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只是代表黎王去祖廟祭祖,但對於酈照熙而言,這是他第一次承擔父王交代下來的差事,自然是興奮無比。
翌日一早,酈照熙便帶著虞瀚東等一眾家將護衛,還有掌管宗廟禮儀的主官李良及所屬的幾名官員一同出發往椒州去了。
一旦脫離博饒這樣的“大牢籠”,酈照熙就像是出籠的鳥兒一般逍遙自在。他還是第一次出遠門,對事事新奇,在馬車裡待了沒多久他就要求騎馬了。
此刻離博饒已遠,虞瀚東便同意讓他獨自騎馬。
三月的陽光明媚,照在身上甚是舒爽。頭頂的天空藍得異乎尋常,棉絮般的白雲閑蕩在藍天上,將整個天空襯托得宛如幻境。騎在馬上,抬眼遠眺,野外一片新綠,大自然重新煥發出勃勃生機。和煦的微風吹拂在耳邊,似在聆聽春天的美妙樂章。
酈照熙安坐馬上,閉眼享受著這難得的閑暇時光,竟久久不願睜開眼來。
虞瀚東耳邊傳來他的聲音,“謝謝師父,讓熙兒能體會到這世間的美好。”虞瀚東很想揉著他的肩頭,好好鼓勵一番,卻又怕身後的人怪罪,只能不自然地咳嗽一聲。
酈照熙睜開眼來,朝他做了個鬼臉,隨即放開馬蹄,衝了出去。
虞瀚東連忙跟了上去。
一路上酈照熙告訴虞瀚東,椒州原是酈氏先祖早先定居的地方。在椒州的轄地內有座山,名叫赤烏山,山上盛產白石,是上等的建築石料,酈氏先祖就以開采山上的白石為生。直到有一天,他們隨禹國一起反抗諸夏王朝,最後在付出慘痛的代價後,得以在章武平原上建立起了自己的國家。
每個得以存世的國家都有一段苦難艱辛的創業史,酈氏先祖就是憑借著不屈不撓、勇於拚搏犧牲的精神,才得以走到今天的。
二天后,酈照熙所屬人等終於趕到了椒州。
次日,掌管宗廟禮儀的李良李大人就開始準備祭祖儀式了。
按照祭祖的規製,先要灑掃祭壇,然後準備祭品。祭品用的是牛、羊、豕,處理祭品的要求非常嚴格,需要由供職於王族內的庖人來處理,用的器具也很特別,那是一隻專門用來烹製祭品的鼎。在庖人烹製祭肉時,任何人都不能乾預,更不能代替庖人烹製祭肉。
接下來就是主祭人先要齋戒,祭祖當天應穿什麽樣的衣服,及衣服的顏色,禮儀要求等等,然後是焚香、斟酒、致祭文、供祭品······。
過多的繁文縟節讓人頭疼不已。
虞瀚東看著酈照熙恭恭敬敬地完成每一個步驟,不由得對他敬佩不已。
祭祖完後,還得將祭肉帶回去,呈獻給黎王享用。
帶上祭肉,酈照熙所屬人等開始踏上了回博饒的路途。此番出行可算是非常順利,跟遊山玩水差不多,隨行的黃志、潘大牛、劉元毅很是開心。
這一天,眾人行至離博饒只有四十多裡的山野間。
天色還早,加把勁的話還能在天黑前趕回城裡用晚膳,於是大夥開始快馬加鞭,往博饒城趕。虞瀚東等人騎著馬趕路自然沒任何問題,但這卻苦了那幾位乘坐馬車的文職官員,他們早已顛簸的五髒翻轉,苦不堪言。
衝在第一名的潘大牛興奮地回頭吼道:“你們倒是快點······”
“啊”字還沒出口,突然他連人帶馬被絆倒在地,龐大的身軀重重地摔在了地上。
虞瀚東立即勒緊韁繩。身後衝來的劉元毅一時收不住韁繩,跟著被一根絆馬索絆倒了。
黃志及時止住了,正要下馬去查看。虞瀚東突聞箭矢破空的聲音,大叫道:“都趴下!”
話音剛落,無數箭矢迎面射了過來,幾名反應遲鈍的護衛紛紛中箭墜地。
一輪箭結束,從一旁的山林裡衝出數十名身穿軟甲的蒙面歹徒,他們手持各式兵器衝殺過來。
虞瀚東深知性命攸關之際,容不得絲毫猶豫,他拔劍出鞘,護在酈照熙身前,將一名蒙面歹徒劈翻在地。
酈照熙首次遭遇這麽驚險的場面,他死死地抓著虞瀚東的衣袖,一臉驚恐。
撲倒在地的潘大牛僥幸躲過了箭矢攻擊,他拔出腰刀,發狠衝了上去。由於板斧攜帶不便,他現在改用腰刀,經過一段時間苦練,如今這腰刀在他手中照樣耍得威力驚人。只見他如虎入羊群,蒙面歹徒被殺得屁滾尿流,一時難有匹敵者。
劉元毅則沒有這麽幸運,他被絆馬索絆倒後,還中了一箭,勉強起身後,又被襲來的蒙面歹徒刺了一劍。幸好他久經沙場考驗,面對突發危機能夠迅速冷靜。在蒙面歹徒刺來第二劍時,他側身躲過,順帶拔劍反刺,這一劍無論角度、時機都把握的非常巧妙,直接刺進了蒙面歹徒的咽喉,哼都沒哼一聲,便倒下不起了。
黃志取出弓箭,連續射翻了三名蒙面歹徒後,拔劍出鞘,下馬搦戰。
迎面衝來一名骨格魁梧的蒙面歹徒,舉手一劍向虞瀚東劈來。“當——”兵刃相交,虞瀚東頓覺虎口發麻,可見此人膂力遠勝於自己,他不敢大意,沉著應戰。魁梧歹徒連續劈出多劍,虞瀚東引劍上前與來劍相交,巧妙地將劍勁卸去了大半,隨即一腳踹向他的腹部。魁梧歹徒顯然沒想到他會來此一招,想扭身躲避,卻已來不及了。
正當虞瀚東揮劍刺向他的肋下時,突生警覺。與此同時,酈照熙大叫道:“小心!”
一人從側後方一劍刺來,隱隱帶有雷霆之勢。
虞瀚東反應稍稍緩了一線,偷襲者在他臂膀上留下了一條血痕,幸而隻傷及到皮肉,未觸及筋骨。沒有絲毫喘息的機會,偷襲者刺、劈、削、點、撩連番上陣,攻勢迅猛,虞瀚東硬著頭皮應付,雖有些手忙腳亂,但卻沒有給對方一絲一毫的機會。
十數招已過,偷襲者見不能傷其分毫,又見同夥已死傷大半,遂收劍道:“後會有期。”正想遁走。虞瀚東豈是易與之輩,追上纏鬥,偏不讓他走。偷襲者無奈轉身與虞瀚東又鬥了十多劍,見周圍情形不妙,左手一抖,數十枚銀晃晃的銀針甩了出來。虞瀚東舞動劍花砸落一片,剩下的被他閃身躲過。身後同時傳來悶哼聲,是黃志為了保護酈照熙,背上中了兩枚銀針。虞瀚東見偷襲者已跑遠,只能收劍去看黃志的傷勢,所幸針上沒毒,傷得也並不算嚴重。
此番遇襲死了四名護衛一名官員,幸好掌管宗廟禮儀的李大人沒事。另外還傷了七人,劉元毅傷得最嚴重,只能躺到酈照熙的馬車裡。
放置祭肉的馬車側翻,幸而李良心細多準備了一份。眾人連忙將裡面的東西全都搬出來,換到另一輛馬車上。
埋葬完死者、處理好傷員後,天色已經不早,虞瀚東提議在附近找處地方露營一晚,眾人均無異議。於是在附近的山坳處安營住了下來。
在草草吃了些乾糧後,酈照熙、虞瀚東、黃志、潘大牛四人圍坐在火堆旁,聊起了之前遇襲的事。
黃志道:“我見那歹徒最後灑出一把銀針,是否就是之前偷襲我們的人?”
虞瀚東點頭道:“之前我還有些不敢確定,如今我可以肯定此人就是伊檜。”
酈照熙驚呼一聲,道:“如何能肯定是他的?”
虞瀚東好整以暇道:“前次天太黑看不清楚,但隱約感覺是他,今次他雖然還蒙著面,我卻可以肯定是他。”見酈照熙等人都好奇地看著自己,他揭曉答案道:“你們不覺得那歹徒頭特別大嗎?”
酈照熙等人恍然大悟,他們都見過伊檜,此人確實頭顱特大。
潘大牛頓時笑道:“虧他還出來當刺客,也不怕被人揭穿。”
酈照熙、黃志跟著笑了笑。
虞瀚東則不以為然道:“我猜測非是他不自知,而是他所行刺的人應該都死了。”
三人這才收斂笑容。
沉默半晌,黃志開口道:“既然伊檜出現了,那麽就是說三殿下他們要對殿下不利了?”最後他看向了酈照熙。
酈照熙神色微變,又很快鎮定下來。
虞瀚東看在眼裡,起身道:“今後我們需加倍小心,不可有絲毫懈怠。”
黃志、潘大牛跟著起身應諾。
虞瀚東分派人手值夜警戒,其他人各自休息。
一夜無事,次日繼續趕路。
至午時回到博饒,酈照熙與李良捧著裝在漆木盒裡的祭肉往王宮去了。
小半個時辰後,守在宮門外的虞瀚東看到酈照熙神色茫然地走了出來,他上前詢問道:“殿下!是不是發生了什麽事?”
酈照熙搖了搖頭,徑直回到馬車上。
回到府內,更衣後,酈照熙將虞瀚東叫到了他的書齋內,他的神色還是有些不對勁,待虞瀚東坐下,他直言道:“剛才在宮裡確實感覺不對勁?”
虞瀚東知道他向來觀察力敏銳,便道:“願聞其詳。”
酈照熙沉吟片刻後道:“今日進宮,剛入宮門,便來了兩名內侍,其中一人將李大人叫走了,另一名內侍讓我跟他走,於是我捧著盒子一路隨他來到顯慶殿旁的一間偏殿,殿內有一名較年長的內侍早已等候在那,他說了奉了父王的旨意,讓我將盒子交給他就行了。當時雖有疑惑,但我還是將盒子交給了他。”
虞瀚東隨即問道:“殿下的疑惑何來?”
酈照熙皺眉道:“祭祖事宜是王族大事,父王向來重視。若不是這次父王身體有恙,五王兄忙於政務,脫不開身,是輪不到我來做的。就像祭肉這麽重要的供品,父王應親自接收,再不濟也應讓高監來取,而不是隨便派一名內侍來拿走的。”
虞瀚東將他所說的話細細斟酌了一番,抬頭道:“我記得李大人是多備了一份祭肉的?”
酈照熙點頭道:“確有此事。師父是不是發覺哪裡不對了?”
虞瀚東站起身道:“事不宜遲,殿下速速帶著那份祭肉進趟宮,這次一定要將祭肉送交到大王手中。”
酈照熙臉現驚駭之色,駭然道:“這是為何?”
虞瀚東將他扶起來,邊拽著他走,邊道:“祭肉如果被人動過手腳的話,殿下就說不清楚了。現在只有咬死說之前那份不是你送去的。”
酈照熙大驚,立刻隨虞瀚東出門去了。
兩人在膳房找到正準備將祭肉重新烹製的潘大牛,立刻收起祭肉,裝進原先那隻摔壞了的漆木盒裡,匆匆出府,往宮裡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