瞅了他一眼,驚詫道:“好小子,你的輕功什麽時候這麽厲害了?”
李萬芝也暗暗打量著張撫念。
眼見他一張清秀的面孔上,兩顆黑寶石似的瞳仁,顧盼生輝。
瀟灑飄逸的姿態恰如臨風玉樹,令人一見忘俗。
心中景仰之情,油然而生。
暗道:“這便是大鬧縣衙,誅殺寧符的恩公?隻這年紀也太小了,瞧著只有十四五歲。”
待聽陶劍讚他輕功厲害,登時想起:曾聽說書的講過,武林中的劍客豪俠,武功練到深處,不但能飛天遁地,簡直能長壽不老,返老還童,這位恩公多半有此功夫。
不禁更是欽佩。
張撫念微微一笑,說道:“你當小弟我整日在思過崖睡大覺麽?”
撩眼看了看李萬芝,見他面色依舊顯得蒼白,問道:“傷勢痊愈了?”
李萬芝見問,禁不住一陣心酸。
自己堂堂男兒,斷腿斷臂也就罷了,可偏偏失去的是人道之根。
狗賊寧符,死後下十八層無間地獄!
張撫念見他無語,便猜知他心裡的坎子仍然沒有過去。
遂又說道:“我沒有什麽可以安慰你的話,你能上山來找我,說明多少還是有些心氣的。
“以前種種譬如昨日死,以後種種譬如今日生。
“希望你能忍受著艱辛,忘記痛苦,早日尋得自己的光明世界。”
有些話點到為止。
這心理的創傷只能靠自己彌合,旁人說再多也是徒費空言,無補於事。
李萬芝妻死母亡,險些家破人亡。
更加身受宮刑,從此變得男不男女不女。
遭逢此等屈辱,又報仇無門,原本由恨生怨,由怨生悲,一時痛不欲生。
若非割舍不下祖母和父親,早想一死了之,省的活在世上受這鳥罪。
誰知這世界變化萬端,寧符那狗賊竟遭了報應。
從父親和祖母的言談中,他知道了張撫念大鬧縣衙,誅殺寧符的壯舉。
原來世上竟真有劍客遊俠,並非只是小說志怪和說書場中的笑談。
後來又聽了父親轉述張撫念的話,他於悲怨中生出了一股不屈。
苦難至此,還能如何?
與其消沉,讓父親和祖母擔憂,倒不如借此機會振作起來。
生活或許還有個奔頭。
這也是他今日上山來尋張撫念的目的。
在家中養傷的這二十多天中,張撫念的形象已不知在他心中演生過了多少次。
可謂是未見其人,心已向往,此時得見真人,更是被其風采所折服。
竟比自己心中所想的萬千模樣有過之而無不及。
激動之下,雙膝一屈,跪倒在地上,說道:“小人大仇得報,全賴恩公仗義出手,何況,小人性命也是恩公救活的,我總聽恩公您的教訓。
“求恩公收錄門牆,指點迷津,弟子恪遵教誨,決不敢有絲毫違背師命。”
說完便不住的磕頭。
陶劍見李萬芝如此舉止,好生驚詫。
搶到張撫念身前,低聲道:“什麽情況?”
張撫念笑道:“你可能要當師伯了。”
陶劍踢了他一腳,瞪眼道:“我問的是這個意思麽?憑你小子這點微末道行,居然也敢收徒弟?”
張撫念笑道:“收個徒弟而已,小弟我好歹也是凝氣有成的高手,七哥莫要小瞧。”
陶劍啞口無言。
張撫念轉而問李萬芝道:“我走的是江湖道,你要拜我為師,不免要過打打殺殺的日子,你可要想清楚了。”
李萬芝磕頭道:“打打殺殺便如何?
“弟子已是殘缺不全之人,與其不人不鬼的活著,倒不如像師父一樣,行俠仗義,替天行道,如此也不枉師父相救一回。”
說著連連磕頭。
張撫念笑道:“好,我收下你便是。起來吧!”
回頭又對陶劍道:“七哥,小弟收徒這事,還得勞煩你遮掩一二,暫時不要和師父說。”
陶劍心中的好奇之火熊熊燃燒,哪裡肯輕易答允。
張撫念隻好將事情的來龍去脈講於他聽,但涉及到李萬芝傷殘一節時,隱瞞不講,以免令其難堪,下不了台。
一番講述,隻把陶劍聽瞠目結舌,半晌說不出話來。
他與張撫念締結同門師兄弟兩年多,平日裡相交,隻道這小師弟性子灑脫,行止頑皮了些。
哪知竟還是個俠肝義膽的神勇少年,連縣官都敢殺。
心中震撼極了。
張撫念又向李萬芝打聽華陰縣的情況。
那江法根總算沒讓他失望,如願升任縣令。
謹記民心可用的忠告,內修人和,短短二十多天,便將華陰縣治理的井井有條,漸漸恢復了往日的繁盛景象。
令張撫念大感寬慰。
安撫好陶劍,三人又你一句我一句的聊了一會,眼看時過晌午,陶劍便自行下崖而去。
張撫念看著畢恭畢敬的李萬芝,笑道:“放松快些,以後就是一家人了,沒必要這麽嚴肅,現在咱們便來說說練氣。”
讓他坐在邊上,問知道不知道什麽是經絡。
李萬芝想也不想,衝口說道:“知道,奇經八脈,任督二脈。”
張撫念笑道:“那也不錯。”
看著李萬芝點了點頭,說道:“經絡乃真氣運行的通路。
“修煉內功不似練劍,能夠看得見摸得著,它以人體經絡為載體,是一個很抽象的東西,無形無體,無邊無際,動而奮發,靜則內斂。
“所以想要修煉內功,第一要義便是要知曉經絡。
“而人體經絡複雜繁多,從真氣運行上來說,除了你知道的奇經八脈,還有十二正經。”
他說到這裡,起身去拿了筆墨和一疊抄紙,快速勾勒出一幅人體脈絡圖來,指圖而教,將十二正經和奇經八脈加以詳解。
李萬芝對這些東西本是一知半解,但隨著張撫念的闡述,漸漸有了完全的認知。
如果把十二經比作大河的話,那麽奇經八脈就可以比作湖澤。
張撫念道:“你要記住,十二經中真氣的盛衰,要靠奇經八脈來平衡,其中尤以任督二脈最為重要。
“任脈在身前正中屬陰,總領一身之陰經,督脈在身後正中屬陽,總統一身之陽經。”
李萬芝一聽, 登時省悟,跟著道:“如此說,只要任督脈一通,那麽全身各條經絡也就通了。”
張撫念讚道:“不錯!前任後督,行氣滾滾,就是這個道理。”
又講:“此外,在每條經絡上,還分布著許多重要的部位,乃脈氣源發之所,即腧穴,也就是經穴。”
李萬芝對照著圖示一一將其找到,直花了一個時辰,經張撫念手把手的指點,這才記在心中。
張撫念要他從頭開始,複述剛才所學大要。
見他確已盡數記住,說道:“這經絡是修煉內功的基礎,不僅要知其名,更要能循經取穴。從今天起,你須得早晚溫習。”
這一日傍晚,送飯上來的竟然是施戴子。
張撫念不勝之喜,趕緊讓李萬芝躲了起來。
搶上前去抱住了施戴子,叫道:“師父,可想煞我了。”
施戴子眉頭微皺,他素知這個小徒兒率性任情,頗為頑劣。
這時眼見他真情流露,神采飛揚,顯然在思過崖上住了個把月,沉穩功夫絲毫也沒長進。
心下頗為無奈,哼了一聲。
張撫念內心感到了一絲絲傷害,忍不住翻了個白眼。
默默的朝施戴子行了一禮:“徒兒見過師尊大人!”
施戴子扯了扯嘴角,毫不領情,伸指過去,搭他脈搏。
隻覺沉而有力,以內功修為而論,比之以前倒是大大的進步了。
眼中閃過一抹精光,淡淡的道:“內力有所長進!”
過了片刻,又道:“總算你小子沒有偷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