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虛道長俗名凌宗風,是風氏武學第五代傳人,年輕時即看破紅塵出了家,如今已是五十多歲了,有時也會想到風氏武學在自己手上斷了是不是有些可惜。當眼前出現一個絕好武學苗子時就覺得這份可惜更加可惜了。終於煎熬了一個月,不虛道長答應教季安良武學,附加條件是季范不許走,須一直在道觀陪道長下棋。
不虛道長還有一位特殊的朋友---梁朝皇帝梁萬全。梁朝都城正州出北門即為三台山,從皇宮到六清觀一個時辰就能到。梁萬全經常便裝隻帶幾個侍從護衛,來到六清觀與道長切磋養生之道。
梁萬全知道不虛道長收徒弟後有些不高興,因為他之前為自己兒子也開過口被拒絕了。不虛道長知道梁萬全的小心眼,於是說乾脆讓太子爺也過來跟安良小徒一起學吧。
太子爺梁嘯天年方十三,身材已如成人般粗壯。梁嘯天的母親黎皇后宮於心計,一心想把自己的侄女黎安安列為太子妃。目前太子妃的意向人選還有太傅的孫女與左丞相的外孫女,黎皇后於是頻吹枕頭風,向梁萬全建議讓黎安安也去拜不虛道長為師,好與梁嘯天作個伴不寂寞。
梁萬全將該想法說與不虛道長,現在輪到道長不高興了:給你開個口子你就一把扯成大門。梁萬全再三保證不會再推薦第三人了,面對一個萬尊之身低三下四地保證道長也過意不去就答應了。
三個少年成了師兄妹,季安良十四歲梁嘯天十三歲黎安安十一歲。黎皇后偷偷告訴兒子:“黎安安是你未來的太子妃,你要好好照顧她。”十三歲的少年雖然身材高大卻畢竟心智未到似懂非懂,見黎安安更喜歡跟季安良說話便會生悶氣。
黎安安只要有空便拉著季安良問東問西,對於師兄小小年紀去了那麽多的地方神往至極,那是一片神奇的世界,有大海,大湖,島嶼,雪山等美景,也有不同於大梁的美食方言習俗等風土人情。漸漸地,梁嘯天也要纏著師兄給他講那些身外的世界了。
如黎皇后所願,七年後黎安安正式成了太子妃嫁入皇宮,第二年便生下梁衍。
梁萬全的養生法越來越豐富高深,身體卻越來越差了。六清觀的禪房裡,梁萬全與不虛道長正在打坐論道。
“天墜未行,馮馮翼翼,洞洞漏漏,故曰太始。道始於虛廓,虛廓生宇宙,宇宙生氣。氣有涯垠,清陽者薄靡而為天,重濁者凝滯而為地。清妙之合專易,重濁之凝竭難,故天先成而後地定。天地之襲精為陰陽,陰陽之專精為四時,四時之散精為萬物。積陽之熱氣生火,火氣之精者為日;積陰之寒氣為水,水氣之精者為月。日月之淫為精者為星辰。天受日月星辰,地受水潦塵埃。生命源於天地要順應天地,天地有陰陽四時之變化,生命亦是如此。人稟天地之氣生,四時之法成,天地合氣,命之曰人。天地有五運六氣之變化,人亦如此,先立其年以明其氣,金木水火土運行之數,寒暑燥濕風火臨禦之化,則天道可見,民氣可調,陰陽卷舒,近而無惑,數之可數。養生之事必應天地規律,豈可人定勝天也。”不虛道長說完後深歎一聲。
“弱水三千隻取一瓢飲,何其難也。”梁萬全也歎了一聲。
“聖上,恕我直言,那些丹藥真的不能再吃了,把那些方士遣散了吧。丹藥性極剛猛,寅吃卯糧不是長久安策啊,聖上的脈象既雜且弱,貧道很是擔心。”
“那也不能讓我的后宮佳麗們每天都獨守空房啊。”禪房陷入死一般寂靜。
半年後,梁萬全駕崩,梁嘯天繼位。
黎安安婚後有兩年多沒再去過六清觀,後來見自己的丈夫起早貪黑處理政務沒有時間陪她很是無聊,於是打馬來到六清觀,以看望師父的名義找季安良聊天。
看到黎安安時季安良的心動了一下,這是以前不曾有過的,兩年多不見,一個清新脫俗的少女成了一個風韻成熟的少婦,舉手投足間多了一份別樣的韻味。
季安良的那一絲局促沒有逃過黎安安的眼睛,她在想:“如果是嫁給師兄倒也是個不錯的選擇,多才多藝、見識廣泛、文武雙全、長得帥氣還會哄人開心。不像自己的丈夫除了貴為天子,簡直就是榆木腦子,從來不會哄她開心,想到這裡一聲歎息,她也勸自己天下之大何來十全十美之事?”
因為來的太過頻繁,道長終於下了逐客令。“你成天不在皇宮裡呆著,往我這裡跑幹什麽?拿了那麽多好吃的為師也吃不了啊,你的心意我領了,以後最多半年來一趟。”
黎安安終於想到一個妙招,把季安良安排進皇宮,給了個武師的頭銜,教那些皇宮衛士的武功,梁嘯天也沒意見,畢竟師兄的武功比那些教官好太多了。
在黎安安的精心安排下,她與師兄終於越走越近了,季安良也早已察覺,不過對於那張慢慢收緊的網,他似乎並不抗拒,甚或是一種靜待被捕的安然心態。
乾柴烈火終於點燃了,紙是包不住火的,梁嘯天也聽到了一點風聲,在身邊人的謀劃下,終於有一天抓到現行,師兄弟二人大打出手,雖然季安良技高一籌,但畢竟心虛落荒而逃了。自此隱姓埋名流落江湖。
梁嘯天性情大變,每天晚上必喝酒,每喝酒必醉,每醉必殺人。殺人方式慘絕人寰,哢嚓一聲扭斷脖子。每晚要殺幾人全看心情。無人敢製止也無人製止得了。實在沒有辦法,黎安安找到師父跪地哭求師父的原諒,請求師父的幫忙,不虛道長臉色鐵青一言不發,季范也羞愧的無地自容。
不虛道長隨黎安安進宮,正逢梁嘯天殺人,不虛道長上前將梁嘯天點倒在地,冷冷說了一句話:“你們的事情以後自己解決,十年之內不許踏入六清觀半步。”說完轉身離去。
黎安安擔心梁嘯天醒來後會繼續殺人,甚至會加害於她也未可知,於是安排親信將梁嘯天手腳以鐵鏈銬之,囚於皇宮後山一個山洞裡。這個山洞是先帝以前用來囚養獅虎等大型猛獸所挖,黎安安吩咐將此山洞又做了層層加固,安排兩個親信輪流送飯,送飯需經過三道鐵門。
黎安安夥同太后發布消息:聖上龍體欠安,須長年靜養,改立時年四歲的梁衍為帝,太后垂簾聽政。安排好這一切黎安安也閉門不出吃素修道了。她為自己的行為深深自責,不成想過了一段時間竟然發覺自己懷孕了,掐指一算這孩子是大師兄的,第二年孩子出生取名梁乾。
季安良偷偷潛回什縣,在一個不起眼的小山上造一道觀,不出遊的時候便在此懺悔年輕無知時犯下的行為過錯。
不虛道長果不食言,十年內季安良與黎安安的到訪均被拒之門外。十年後就算是接待也是寥寥數語便打發送客。
季安良更是與黎安安再也不曾謀面。偶爾季安良來到六清觀,聽說黎安安正在觀裡立馬掉頭就走,或是季安良正在與師父說話,聽說黎安安來訪,便立馬匆匆告辭從道觀後門溜走,季安良自己也不知何故心虛若此。
時光飛逝,季安良仗劍天涯除暴安良,竟一生未遇敵手,聽說有個十段老人卻從未見過面,有種高處不勝寒之感。
二十年過去了,季安良的父親與叔父都已經去世,季安良更多地待在居延郡。待在祖宅裡的日子也比待在道觀裡多,葉家與季家是世交,人情往來間會有走動應酬。季安良與葉萬常葉升父子都有過幾面之緣,對葉氏父子的家國情懷很是欽佩。季安良還見過嬰兒時的葉青,那是在葉升給愛女興辦的周歲宴上見到的。
惠帝三年的那場變故季安良記憶猶新,葉升率軍出發後,林峰卻久久按兵不動,將士們急了,籌劃把林峰控制起來再發兵去援助葉升。沒有想到的是,參與謀劃的人裡面有個叫徐力的人是宋義的表侄,這個人隱藏極深無人識破,當夜徐力就去林峰處告了密,血腥的屠殺開始了,總共有二十多人參與密謀被誅三族,男女老幼無一幸免,近千人成了刀下冤魂。
林峰在奏折中把這場暴動的幕後主謀推定為葉升,說葉升與北胡合謀將在肯特湖畔布下口袋陣,坐等林峰大軍鑽進口袋而圍殲之。但是陰謀詭計被林峰識破故而按兵不發,葉升就指使部下鋌而走險暴動謀反,幸而林峰英明神武洞察秋毫,把一場謀反暴動扼殺在了搖籃裡,已把參與叛亂者一網打盡全部肅清。聽說葉升已經投降了北胡,建議將葉升以謀反罪滅九族。
就在議論紛紛之時,葉升竟然帶著幾十人回來了,舉朝嘩然,葉升是當朝重臣靖國名將,林峰不敢擅殺,以囚車將幾十人押往定州。
可憐幾十人九死一生,回到自己祖國以為終於平安,完全想不到是從一個地獄跨入另一個地獄,在押往定州途中因不堪折磨死去一大半,剩下的到了定州,在一幫酷吏的行刑逼供下,幾乎死光了。
葉升始終沒有在那份已經擬好的口供上簽字畫押,最後大佬們都出場了,他們密謀後吩咐將葉升活活打死,用死去後的人指按了手印。
面對最後的宣判,休親王與歷親王聯袂拚死力諫,皇叔蘇正剛也忍不住發話了,說葉升將軍會謀反他不相信。另一位皇叔蘇正安卻說葉升持功傲物目中無人,他做出什麽樣的出格事都不會讓人驚訝。看到兩位親王與一位皇叔都敢替葉升鳴冤,終於有膽子大的隨後附議。
天見可憐,終於把謀反誅九族的大罪降為領兵無方戰敗罪,主將殺頭家眷為奴,屬下高級將領降爵,其余人等無功。
整個居延郡都在翹首以盼這個案子的最終判決,告示公布那天,烏雲密布轟雷滾滾,接著便下起瓢潑大雨,大雨中萬人號哭,其中便包括季安良在內的季家眾人。
季安良想起那個一面之緣葉家孤女不知道身在何方,便開始私下打聽,苦苦尋覓近兩年,才發現已經改名蘇青生活在休親王府內。於是化名何安自薦門客,成功地做了蘇青的師父,將自己畢生所學教授與她,也不枉了葉、季兩家幾十年來的世交之情。
聽到這裡蘇青已是淚流滿面,她起身走到師父身後伸臂環住師父的脖子,把臉埋在師父的肩頭抽泣起來,雖然有些情節仲父曾經告訴過她,但聽到自己的身世還是忍不住悲從中來。
“謝謝師父找到青兒,教青兒武功。”蘇青抽泣著說。
“看到你現在這樣子,為師好開心啊。天下最年輕的八段就是青兒囉。”師父也抹淚笑著說。
蘇洵也是一邊擦淚一邊自嘲:“我原來一直以為青兒是那個搭便車佔便宜的,沒有想到搭便車佔便宜的人是我。”一句話逗得還在抹淚的師徒倆哈哈大笑。
“以後我得好好巴結你,不能欺負你,如果沒有你的存在,我可能現在連黑衣武士都沒有考過,來,青兒,我敬你一杯。”
“嗯。如果沒有我,你就遇不到師父,十有**你現在沒有考過黑衣武士,至於巴結我嘛倒是可以多多益善,欺負我?你有欺負過我嗎?你也打不過我呀。”
“打人不打臉殺人不誅心嘛,哎呀媽呀,我這張臉已經掉地上了,摔的稀碎呀,我來找找有沒有地洞,我鑽進去得了。”蘇洵戲精附體演上了。
“洵兒若不是心脈天生有瑕疵早就是八段了。他這張弓永遠不能拉滿,只能拉七成,不過已經很好了,蒼天有眼,最好的兩顆苗子讓我遇上了。”
“師父您放心,我會一直跟洵哥哥在一起, uukanshu 我會保護他的。”蘇青調皮地笑著。
“師父,您這次回來就不走了吧?”蘇洵問道。
“盤桓幾日還是要走的,你們的師祖已經百歲了,我想盡盡孝道多陪他幾日,哦對了,你們倆的存在讓師祖很是開心,連他的家傳寶物都托我給你們帶來了。”說完起身去拿包裹,包裹裡有個紫檀木匣,打開木匣裡面並排躺著兩柄劍,比尋常直劍短了有半尺左右,劍身略有弧度,抓起試試分量,比尋常劍重出許多。
“這是風氏日月劍。一般黑衣武士的劍比尋常劍重五斤左右,這把風氏雄劍比尋常劍重十斤,雌劍比尋常劍重八斤,不包含劍鞘的重量,這劍鞘也是玄鐵打造的。雄劍和雌劍分別對應日和月,看到沒有?手柄上刻有日月字樣,除了這個,雄劍和雌劍的寬度也不一樣。”師父介紹道。
聽完師父的介紹,兩人才發覺雌劍比雄劍略微窄了一點,不仔細看還真看不出來,劍身通體冰涼,抽出後藍光幽幽,一看便知是鋒銳無比的利刃。
“你們倆終於可以練習《風氏劍法》最後一套‘天衣無縫’了。你們也看到了,這套劍法是左手執劍鞘右手執劍,兩人左右攻敵,招式互為彌補,威力大增。”
幾年前,當師父把《風氏劍法》留下來的時候就告訴過他們:最後一套‘天衣無縫’不用練。兩人當時還覺得奇怪,劍鞘不都是用皮革做的嗎?怎可用於擋敵打穴?,現在終於明白了,還有玄鐵鍛造的劍鞘。
半月後師父告辭而去。臨行前留下一幅地圖,說如果有急事可去三台山找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