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風院是近百年前當時的黎王為其寵妃修建的別院,整個院子是由六間房子組合而成的院子,酈照熙自然住在正房,虞瀚東挑選了東廂房居住,酈照熙將簡彤安排在了西廂房,其余房間為廚房、儲物房、雜物房。
虞瀚東來到雜物房門口,這裡已經好久沒人進去過了,當初他初來此地時,就對這房子很是好奇,不知道裡面都堆放了些什麽東西,但當時忙著為酈照熙重續腿骨,一直沒有空閑進去一探究竟,今日總算有空了。
房門上掛著一把銅鎖,看上去很精巧,恐怕很難打開。虞瀚東一手握著銅鎖,看了一番後,確定自己沒辦法打開,正當他準備放棄時,手中的銅鎖竟被輕輕扯開了。意外之喜,虞瀚東只能將此歸咎為銅鎖老化了。
推門而入,一陣歷史的塵埃撲面而來,虞瀚東不斷揮舞雙臂驅散灰塵。一張張放置物品的架子、案幾上全都蓋著一層白布,虞瀚東隨手揭開其中一塊白布,只見案幾上放著一張古色古香的七弦古琴。虞瀚東心想,這古琴看來只有莊靈嬿才會感興趣的。
他走到一排木架旁,揭開白布,架子上一格格的放了好些玉石古玩,件件精美絕倫,隨便拿一件出去賣,估計都能換座宅子,要是能拿回到前世去拍賣,恐怕能拍出個天價出來。
虞瀚東欣賞了一番,無動於衷地走開了。
在房子的一角,豎放著一件東西,上面有白布遮蓋,看上去像是被遺棄了一般。虞瀚東走過去揭開白布,原來又是一張七弦古琴,頓時有些失望,正打算離開,忽然又覺得不對,回頭細看,這次發現上面的琴弦多達二十一根,原來這是一張古箏。這張古箏雖有白布掩蓋,但還是落滿了一層厚厚的塵埃。虞瀚東朝著古箏吹了口氣,頓時塵埃四起,嗆得他連連咳嗽。這時他見箏首處刻了兩個字,仔細辨認,原來是“素商”二字。
不知怎麽,見到這古箏他便心生喜歡,反正這些物件的主人早已不在了,他直接將古箏帶出了房間。
虞瀚東知道酈照熙自小博覽群書,知識儲備相當豐富,等他午睡起來,便向他請教彈奏古箏的技巧。
酈照熙得知虞瀚東從雜物房尋出了這麽一件樂器,不由得啞然失笑。他雖然不明白虞瀚東為什麽想要學古箏,但山中歲月本就枯燥,擺弄下樂器也好打發時間,於是兩人便一起研究如何彈奏古箏。
經過兩人不斷的摸索,竟掌握到了一些技巧,為此兩人興奮不已。
次日,虞瀚東找了些木材,先製作了兩個長杠,然後安裝在院子裡,擺成雙杠的樣式。然後讓酈照熙走進中間,雙臂各搭著一條杠子,緩緩移動腳步,來回走動,反覆練習腿力。
過了十天半月,虞瀚東又給他製作了兩根拐杖。
拐杖製作好後,虞瀚東又開始讓酈照熙拄著拐杖走路。
看著酈照熙一天天好起來,簡彤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當他看到自己服侍的小主人從雙腿俱殘,到重新站了起來,現在又能依靠拐杖自行走路了,內心激動無比。
這一天下午,虞瀚東正在房內撥弄古箏,敲門聲起,他放下古箏起身開門,見是簡彤。
簡彤不待虞瀚東說話,率先開口道:“殿下讓你去趟他的房間。”
虞瀚東擔心地問道:“是不是殿下出什麽事了?”
簡彤搖了搖頭,微笑道:“你去了就知道了。”
虞瀚東雖然不知是何事,但還是快步來到了酈照熙的房間裡。
推門而入,只見酈照熙穿著紅冠紫袍的王子服飾,鄭重地站在房內。
虞瀚東不明所以,因這身王子服飾只有在重要的場合才會穿戴。
最後進入房內的簡彤將房門關上了。
酈照熙請虞瀚東至主位,他則恭恭敬敬地站在下首處。
虞瀚東不知他想幹什麽,只能茫然地看著他。
酈照熙對簡彤道:“請玉蝶。”
虞瀚東更是糊塗了,他看著簡彤將放在案幾上的玉蝶捧到酈照熙跟前。
酈照熙接過玉蝶,雖然他還是有些站不穩,但仍在堅持著。簡彤遞上筆墨,酈照熙將玉蝶打開,用筆在玉蝶上劃寫著什麽,他邊寫邊不屑地說道:“我的啟蒙師傅孔涉乃是一介腐儒,平日裡只會照本宣科,講一些孝悌忠信、禮義廉恥的文章,然而生逢亂世,需要掌握的治國安邦、抵禦外侮的本事,他卻全然不教,或許他根本就是不懂。有這樣的師傅,我經常引以為恥。”他收起筆墨,看向虞瀚東,眼中充滿了敬意,肅容道:“初次跟先生交談,我便有醍醐灌頂之感。與先生相識數月,先生才學令我敬佩不已。如今,先生又助我重新站了起來,此恩此德,肺腑難言。”說完,他將玉蝶遞給虞瀚東。
虞瀚東接過一看,只見玉蝶上授業恩師一欄孔涉的名字已然被劃去,取而代之的是虞瀚東三個字。
酈照熙顫巍巍地彎曲雙膝,正要跪地。
虞瀚東連忙去扶他,手足無措道:“這如何使得?”
酈照熙擺了擺手,將他推開了,欣然道:“請師父受我一拜!”他堅持跪了下來,恭恭敬敬地行了三跪九叩大禮。
一旁的簡彤早已淚眼模糊。
虞瀚東受此大禮,已然是酈照熙的師父了,這樣的結果他又如何能想象得到。
山上的雪漸漸消融,風中帶著雪的涼意,似乎在訴說著不舍。
太陽高掛中天,將天燭峰上的屋宇樹木照得清新自然。陽光下,已經堅持鍛煉行走了整整一個時辰的酈照熙坐在軟椅上休息一會。不遠處的山崖旁,虞瀚東還在擺弄古箏,叮叮咚咚的聲音時而響起,樂聲斷斷續續的、雜亂,偶爾能連續彈出一段不知名的音律。
酈照熙微笑道:“我母妃偏愛樂舞,舅舅便收集了幾本珍貴的樂譜,送與母妃,現在一直珍藏在宮中。等下山後,我讓人取來,贈與師父。”
虞瀚東搖頭道:“殿下不必如此,我只是閑來無事,隨便耍耍,不能當真。”
酈照熙點了下頭,沒再說話。
過個一會,雜亂的音律漸漸連貫起來了,跟著又斷了。
酈照熙聽了一陣,不免覺得惋惜。
虞瀚東反覆彈撥了好一會,忽然一首樂曲自然而然地被他彈奏了出來。
曲調時而柔和優美,時而婉轉低沉,似漫遊在青綠無邊的草原上,又似步入虛空無際的雲端,聞之令人感到惠風和暢。
酈照熙在一旁竟聽得怔怔出神。
一曲畢,虞瀚東正在想剛才怎麽猶如神助,竟能自然而然地彈奏出來的。
“啪——啪——啪——”
虞瀚東與酈照熙同時後望,只見簡彤領著數人出現在他倆眼前,這些人分別是酈若泱、閻沛、十三王子酈照傑,還有許久未見的侍女玄英及數名家將護衛。
閻沛走上前,激動道:“瀚東!剛才所彈奏的曲子美妙絕倫,不知是何曲?”
虞瀚東起身施禮,不假思索道:“此曲名叫《嬉戲》。”
“噢?”閻沛皺眉道:“為何我從未聽過這首曲子。”
正當眾人疑惑之際,酈照熙從座椅上站了起來,拄著一根拐杖,一步步走到酈若泱身前,開心道:“阿姐!你們怎麽來了?”
這些人頓時全都瞪大了眼睛,仿佛看到了最不可思議的事物,驚詫之情溢於言表。靜止了好一會,酈若泱方才回過神來,她欣喜地拉著酈照熙的雙手,熱淚盈眶道:“熙弟!你···你怎麽能站起來了?”
閻沛、酈照傑紛紛上前詢問。
酈照熙看向虞瀚東,坦然道:“多虧先生將我殘腿治好了。”
王室子弟的授業師傅都是由大王委任的, 酈照熙私自修改玉蝶乃是大罪,所以在人前他只能稱呼虞瀚東為先生或直呼其官職。
在眾人驚訝的目光注視下,酈若泱緩緩走到虞瀚東身前,兩膝齊跪舉首下手,行肅拜禮,她感激道:“先生大恩大德,若泱銘感五內,永世不會忘卻先生恩德。”
酈若泱身為堂堂黎國公主,又是統兵一方的將帥,她從未以女兒家的禮儀向人致敬過,如今破天荒地首次以女兒家的禮儀向虞瀚東致敬,足以讓人瞠目結舌。
虞瀚東慌忙還禮,惶恐道:“殿下言重了,在下愧不敢當。”
隨即眾人問起虞瀚東為酈照熙治療的過程。當聽到虞瀚東將酈照熙的殘腿折斷重續時,都驚出了一身冷汗,只因世上根本沒人敢做這種事,但虞瀚東竟然做了,而且還治好了酈照熙的一雙殘腿。
酈照熙隨後又問了酈若泱怎麽回來了。
三個月前,酈若泱領兵鎮守撼胡關,東塞特什伐族數次寇邊,均被酈若泱率軍擊退。得不到絲毫便宜的特什伐人望關興歎,最後只能鬱悶而去。在撼胡關又待了半個月,見特什伐人確實遠遁了,酈若泱將長嬴留在撼胡關,自己帶著親衛回博饒複命了。
在見過黎王后,酈若泱從酈照傑、閻沛那得知酈照熙住到天燭峰上去了,便和閻沛、酈照傑一同上了天燭峰,準備勸酈照熙回上招宮住。現在他們自然知道這是為了方便給酈照熙治療,三人才躲到天燭峰上的。
酈照熙現在已經好的差不多了,於是三人決定隨酈若泱等人回上招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