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瀚東點了點頭,道:“郯國刺客最是陰險難防。一個多月前,就在潯野大營,郯國刺客也曾刺殺過公主。”
“什麽?”閻沛突然勒住了韁繩,緊張之情溢於言表,“我怎麽不知道?往來的牒牘我都曾細細留意過,公主從未在其中提起此事。”
身周的家將和虞瀚東等人跟著停了下來。
這回輪到虞瀚東尷尬了,他怎麽也沒想到酈若泱竟沒有將自己遇刺的事匯報朝廷,而且他想不到閻沛得知此事後會如此緊張。他只能安慰道:“公主無礙,當時長嬴和玄英在她身旁,刺客一發難,就被她倆攔下來了,刺客最終被生擒了。”
閻沛這才如釋重負,一邊繼續前行,一邊道:“長嬴、玄英身手了得,連冷護衛都拿她倆沒辦法,由她倆保護公主,應該不會有事的。再說了,公主是夷靜大師的得意弟子,自身本領高不可測。她不會有事的······”
虞瀚東見他神神叨叨,越發懷疑他對酈若泱有著非同一般的感情。
閻沛忽然又問道:“你是怎麽知道的這麽清楚的?”
虞瀚東稍加思索後道:“潯野之戰後,我和兄弟們在大營裡養傷,公主召見我,詢問戰場上發生的一些事。這時正巧武安君的信使前來報信,公主親自接見,當信使說到武安君遭遇行刺,讓公主小心郯國的刺客時,信使突然發難,幸虧公主身邊的玄英提前察覺,將刺客攔了下來,隨即長嬴上去助戰,兩人一起將刺客擒獲了。”他隱瞞了是自己首先發現刺客的,也是他將刺客打暈的事。
“原來如此!”閻沛一副心有余悸的樣子,他跟著說道:“真沒想到,郯國的刺客這麽狡猾,他們刺傷了武安君,又假冒武安君的信使,前去刺殺公主,真是太卑鄙了。咦——你怎麽了?”他突然發現虞瀚東勒住韁繩,停在了原地,臉上滿是迷惑的神情。
虞瀚東愣了半響,道:“公主曾給武安君寫去書信,詢問是否遇刺。武安君回信說,他不曾遇刺。這···武安君到底怎麽樣了?”
閻沛微歎一聲,壓低聲音道:“也是在一個多月前,武安君率軍於衢台郊外擊退了紀、鄭兩國的聯軍,夜裡武安君就遭遇了行刺,他身邊的得力家將雷皓為救主,不幸身亡,武安君也受了傷,不過幸好當時有洛安柳家的柳神醫在軍營裡,據說現已無礙。半月前,大王下令,讓武安君回都城休養。想來過個幾天,武安君就會回來了。”跟著他再次歎了口氣,道:“郯國真是陰險狡詐,戰場上打不贏我們,就暗地裡派刺客不斷行刺我朝要員。武安君和公主現為我朝兩大支柱,如果有一人折損,都將是塌天的大禍。”
虞瀚東悠悠地道:“我認為還得加上令尊大人。兩根支柱撐不穩這個國家,三根支柱的話才能堅如磐石。”
閻沛終於笑了,他探出手來,拍了下虞瀚東的肩膀,道:“你這小子,竟還會拍家父的馬屁。家父雖為一國之相,但無半點軍功,何德何能跟武安君、公主相提並論。”
虞瀚東正色道:“閻兄錯了。打戰所需的糧草、軍械,以及各方面的後勤保障,這麽多年來可都掌控在閻相國手中,如果沒有他全力配合,武安君和公主很難有如此高的成就。”頓了頓,他接著說道:“潯野之戰後,公主率軍趁機攻打凌滸渡,郯軍憑險而守,戰事膠著。也就在這時候,雎城來了兩萬生力軍,公主這才一舉拿下凌滸渡。敢問閻兄,如果不是令尊大人提前為公主預備了這兩萬生力軍,後果將會如何?”
閻沛陷入了沉思,他這時才逐漸理解父親對這個國家的重要性。
一隊人正通過街口拐彎之際,白五一駕馭的馬車突然失控,衝了出去。
“啊——”
“嘭——”
迎面跑來一名白衣女子,直接撞上了馬車,拋跌在地上,不省人事。
駕馭馬車的白五一一時沒反應過來,眼睛一瞬不瞬地看著地上的女子,傻愣了半天,忽然回過神來。他跳下馬車,去將那名白衣女子攙扶起來,檢查傷勢。當他看到這女子臉容時,不由得驚呆了。女子姿容秀美清麗,肌膚白嫩,腰肢纖細,看其年紀絕不超過十六歲,是一個難得的美人胚子。
這時,幾名如狼似虎的大漢追了過來,其中兩人不由分說地正要將昏迷的白衣女子捆綁起來。
以冷僉為首的眾家將安坐馬上,絲毫不為所動,仿佛見慣了這樣的場面。
女子被捆綁時醒了過來,見到身邊凶神惡煞般的大漢,立即掙扎哭喊起來,她抓著白五一的衣袖,淒慘地大叫道:“公子救我!公子救我···”
白五一見女子淒慘無比的樣子,頓時心生憐憫,他一把將女子拉了過來,擋在她前面,對著眼前的大漢吼道:“你們幹什麽?當街虜人,還有沒有王法?”
帶頭的大漢朝他看了一眼,隨即又看了看以閻沛和虞瀚東為首的一眾人,舔了舔嘴唇,對白五一道:“這位爺,我們都是官妓坊的。她是逃跑的官妓,我們正要抓她回去交差。”
白五一愣了下,逞強道:“那也不能如此蠻橫,你們···你們···”一時不知道說什麽,他不由得回頭向虞瀚東求助。
虞瀚東自然知道進入官妓坊的都是獲罪官員家的女眷,在這人生地不熟的博饒城,他是沒有能力解救她的。
閻沛乾咳一聲,策馬來到大漢面前,淡淡地道:“她原本是那座府上的啊?”
大漢見閻沛身周有家將護衛,本人又氣度不凡,於是躬身施禮道:“她原是大夫岑思賢的女兒,名叫岑二娣。岑思賢因罪伏法,她這女兒現已歸官妓坊。”
閻沛道:“你們要送她去何處?”
大漢稟道:“百花樓。”
閻沛沉吟片刻,道:“我見她年紀尚小,不如送她去雲音苑吧。”
大漢不知如何回答,他猶豫道:“這···”
閻沛自然知道他無法做主,於是接著說道:“我讓我的一名家將隨你們一同回去,見你們坊主,到時候他自然會應允的。”
大漢畢竟是見過世面的,他已然猜到閻沛身份不簡單,現在既然如此安排,那再好不過了。於是他立即答應了。
閻沛讓冷僉派了一名家將隨大漢回去了。
白五一眼睜睜地看著這群大漢將岑二娣帶走,整個人一副失魂落魄的樣子。
閻沛在旁安慰道:“雲音苑是專門教年輕女子琴棋歌舞的,相信她在那裡會好一些。”
白五一只是點了點頭。
回到寺舍後,閻沛跟虞瀚東約好明日去遊融河,然後帶著家將回官署去了。虞瀚東則領著弟兄們回住處。
晚膳時,大夥圍坐在一起說說笑笑,唯有白五一仍舊一副魂不守舍的樣子,大家也並未在意。吃完後,各自回房休息。然而虞瀚東剛回到自己的屋室,還沒關上門,白五一跟著推門而入。
虞瀚東見他愁眉不展,且欲言又止的樣兒,就知道他因看上之前的官妓岑二娣,而不知如何是好。虞瀚東為他倒了杯茶,陪坐在一旁。
白五一憋了好一會才開口問道:“虞兄弟!我知道你最有辦法了,你有沒有辦法將岑二娣解救出來?你看她這麽小,這麽可憐,而且大人犯法跟她一個小女孩有什麽關系,她是無辜的。”
虞瀚東雖不忍心讓他失望,但還是只能明言道:“我知道她是無辜的,但你要知道,獲罪官員家的女眷一旦淪為官妓是很難脫離賤籍的。你也看到了,像閻公子如此身份的人,依舊只能幫她改換下去處而已,這已經很不錯了。”
白五一咬了咬嘴唇,臉色有些蒼白。
虞瀚東沒想到他只見了岑二娣一面,竟用情如此之深。
白五一躊躇了好一會,又道:“那有什麽辦法能幫她脫離賤籍?”
虞瀚東思索了片刻後,道:“這需得大王親自特赦才成,像一般的朝廷大赦是不包括賤籍的。”
白五一的臉色更白了,仿佛整個人墜入了冰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