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高姨娘的書房裡,蘇青已經聊得面紅耳赤了。
“姨娘說的太突然了,青兒一點心理準備都沒有。”蘇青雙手捂住發燙的臉頰。
“看樣子是姨娘今日多喝了幾杯,說話就不婉轉了,也就顯得突然了,青兒告訴姨娘,剛才姨娘的話如果用婉轉的說法該如何說?”高姨娘笑盈盈盯著蘇青說道。
蘇青突然撲進高姨娘的懷裡叫道:“姨娘壞死了,姨娘取笑青兒。”
高姨娘一邊撫著蘇青的背一邊微笑道:“傻孩子,男大當婚女大當嫁,再正常不過了,明年啊,姨娘給你們辦一場熱熱鬧鬧風風光光的婚禮。”
“青兒全憑姨娘作主。”蘇青的聲音小的象蚊子叫。過了片刻,蘇青抬頭正色道:“感謝姨娘,自打青兒八歲起,為青兒撐起了一片天,讓青兒又有了愛我疼我的母親。”
“你這孩子,好好的又把姨娘說哭了。”
第二天一大早,高姨娘就來找蘇洵,把蘇洵叫起床後就把昨日交待蘇青的話差不多又跟蘇洵交待了一遍。不過昨日跟蘇青的交待其實很委婉,差不多有小半個時辰的噓寒問暖作為鋪墊。今日跟蘇洵可就直接多了,三言兩語就點出主題:明年讓你跟青兒結婚。
其實昨天夜裡躺在床上,蘇洵就腦子裡閃過:今天姨娘可能會找自己談及此事。只是腦子裡亂糟糟的,並沒有想好對策。蘇青實在太完美了,世上怎麽會有一個女孩如此完美呢?自己這副德性能遇上這麽完美女孩,該是撞了多大的運啊!
另一個緯度空間裡的她還好嗎?相較於蘇青,她身上的缺點可真不少。首先就是虛榮心極強,當年買婚房小夫妻還拌嘴了,李冬建議買郊區大房子,丁莉堅持買市中心小房子。買郊區的理由是自己公司樓盤可以拿到內部價,況且也不是很偏,附近有地鐵。大房子可以一步到位,幾年內如果有了小孩出生,也不用擔心家中老人來了沒地方住。丁莉堅持的理由在李冬看來非常好笑:辦公室裡的幾位要好同事都住市區,自己可不能被她們比下去。李冬嘲笑她虛榮心作怪,她就拋出她的口頭禪:自打我們戀愛第一天起我就是這個樣子,你現在後悔已經來不及了。
李冬與丁莉都是985名校碩士畢業。一個供職地產公司,一個供職金融公司。其實他們的收入在同齡人中已是佼佼者。只是雙方父母都是普通工人,沒有多少積蓄,爺爺奶奶外公外婆就更不用說了,都是農民。李冬的爺爺奶奶外公外婆都是湖北農民,丁莉的爺爺奶奶外公外婆都是上海本地農民,分別住在松江與金山。幾家老人看到小輩要買房,紛紛自告奮勇幫忙湊錢,都是獨生子女,不幫他們還能幫誰呢?可那點錢實在是杯水車薪。
家中老人們的讚助兩個年輕人象征性拿了一部分,合兩大家之力,在陸家嘴按揭買了一套兩室一廳,這還不算完,剩下的現金丁莉拿著去買了一輛豪車,說是車也不能比她們的差,否則寶寶會心裡難受。
李冬苦笑說:“你是把每天都當世界末日來過嗎?我們倆的工資除掉房貸和一些固定花銷所剩無幾了,若是再沒有一點存款,你心裡就不慌嗎?”
丁莉卻坦然說道:“有什麽好慌的?本姑娘業務能力一流,現已是公司中流砥柱,且升職在望。小李呀,不要焦慮,你以後只要巴結好你的老婆就可以了,就可以吃香的喝辣的了。”說完拍了拍李冬的肩膀,一副首長鼓勵士兵的表情,還順手在李冬的臉蛋上捏了一下。想到她那副老氣橫秋的樣子,蘇洵忍不住咧嘴笑了。
丁莉還喜歡打探隱私。李冬有時覺得很奇怪:自己無論如何挖空心思設置密碼,都能被她輕松破譯,丁莉在金融公司上班是不是太大材小用了?後來索性將密碼明明白白告訴她:看吧,大大方方看吧!包括但不限於手機密碼QQ密碼微博工資卡股票帳戶等所有密碼。
“那怎麽好意思呢?”丁莉戲分很足地笑著說:“你都這麽坦誠了,我如果再偷看是不是顯得我特別小氣啊?我以後不再偷看了,我發誓。”
歷史告訴我們:小狗對著茅坑發誓後還會再犯。李冬的手機和QQ空間等還是經常有人光顧,一旦被發現那個人就會撲過來,勾住李冬的脖子說道:“寶寶只是好奇,寶寶對哥哥內心世界的每個角落都充滿好奇,哥哥不會生氣吧?”面對如此笑顏如花吐氣如蘭哪裡還能生氣起來?黑暗中蘇洵又咧嘴笑了。
有一段時間,丁莉索求無度幾乎每天都要,李冬有些吃不消便問:“寶貝怎麽啦?”
丁莉說:“這段時間工作壓力太大了,何以解壓唯有房事。其他解壓方式要麽耗錢要麽耗時間,太奢侈了。只有房事,耗老公就可以了。”
李冬哈哈大笑說道:“你說的倒輕巧,我的老腰都快累折了。”
丁莉抱著李冬徐徐說道:“我們還是把房子換到郊區去吧。”
李冬吃驚:“你是怎麽想的?”
“聽說女人最好是三十歲之前生孩子,對母子都好,留給我的時間只有三年了。”
“你說的可是真心話?如果是真的,我明天就去中介那裡掛房子。”
丁莉曾經言之鑿鑿說過:“我要再升三級,工資翻五倍之後市區買個大房子再備孕,時間節點差不多是32歲或33歲,現在醫療條件好,這個年紀不算高齡產婦。”
怎麽現在改口了呢?李冬內心竊喜,忽然感覺胸口熱乎乎的,是丁莉趴在自己的身上哭泣。
“寶貝有什麽事別憋著,快說出來,說出來會好受些。”李冬輕撫丁莉秀發柔聲勸道。
“這次升職名單下來了,沒有我。”丁莉終於哇的一聲哭出聲來。那晚李冬一直安慰到大半夜,最後丁莉枕著李冬的胳膊沉沉睡去。
第二天一大早李冬就收拾行李跟隨劉氏父子出差去了,直至直升機消失。
“不知道她現在怎麽樣了,沒有我她該如何應對?我還能回得去嗎?”那天出差前的分手場景,自己腦海裡像過電影一樣放了無數遍。
手推拉杆箱吻別過後李冬還不忘叮囑:“寶貝,房產中介那裡你不要去哦,等我回來去操辦。”
“知道,那裡是龍潭虎穴,那裡套路很多,非得你這樣的資深專業人士出馬不可。寶貝如果去了,不但可能房子被騙沒了,連寶貝的人都可能被騙沒了,天哪,如果沒有哥哥,寶貝可怎麽活呀?”
“你這個小調皮嘲諷我,等回來跟你算帳,拜拜。”
“等等。”
“怎啦?”
“嗯,我還是告訴你吧,我剛才測了一下,兩條杠,這是好消息還是壞消息呀?”
“兩條杠?”
“我可能懷孕了。”
“天啦!這是好消息呀!”李冬扔掉拉杆箱,跑過來抱著老婆一頓狂親。
“哎呀!你的口水!我的臉!”
“大不了再洗一次唄。”李冬狂親過後將老婆緊緊擁在懷裡。
“哥哥,我的心裡有點亂。”
“別怕,有我在,所有的困難都可以迎刃而解,相信我。”
“嗯,相信哥哥,你快走吧,司機已經等很久了。”
“好的,照顧好自己,照顧好ta。”李冬指了指丁莉的小腹。
“我明天再測一下,可不能是詐胡,明天發消息給你,拜拜。”
第二天李冬收到一條消息:還是中隊長(笑臉)
悵然若失地想了整整一宿,直至天放亮才迷迷糊糊睡去。沒過多久,高姨娘就來喊起床了。
“天啦,還讓不讓人活了?這一大早的,單獨開府太重要了,今天就去辦。”蘇洵心想。
“咦,洵兒,怎麽我說半天你一點反應都沒有?是不是昨晚沒有睡好?”
“是的。”終於開口說話了。
“那我剛才說的那些話你聽到了沒有?要不要我再重新說一遍?”
“不用了,我都聽到了。”
“聽到就好,明年你跟青兒成婚,好了,你繼續睡吧。”高姨娘轉身就走。
蘇洵心想:“這哪裡是商量?這就是通知啊,再不說點什麽就是默認了。”
“姨娘,等等。”
“咦,不睡啦?”高姨娘滿臉疑惑地走回來。
蘇洵的腦回路高速運轉:能說什麽呢?敢拒絕嗎?該拒絕嗎?如果拒絕了按天理非天打雷劈不可。
“姨娘,我跟青兒的婚事能推遲到後年辦嗎?”一團漿糊的情況下,忽然想到緩兵之計。
“為何?”
“洵兒想再建更大的軍功來迎娶青兒。”
“你建的軍功還不夠大嗎?”姨娘像是在看一頭怪物。
“還不夠大,還要更大。”
“不許胡鬧!這孩子,繼續睡覺!”姨娘轉身又要走。
蘇洵卻一把拉住姨娘的手,實在不知道該說些什麽。“蘇洵啊蘇洵,你是腦子壞掉了嗎?就為那虛無縹緲的一線希望,日子不過了嗎?一招錯步步錯的道理你還不懂嗎?自作孽不可活,此時收手還來得及,你有什麽好心有不甘的?”
蘇洵心念及此,糾結、痛心、迷茫一起湧上心頭,千頭萬緒千絲萬縷,不知怎的,心裡最脆弱的那根弦被撥動了,頓時全盤崩潰,捧著姨娘的手低頭抽泣起來,把姨娘的手都打濕了。
“洵兒你怎麽了?”蘇洵的反常舉動把姨娘嚇著了。
“洵兒就是想把跟青兒的婚期推遲到後年。”
“哎喲,你好好說不行嗎?嚇死我了。”
“姨娘是答應洵兒了嗎?”
“好好,我答應你。”轉念之間,姨娘又急得跺腳道:“可青兒是女孩子呀!你讓我怎麽跟她說好呢?”
“謝謝姨娘,洵兒繼續睡覺了。”說完上床拿過被子蒙頭假裝睡去。姨娘走了,是被氣得哭著去的。
“蘇洵啊蘇洵,姨娘一直在盡心盡力擔著一份母親的責任。給自己與蘇青操辦一場風風光光的婚事,在她看來是最最隆重的事了,於她的重要性甚至超過了武帝當年登基自己榮登皇妃寶座這樣的時刻。現在這樣的喜事和美事已經被自己攪黃了一半,蘇洵你開心了嗎?你傷了疼你愛你的姨娘的心,你開心了嗎?”蘇洵在被子裡猛扇自己耳光。
回武關的路上,蘇洵蘇青並轡而行卻一直沒有說話。好在路途並不遙遠,不需要在隨從人員面前裝太久。到了武關就各自回房休息去了。
接下來幾天,蘇洵發覺蘇青在刻意回避著自己,遞交東西都是讓侍從來往,開軍帳會議彼此也沒有眼神的交流,更不用說像以前那樣,晚上並肩散步巡察了。
一天雨後天晴,蘇洵伸了個懶腰決定走出去曬曬。迎面走過來兩名紅衣軟甲的女將,英姿颯爽有說有笑。咦,蘇青身旁的這位女將看上去有些眼熟一時又想不起來。走近身邊那位女將主動跑過來行禮。
“參見殿下。”
“你是?”
“我是黃依依啊,殿下不記得了嗎?我們三年前見過的。”
“哦,想起來了,你幾時過來的?”
“過來有幾日了,我聽說您和蘇青姐姐去了定州,就從廣林趕過去找你們,等我到定州你們已經回武關了,於是我又來到武關。我父親告誡我有本事的人還是應該想辦法建功立業報答國家,我就想到蘇青姐姐和殿下您。”
“依依剛來不久,我帶她去熟悉一下。”這是二十天來蘇青對蘇洵說的第一句話。
“依依,我們走吧。”
又過了月余,蘇青提出書面申請:要求去南山大營訓練新軍。蘇洵一直壓著不批,最終當事人找上門來了。
“為什麽不批?”
“這裡需要你。”
“訓練新軍更需要我。 uukanshu ”
“我需要你。”
“你?需要我?看著我的眼睛,三年前,南征之前,你到底跟白西坡聊了些什麽?自那以後你整個人都變了,經常一個人發呆,像丟了魂似的。”
“我們沒聊什麽,你不要胡思亂想。”
“我胡思亂想?我能不想嗎?告訴你蘇洵,到目前為止,你是這世上我最親的人,我可以為你去死。對你我從不隱瞞,你能同樣做到嗎?”
深深洞察過的語言之鋒利,猶過利刃。蘇洵感覺自己的心被一劍洞穿了。兩行熱淚不自覺流了下來,渾身發冷打顫。
“我也可以為你去死。”蘇洵艱難地一字一頓,互相撞擊的牙齒咯咯響,整張臉因為痛苦而扭曲了。蘇青怔怔地看著,突然撲進蘇洵的懷裡大哭起來。
最終蘇洵還是批了,用蘇青的話來說讓彼此冷靜冷靜。蘇青臨行前叮囑黃依依看住蘇洵不讓他多喝酒。
“聽說最近酒量漸長啊?依依,替我看著啊,一天一壇不許多喝。”
“我其實喝的也不多。”有人在替自己申辯。
“蘇青姐姐,這個我也看不住啊,再說我也不敢啊。”黃依依小聲訴說自己的難處。
“有什麽不敢的?一天一壇,這是我的命令。我的命令在你這裡好用嗎?”蘇青說完轉身看著蘇洵。
“那是絕對好用。從今天起,依依就是我的酒司令,我喝酒就聽她的。”語態極其誠懇就差賭咒發誓了。
“這還差不多,好了,我走了。我先去三台山看望師父師祖,回來我直接走平關,不經過這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