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洵托著黃依依泅至岸邊上岸。運氣不錯,不遠處就見到一個山洞,離地兩丈,飛身躍入洞中,但見洞內五丈見方還算乾淨。
蘇洵撿些乾樹枝生了一堆火。隨身攜帶的防水油布包起了大作用,否則天寒地凍受傷落水沒有火折沒有藥,處境將會非常凶險。
蘇洵先將自己的外衣烘乾墊在地上,接著將黃依依脫下外衣後躺到地面的乾衣服上,烘乾外衣後再蓋回黃依依身上。一切準備妥當著手處理傷口,拔出飛刀吸毒血,直到傷口流出殷紅的血,取’許氏白藥’敷上。
一開始蘇洵擔心生火會不會引來追敵,因為這裡的地形不熟悉。不知道有沒有通道,讓那些人再找過來。但想到天氣實在太冷,黃依依受傷後會扛不住,不生火是肯定不行的。
現在長劍都丟了,只有腰間的貼身短劍可用來禦敵。想來想去不甚放心,去撿了一堆石頭放在身邊。又想到畢竟洞口離地兩丈多高,那些人絕大部分沒有這麽好的輕功,要想攻進來也不是件容易的事情,終於靠著岩壁睡去。
一覺醒來天已大亮。但見黃依依還在沉睡,不過臉色已泛紅潤。’許氏白藥’真是藥效神奇啊,蘇洵心裡讚許。
蘇洵離洞打量四周,發現昨日落水的湖面幾乎是正圓,面積約幾百畝,環湖皆絕壁,一條小徑環湖貼山,小徑兩側樹木繁多,想必春日定是很美。
抬眼四望,蘇洵在尋找昨日的落點。蘇洵目力極佳,終於找到懸崖上一處挑出位置,有明顯人工痕跡,定是那石屋的懸空地板。
天啦竟是如此之高,蘇洵心中默念。用物理公式飛快算出尋常人落下來時,接觸水面瞬間的速度與衝擊力。得出的結論是必死無疑。
找到定位後蘇洵開始下水撈劍,水很清澈能見度極高,幾丈開外蘇洵就見到自己的日月劍躺在湖底的白沙上。劍的附近還有幾具人體骨架,從位置上來看,極有可能是那間石屋掉下來的人。蘇洵心想是不是他們料定摔下來的人必死無疑,所以不再多事一舉進行追殺了呢?不得而知。
黃依依醒轉過來,見蘇洵渾身濕漉漉的在一旁烤魚,一時不知所措。慢慢集中思緒回想起來了,翻身坐起,發現自己隻穿貼身短衣,不禁面紅耳赤,趕緊將外衣穿上。
“你可以再多睡一會,魚還沒有烤好。”
“你下湖抓魚去了?”
“不抓魚吃什麽?”
“這麽冷的天。”黃依依趕緊把墊在地上的蘇洵外衣拿去給蘇洵披上。
“不用感動,我是去找劍順帶抓魚的。”
“我做了一個夢,夢見你帶著我飛,飛到天上打雷下雨了。雨下的可大了,我們都淋濕了,然後---然後---”
“然後什麽?”
“然後---然後---然後你幫我脫衣服。”黃依依又面紅耳赤了。
“看到那個高處黑點了嗎?我就帶著你從那兒飛下來的,一頭扎進水裡。再來看看這個。”蘇洵將那把飛鏢遞給黃依依,飛鏢柄上刻有一個黑色的蜘蛛。
“你這個仇也算是報了。昨天你殺的那兩人,應該是同門師兄弟,下次對敵切記不可自亂心神。”看著手上的飛鏢和地上蘇洵吸出來的一灘黑色血跡,黃依依心有余悸。
“等會我去找尋出路,你就守在此處。”蘇洵一邊吃魚一邊說。
“我感覺已經恢復好了,我陪你一起去吧。”
“你最多恢復了七八成,你好好休息,多休息幾個時辰也是好的。”
“我的衣服---曾是被脫光了的是吧?”黃依依又紅著臉低聲問了一句。
“那是當然,否則怎麽治傷?”蘇洵使了一把壞,待看到兩顆晶瑩淚珠從黃依依的臉頰滾落時,蘇洵後悔了趕緊糾正。
“逗你玩的,貼身肚兜不曾脫過。”黃依依見蘇洵滿臉真誠破涕為笑了。
“蘇青姐姐如果知道你幫我吸毒療傷,會不會想殺了我?”黃依依小聲問道。
“不會的,救死扶傷更重要。”
蘇洵圍著湖面轉了一圈,發現只有幾個小的山洞,皆為死洞,無通道也無機關。只剩下一個疑點山洞,離地十丈左右,處於自己昨日落水點的對面。但是那個山洞非常之小,目測僅能容身,但不去看看心有不甘,不能坐以待斃困死在這裡。
蘇洵深吸一口氣,縱身一躍到達半處,再施展壁虎遊牆功向上攀去。心想這麽高的地方,已到達人類輕功的極限了,天下之大,估計只有師父能夠縱身飛上來。
爬到洞口躋身進去,心下大喜,果然右側有一條通道,屏神細聽近處無人。一路走過去,地勢漸高,約莫走了一裡多路,前面出現三岔路口,往右地勢繼續走高,往左卻是明顯下坡。聽見有人走近,蘇洵趕緊找個隱身處。
“老八,你說昨天那兩人有沒有摔死?”
“四哥,你開玩笑呢,這麽高能摔不死?就算摔不死,摔暈了也會溺死的。現在估計已經屍首喂魚了。”
“程大人讓我倆下去看看的,我倆沒有去,到時候說辭要一致啊。”
“這幫人也不知道怎麽想的,石屋地板上挖個窺視孔不就解決了嗎?非得每次都要垂個藤條,從十丈高的地方爬下去,上次還摔死了一個自己兄弟,我才不傻呢,犯不著冒這個險,說辭就是查看過了都摔死了。”
“好的,老八聽你的。”
兩人邊說邊走漸漸遠去。蘇洵想到那個老八說的屍首喂魚頓時犯了惡心,自己早上才吃了烤魚啊!隻得安慰自己:萬物皆歸自然,罷了罷了。
蘇洵忽然明白往右該是通往石屋,往左該是通往那個大榕樹入洞口。憑著自己內功深厚,聽音閃避,終於將通道走了一圈,印證了自己的判斷是對的。
等到山環頂口撒下來的日光消失,蘇洵黃依依開始行動。黃依依借助蘇洵垂放下來的藤條,幾個縱躍上到洞口,然後將藤條扔到山下。
兩人的宗旨就是悄悄溜出去。蘇洵已經打探清楚,只有進洞口的那一段主乾道設有機關,其余沒有。憑著聽音閃躲溜出去還算順利。
回到幕府發現尹大路正急得如熱鍋上的螞蟻,蘇洵令尹大路趕赴新軍大營,讓曹原年小寶將營中的黑衣武士全部帶來,共有二十多名。自己也將護衛營內五十多名黑衣武士召集起來,總共八十人,卻聲勢浩大如千人隊。與此同時,黃依依帶人去將那個地下室拴鐵鏈之人押往司務廳審訊。
八十騎旋風般殺向筆筒山。聽到馬蹄聲響,山下客棧內十幾條身影向山洞內竄去。蘇洵已將洞內情形告知眾人,眾人呐喊著衝入洞內,這是一場力量懸殊的戰鬥,不到一個時辰眾匪剿滅乾淨,共斬殺七十九人,活捉十八人,黑衣武士重傷兩人,輕傷二十人。
更大的驚喜是發現山洞內有很多密室,密室內金銀珠寶無數,還有很多鎧甲兵刃。
那個送司務廳審訊之人終於招供了,他本名衛東,是衛爽的侄子,沒有入朝做官混跡於商市,在衛爽得勢之時,雲商國將近一半的鹽都是控制於衛東之手,以衛爽為首的衛氏家族很多財富都是衛東在打理。
衛爽倒台之時,衛東聞風而逃,隱匿三年才易容現身。那個在地下室問話的程大人,即原雲尚國鹽檢司司長程庶,也是消失幾年又神奇出現,並找到已經化名湯小強的衛東,逼他交出財富。
鹽倉街湯氏雜貨鋪是個三進院落。後院的地下已被挖空,青石板砌成的密室內,金銀珠寶玉扇珊瑚熠熠生輝,兩輛驢車足足拉了五趟。
程庶倒是爽快,有問必答非常配合,說自己是這夥匪徒的首領,這些金銀珠寶有偷來的有搶來的有騙來的,要殺要剮自己都是罪有應得。
可以結案了嗎?但是疑點太多,蘇洵與大理寺少卿李源商議對策。
“一個鹽檢司司長,何以有這麽大能耐?聚眾聚財數目如此驚人?”蘇洵道。
“老夫做了一輩子官,沒見過這個級別的官聚這麽多財的,衛爽抄家也不過如此吧?”
“洞內鎧甲兵刃以及湖底屍骨的事,他回答不知情,真是掩耳盜鈴愚蠢可笑。這十八個人裡面有幾個西域人?”
“有五個。”
“找個翻譯,重點突破這五個西域人。”
“下官領命。”
幾組專案人員輪番審訊這五個西域人。這幾組專案人員特點各不相同。有氣勢洶洶泰山壓頂堂木拍的啪啪響的,有咄咄逼人目光銳利語速極快的,也有和風細雨如沐春風溫情脈脈的,還有慢條斯理再穿插出其不意的。
幾番下來,終於有所斬獲。有個西域漢子情緒崩潰嚎啕大哭,說自己剛加入組織不久,還沒有殺過人,還說自己有六個孩子,最小的孩子今年才兩歲,如果自己死了,家人估計很難活下去。
溫情脈脈組拿出絲巾替漢子擦去臉上的淚水,告訴他只要知無不言,言無不盡,保證他可以活下去見到家人。
真相漸漸浮出。原來那個程庶的貼身護衛聾啞老人才是這夥人的真正首領,而且他還是雲尚國當年的內侍統領。審訊進入新的階段。
“不用再裝了,你不是聾啞人,好好交代吧。”可那個須發盡白的老人卻依然一動不動。
“你打傷了我們兩名黑衣武士,不是看你年紀大早就給你上刑了,怎麽著?繼續倚老賣老啊?”
這個老人是匪徒裡唯一的七段高手。而且還是七段上,兩名重傷的黑衣武士都是被他打傷的,曹原、年小寶聯手才將其擒獲。現在不管審訊人員如何呵斥,冷嘲熱諷,老人始終紋絲不動。
“去看看黃依依怎麽還沒有到?”一直冷眼旁觀的蘇洵突然開口。他聽說匪首曾是雲尚國皇宮內侍統領,便吩咐人去把黃依依叫過來,看看是否認識。
聽到黃依依的名字,老人明顯愣怔了一下,這個細節沒有逃過蘇洵的眼睛。此時黃依依正在快馬趕來,無奈街上行人眾多影響了速度。她的心也是狂跳不止,那日在地下室聽程庶說到包伯伯三個字,她只是心念一閃,認為可能巧合而已,現在聽說讓自己去指認一個曾經的雲尚皇宮內侍統領,心裡頓時便明白了**分。
“包伯伯!”黃依依一見到那個老人便驚叫一聲撲了過去,抱住老人痛哭起來。黃依依八年習武生涯中,往來樂眉山的接送都是包伯伯相陪相伴,兩人比尋常的爺孫倆都要親。
“公主真的是你嗎?”老人激動的渾身顫抖,老淚縱橫聲音嘶啞。
“包伯伯,我已經不是公主啦,我現在是靖軍軍務司馬。”黃依依破涕笑了。
“老朽以為這輩子再也見不到公主了。”說罷又哽咽起來。
“依依也以為這輩子再也見不到包伯伯了。”兩人再度相擁而泣。
等情緒平息下來,蘇洵、黃依依、李源帶上包青澤移步密室,包青澤口述李源記錄。
當年雲尚皇太子黃巍兵敗赤土嶺,帶著一隊殘兵逃竄,先是向東然後往南再往西,兜個大圈子逃到西域,雲尚國當時與西域石國交好,黃巍便在石國安頓下來。雲尚滅國後許多人都通過暗線來到石國追隨黃巍,其中就有包青澤。
黃巍心心念念圖謀復國,便派包青澤潛回白州操控情報網。黃巍手上有一張名單,名單裡的人大多是原雲尚國權貴階層的漏網之魚,都是手上財富極其豐厚,便組織人員察訪綁架敲詐勒索。這是典型的黑吃黑。
因為錢財來路不正,所以很多人即使受了天大的委屈也不敢報官。這裡面有被敲詐後殺人滅口的。也有願賭服輸,雙手奉送再拿小賞錢保命的。也有舊交找到組織後歡天喜地歸附的。
所有財富都集中到筆筒山的山洞裡,這個山洞極其隱蔽,原先是雲尚皇室用來珍藏祖傳寶物以防不測的。後來皇室賞罰無度,不僅是國庫空虛,連皇室的寶藏庫也揮霍得非常空虛,偌大的寶藏庫僅派幾人值守。
黃巍派包青澤將這個秘密基地再度啟用,金銀財貨鎧甲兵刃皆藏於此,以圖他日舉事。這樣一來,總共牽扯了十七宗綁架勒索案,以及由此而產生的三十九條命案,皆大白與天下。這其中竟然不包括那幾具體湖底屍首,包清澤說那是十幾年前幾個不知天高地厚的綠林大盜,衝進山洞想搶寶物卻失足摔死於湖中。
黃巍在白州苦心經營的地下組織被一網打盡了。除了那個帶罪立功的西域人,其余人皆被判斬首。刑部與大理寺、都察院共同審核簽字。
“能給包伯伯一條生路嗎?”黃依依與蘇洵對坐。
“謀逆大罪,國法不容。”蘇洵輕聲道。
“這個我知道,但是我會一輩子不開心。”黃依依又流淚了。
“那你教我怎麽做?”
“在死囚裡找個人替代包伯伯,讓包伯伯回西域安養晚年吧,你要是不放心,怕他再作亂,可以廢了他的武功。”
“那就按你說的做吧。”
“謝謝殿下。”
“何必如此多禮,快起來,我擔當不起的。”
包青澤被押出大牢帶到一間密室。
“包伯伯,拿起這個包袱快走,外面的馬車已經備好了,把這個面紗也帶上。”
“我為什麽要走?我罪大惡極謀逆首惡啊。”
“殿下已經答應放你走了。”
“那一定是你求他的,他是不得已而為之,是嗎三皇子殿下?”
“前輩分析透徹,晚輩不敢搪塞。”蘇洵拱手。
“依依,你的心意伯伯心領啦,伯伯已經死而無憾了,伯伯一輩子忠心耿耿從無二心,現在也是死得其所,三皇子殿下,老夫能討點酒喝嗎?”
“那是當然,我這就去拿。”一壇酒拿來,三碗酒滿上。
“老夫中年戒酒,已經二十年不碰酒了,今日能跟當世英才舉杯同飲實在痛快之極,來,乾!”三人撞碗,一飲而盡。
三碗酒下肚包青澤已是面色紅潤眼睛明亮, uukanshu 他舉碗道:“依依,以後切不可用自己的任性來讓三皇子殿下為難,謀逆大罪國法不容,今日如果我走了,消息走漏了,將有損於國家立法之權威,更有損於三皇子殿下之英名,懂了嗎?”
“依依懂了,保證以後不再任性而為。”
“依依,你再答應伯伯一件事。”
“什麽事?”
“明日不要去法場看我。”
“依依知道了。”黃依依哽咽答道。
“多謝三皇子殿下,今日之酒喝的酣暢痛快至極,幹了這碗老夫也該回去了,乾!”
十天過去了。這幾天蘇洵內心喜悅無以言表,常常不自覺就樂出聲來,前方十幾萬大軍在打仗,物資獎賞撫恤哪一項都開支不小,正在有些捉襟見肘之時,上天送來一筆巨額財富,讓蘇洵何以不激動萬分?
但這份喜悅還得在黃依依面前稍加壓抑,否則不太和諧。這幾天她不是很開心,還得哄哄她,便讓尹大路去把黃依依叫過來。
“聽說你今天又茶飯不思?”
“聽誰說的?我已經好了。”
“那我出個題目考考你,樹上騎個猴,我彎弓搭箭射下了一隻猴,請問樹上還有幾隻猴?”
“你能不能換個新鮮的?”黃依依噗嗤一聲笑了。
“那我請你吃飯吧,南貴坊怎麽樣?”
“真的不用,我還有事情呢。”
“那我再出個題目考考你,樹上七個猴,我彎弓搭箭射下了一隻猴,請問樹上還有幾隻猴?”
“討厭,我去忙了。”黃依依說完轉身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