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馥先將象征著禁軍校尉的印綬文書授予虞瀚東,跟著大概介紹了下宮內必須遵守的禮儀,以及需注意到的禁忌。最後著重將關於禁軍校尉的職責不厭其煩地解說了一遍。
虞瀚東聽了個把時辰,整個腦袋全都塞滿了諸多的繁文縟節,讓他苦不堪言。想他在前世時,曾經也是一個發號施令的人,來到這一世,雖日子過得苦了些,但從小自由自在,想做什麽就做什麽。現在一下子被關進宮牆之內,而且今後還得被人呼來喝去,心中難免不是滋味。
待田馥講解完,他又被一內侍領去量身定製官服。
直到午時,虞瀚東才從王宮裡出來。官服要三日後才能製作好,所以他有了三天的假期。
現在虞瀚東已經正式成為了禁軍校尉,而校尉在軍中屬於中級軍官,僅次於將軍,品秩比兩千石,銀印青綬。在外作戰的軍中校尉一般可領兵九百至兩千不等,而王城內的禁軍校尉因身份特殊,一般最多可掌兵六百。
另外虞瀚東還從田馥的口中得知,在五王子酈照茂的提議下,黎王考慮招募一些在此次會武中表現優異、而又忠誠可靠的人充實禁軍。聽聞這個消息,虞瀚東首先想到的是潘大牛等人有希望進入禁軍了。
按規製,他可以在禁軍士卒中挑選幾人充當自己的下屬,但他初來乍到,對禁軍中的人一無所知。如果潘大牛等人能成功當上禁軍侍衛,他就能將兄弟幾人重新招致麾下。
三日後,宮裡的內侍來到寺舍將製作好的官服交給了虞瀚東,另外他們還帶來了一道指令:兩日後,禁軍校尉虞瀚東領三百禁軍前往永徽山,負責護衛九王子的安危。
虞瀚東連忙進宮舉薦潘大牛等人。
由於潘大牛、黃志、白五一、劉元毅在會武中都有著出色的發揮,尤其是潘大牛和黃志打進了前十名,潘大牛更是進入了前五名。禁軍統領杜疆對他們四人甚是滿意,特意允許他們加入禁軍。
虞瀚東又征求杜疆的同意,任命潘大牛、黃志為軍侯,白五一、劉元毅為隊率。
兩日後,兄弟五人領著三百禁軍前往永徽山。
位於博饒西南的永徽山,由九座山峰組成,整個山勢呈北高南低,山峰奇秀,峰巒疊嶂,南北綿延過百裡,北側主峰永徽峰據說高達四百余丈。
永徽山屬於王族山林,山上有數座避暑山莊和王族廟觀,為方便起行,歷代黎王從山腳下修建了數條山道直通山上的各處居所。
虞瀚東一隊人馬從博饒西門出發,往西北方向去了。半日後到達永徽山北側山腳下,通過數道由外防軍把守的關卡,然後沿著山道向主峰永徽峰進發。
當他們抵達半山腰時天色已經不早了,負責領路的校尉丞關珪跟虞瀚東提議道:“大人!今日是無法趕到山頂了,我們就在這裡休息一晚吧。”
虞瀚東望了一眼即將墜入天際的落日,視線轉向前面不遠處一片開闊的空地。
遠遠望去,這片山腰處的空地足有數百畝,土地平整,像是專門有人打理過的。空地不遠處還有一排簡陋的泥牆茅草頂的屋子。
腿上傷勢還沒有好全的潘大牛早已累得不行了,他抱怨道:“他奶奶的!趕了一天的路,竟然還要露宿野外。”
黃志走過來,苦笑安慰道:“還好,這裡環境不錯,也適合扎營,就勉強對付一晚吧。”
關珪賠笑道:“是啊,熬過這一宿,明日中午前我們就能到山頂了。”
潘大牛、劉元毅只能苦笑搖頭。
一路上白五一始終默不作聲,虞瀚東等人自然清楚,白五一這是舍不得東都城內的岑二娣。
這時虞瀚東指著前面的空地,問關珪:“那片地方是不是經常有人打理?”
關珪點頭道:“那是開墾的一片農田,種植的糧食、果蔬主要供應山上的幾處莊園。平時專門有農夫打理,現今已快入冬了,農夫們可能都下山回家過冬去了。”
虞瀚東點了點頭,吩咐眾人就地扎營休息。
關珪領著虞瀚東等人住進了泥牆茅草頂的屋子裡。
走進其中一間屋內,裡面除了一張床榻,一個灶台,其余地方全都堆滿了農具,虞瀚東等人隨便吃了些乾糧就上榻休息了。
翌日一早,虞瀚東重新帶隊出發。
一路上來自王城內的禁軍士卒頗多怨言,虞瀚東自然知道他們在怨什麽。這些自認為高人一等的王族子弟平日裡在博饒城內享樂跋扈慣了,現在不但要攀山越嶺,還得野外宿營,他們這些老爺兵何曾吃過這種苦頭。
另外一點就是他們並沒有將虞瀚東這個禁軍校尉放在眼裡,只因虞瀚東既不是王族成員,也非名門大族子弟,而不過是個隻懂以武力爭勝的粗人,適逢黎王高興,這才賞了他這禁軍校尉的官銜。
這時一向心思細密的黃志來到了虞瀚東身旁,他低聲說道:“看來這群公子哥挺麻煩的。”
虞瀚東回頭看了眼身後懶散的隊形,發覺以前待過的山匪隊伍都要比這幫子人強多了。他無奈道:“那有什麽辦法?我總不能扔下他們不管吧。”
黃志勉強笑了笑,這才道:“那你也得想想辦法啊,不然這隊伍真不好帶了。”
虞瀚東撓了撓頭,道:“要不你們先跟那姓關的搞好關系。”
黃志點頭道:“元毅昨日已經跟關珪攀上了交情,現如今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虞瀚東點了下頭。
日過正午,華蓋如傘的參天古木的枝葉間透射下來點點陽光,落在虞瀚東身上,穿出樹林,眼前豁然開朗。山下遼闊的平原一直延伸至天際處,藐不可測的遠方,天地仿佛合為了一體。博饒城就在視野范圍的右側,波光粼粼的融河由北向南穿城而過。不站在高處你就永遠無法想象,昨日身處的雄偉繁華的都城,現如今也就不過手掌般大小。
黃志等人不約而同地來到身後,靜靜地享受著這片壯麗的景色。
關珪來到眾人跟前,他喘著粗氣,抹了把額頭上的汗,指著前面上方道:“大人!那裡就是上招宮了。”
虞瀚東抬頭望去,目之所及處,山頂雲霧繚繞,隱隱約約顯現出數重樓宇,白牆黛瓦,層樓疊榭,宛如仙宮。
關珪接著說道:“待會安置好禁軍後,我隨大人前去拜見九王子。”
虞瀚東依依不舍地收回望向山下的視線,淡淡道:“一切由關兄安排。”
關珪領命去了。黃志朝劉元毅使了個眼色,劉元毅會意,跟了過去。
虞瀚東見他們走遠後,道:“待會我和關珪去見九王子,你們負責將禁軍安頓好,有什麽事黃大哥替我拿主意。”
黃志等人隨即應和。
禁軍士卒從身旁走過,他們一個個耷拉著腦袋,有些人還互相攙扶著,一副疲憊不堪的模樣。原本正午前能抵達上招宮的,現在已至未時了,竟還沒趕到。
虞瀚東無奈,隻得苦笑搖頭。
嚴格來說,上招宮所處的位置並不能算是永徽山頂峰,在上招宮西北側還延綿了一座瘦高的山峰,遠遠望去,如同一根巨柱插在上招宮所處的天然平地上。
三百禁軍由黃志等人負責,安置於上山必經的山道兩邊的軍舍,這裡原先駐扎著五十余名禁軍侍衛,現如今兩邊軍舍住了禁軍、仆役、夥夫等四百余人。
虞瀚東隨關珪登上近百層石階,來到了上招宮門口。
向宮門口的禁軍守衛說明自己的身份後,一名守衛跑去通知他們的長官。
關珪告訴虞瀚東,現在負責上招宮安保的是禁軍都尉年翔。都尉要比校尉低一級,所以年翔算是虞瀚東的下屬。
過了半盞茶的工夫,一名體格精壯的男子快步走來,他高聲打招呼道:“虞大人!屬下未曾提前出來迎接,還請贖罪。”
虞瀚東見來人笑嘻嘻的諂媚模樣,反生厭惡,他拱手道:“尊駕可是年翔年都尉?”
唇上留有兩撇細軟胡子的人立即笑著回答道:“不敢當!正是屬下。”
年翔先前已經接到旨意,他在驗證過虞瀚東的調令後,陪同虞瀚東和關珪走進上招宮。
沿著一條碎石徑經過一座園子,周圍種植的花卉因天氣逐漸寒冷已經凋謝了,高聳的山峰就屹立在園子北面,山上一條泉水緩緩流入依山峰而建的蓄水池塘中,臨近山崖邊還有一座石亭,裡面石桌、石凳齊全。
穿過園子,赫然看到一條巨大的裂縫橫亙在眼前,仿佛整座山峰被天神揮劍劈開了。一座長約十丈的石橋架在這道裂縫上,從橋上一眼望下去,幽暗詭異、深不見底。
年翔領著虞瀚東、關珪通過石橋,只見前面不遠處巨宅高樓沿山勢而建,配以老松、古柏,極具氣勢。
三人在當前的一座巨宅前停了下來,年翔恭敬道:“屬下去請九殿下。”
虞瀚東道:“年都尉請便。”
年翔自行去了。
關珪見年翔走遠,附近只有兩名仆人在庭院裡打掃落葉,他低聲說道:“大人可知這九殿下是怎樣一個人?”
虞瀚東見他很是神秘的樣子,不由得來了興趣,他佯裝隨口道:“九殿下不就是大王的第九個兒子嗎?”
關珪笑了笑,跟著道:“大人有所不知,大王雖然兒孫眾多,但要說最特別的,還是這位九殿下。”
虞瀚東頗感興趣地問道:“是嗎?他如何特別?”
關珪再次確認周圍沒什麽人,他大著膽子道:“九殿下身患殘疾,據說是個長年累月不怎麽說話的怪人。”
虞瀚東驚訝道:“什麽?”
關珪道:“確實如此,這在宮裡都不是什麽秘密。”他壓低聲音道:“而且我還聽說,九殿下性情孤僻,在宮中甚少與人接觸,或許因為這個原因,他才會搬到這上招宮來居住的。”
虞瀚東真沒想到自己今後會面對這樣的主子。
腳步聲起。
虞瀚東轉身看去,只見年翔與一名身穿內侍服飾的宮人走來了。
兩人走到虞瀚東跟前,年翔介紹道:“這是新來的虞瀚東虞校尉,這是校尉丞關珪。”又向虞瀚東介紹道:“這位是殿下貼身內侍長簡公公。”
虞瀚東與關珪正要向簡公公施禮。
樣貌清秀、斯斯文文的簡公公和顏悅色道:“小的簡彤,諸位大人叫我名字就行了。”
虞瀚東沒想到他如此好說話,於是與關珪一同拱手施禮。
簡彤還禮後道:“殿下目前正在後山賞玩,恐怕現在見不著了。虞校尉不如先去安頓好了,等晚些時候再見不遲。”
虞瀚東見年翔和簡彤都在此處,擔心九殿下身邊沒人,不由得問道:“現在殿下身邊可有侍衛陪同?”
簡彤道:“虞校尉無需為殿下擔心。”說完後施禮離開了。
虞瀚東略有些吃驚,但一想九殿下是當今王子,身邊必然有高手隨伴,此事也不足為奇了。
年翔陪虞瀚東、關珪回到軍舍,又殷勤張羅了些用品家具,可謂非常熱心。
待一切安頓妥當後,也已至酉時了。
虞瀚東沒什麽胃口,於是當起了甩手掌櫃,將剩下的事交給黃志去辦,自己飯都不吃徑直回到自己的屋室休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