拍著潘大牛的肩膀道:“要是安排在一起了,我們就得自相殘殺了,到時候我可打不過你這頭蠻牛。”
黃志跟著道:“如果有幸闖入決賽的話,或許還是會碰面的。”
虞瀚東心想,雖然參賽的選手眾多,但其中絕大多數人都是花架子,有實戰經驗的選手少之又少,上過戰場拚殺過的,更是鳳毛麟角,所以兄弟幾個很可能會脫穎而出,到時候再看各自造化了。他提醒道:“我們還是不要掉以輕心的好。”他看了看仍有些萎靡不振的白五一,鄭重道:“上了擂台,刀劍無眼,千萬要小心,如果不能力敵的話,萬勿逞強。”
黃志、潘大牛、劉元毅紛紛點了點頭,只有白五一心不在焉地緩了片刻才反應過來。虞瀚東等人瞧在眼裡,都為他擔心。
“當!”鍾聲響起。
正門廣場上嘈雜的聲音像是被人按了停止鍵,頓時鴉雀無聲。城守軍將閑雜人等都擋在了廣場外圍,除了腰佩木牌的比試選手,其余人一律不得進入廣場,來觀戰的民眾只能在外圍遠遠看著。王親重臣則坐在廣場內安排好的席位上觀戰,每個席位旁還有張木幾,上面放著果盤點心及酒具。
身為典客、又是當朝相國之子的閻沛坐在了主席台的位置,他的身旁是如今正當紅的五王子酈照茂,如此可見他的身份之特殊。
一名負責維護秩序的官員見時辰差不多了,來到主席台前,躬身施禮後問道:“稟殿下!時辰已到。”
頭戴長冠的酈照茂面如冠玉,生得眉清目秀,一副翩翩公子哥的模樣,比起三王子酈照靖,他少了幾分戾氣,多了幾分儒雅,加上他溫潤如玉的性情,使得朝野上下都對他讚譽有加。此刻酈照茂掃視了下分布在廣場上的十座擂台,緩緩地點了點頭道:“開始吧。”
官員領命離開,隨即宣布比試開始。
酈照茂舉杯向身旁的閻沛敬酒。
閻沛連忙舉杯還禮。
“戊”字擂台處,一名系著發帶、半披著散發的粗野漢子率先跳上擂台,他單手拎著一根粗重的狼牙棒站在台上,傲視底下的一眾選手。
終於有人看不過眼了,翻身躍上擂台,他身穿一身白色的武士服,手持長劍,氣質相當不俗。他抱拳道:“在下夜邑沈全,請教足下高招。”
台下頓時一片嘩然,只因夜邑是紀國的都城,而紀國和鄭國不久前剛攻擊過黎國的衢台,後被武安君擊退,沒想到他們竟還有人膽敢跑來博饒參加會武。
粗野漢子昂首道:“瓏州祝倉。”一副完全沒把對方瞧在眼裡的傲慢神態。
聽聞這漢子是瓏州人,台下的人隨即釋然了。瓏州位於極西的隨國,那裡的人性本粗野,而且目中無人,怪不得這漢子始終一副老子天下第一的神態。
沈全輕蔑地笑了笑,道:“那就讓我來教訓教訓你這西蠻子。”
祝倉咧嘴大笑一聲,不甘示弱地反駁道:“據聞紀國和鄭國的男人都是外皮好看的草包,我看你比那草包都不如。”
沈全臉色發青,冷哼一聲,揮動長劍向祝倉刺去。
祝倉身材魁梧如大水牛,又使著一根粗重無比的狼牙棒,很多人都以為他必定反應遲緩,如采用靈巧的戰術,必定能耗死他。
但當沈全的劍尖即將碰到祝倉的衣服時,只見祝倉不慌不忙地後退一步,跟著竟一腳踹向沈全的腰間。 沈全慌忙收劍躲閃。祝倉趁機舉起狼牙棒朝著沈全頭頂砸去。沈全急忙滾地躲過,模樣狼狽不堪。
擂台上的厚木地板上被硬生生地砸出一個窟窿,同時也震驚了周圍所有人。台下的選手見祝倉如此威猛,頓時心生驚懼。
台上的沈全恐懼尤甚,在跟祝倉交手的幾個回合中,被狼牙棒砸到了劍身,頓時虎口發麻,手中長劍差點脫手。這時他再也不敢小瞧這名粗野的漢子了,所使的招式避重就輕,沒再敢硬拚。數十個回合後,他完全弱了下風。
虞瀚東見沈全所使的劍法花裡胡哨的,一點都不實用,對上祝倉直來直去的狠招根本沒絲毫機會,這場比試可以說是完全不是一個等級的。
祝倉將沈全逼到了擂台的一角,沈全隨時可能跌落台下。
這時擂台周圍等待參賽的選手極力起哄,沈全臉上掛不住,他一直鄙視西邊的隨國蠻子,此刻遭遇如此窘況,不免心中煩躁,隨即咬牙挺劍“刷刷”連續刺出多劍,終於將祝倉逼退數步。他正要乘勢追擊,沒曾想祝倉突然咧嘴一笑,跟著將狼牙棒朝他拋去。沈全一時傻眼,本能地矮身躲過。這時祝倉已欺至身前,一腳朝他臉上踢來。沈全連滾帶爬,閃到一邊,手中的劍卻被祝倉踢飛了。
沈全見狼牙棒近在眼前,連忙去撿狼牙棒,然而當他雙手將狼牙棒撿起一半時,竟再也抬不起來了。
祝倉已至他身旁,一拳轟在他臉上,嘴中說道:“說你是草包,你還偏不信。”
隨著沈全被打下擂台,此場比試也宣告祝倉勝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