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蘇世哲來說,最大的不利因素是鎮守安州城的是陳國第一猛將上官池,此人手執長矛有萬夫不擋之勇。同時又有一個好消息,可以對衝一些不利因素,就是陳國上將軍陳敏來到安州城親自督戰了。
陳敏已經很難在大京再待下去,作為上將軍,他想學古時候的名將,運籌帷幄決勝於千裡之外。可是在他的調遣之下,陳軍節節敗退,富饒的陳國北半邊領土已經丟掉過半。朝堂議論洶洶劍指上將軍,再不顯示一下自己的名將氣度與勇氣,局勢將很難控制。想到安州城有上官池鎮守應該比較安全,於是毅然決然地來到前沿陣地。
上官池對於陳敏的到來很是頭疼,這個上將軍不僅很蠢,而且喜歡指手畫腳頭頭是道。明知他是個大草包,但作為下屬又不能明說。上官池想扎營於城外以示死戰之決心,陳敏卻嚇得面如土色連呼不可不可這樣做太危險。沒辦法,只能龜縮城中防守。
自從靖軍用超級大撞車撞翻峨州的城門後,陳國各城都有了對應之策,都啟用一個備用石門或木門,必要時襯托於城門之後,再用巨大的木門栓固定鎖死,確保萬無一失。
上官池最大的守城本錢是他培養了一個超級箭士營,都是百裡挑一的力士,勤加苦練能比尋常軍士多射出十丈以上,再加上城牆的高度落差如虎添翼,於是出現了一個十幾丈寬度的死亡地帶,他能射到你,你卻射不到他,攻城之前的箭雨壓製成為空談。無數扛著木梯的士兵被射倒在奔跑的半路上,對此蘇世哲一籌莫展,關鍵時候還得指望蘇洵。
蘇洵又命人送來一張工程機械設備圖。看上去像一棟移動的房子,木結構外蒙牛皮,木結構共分五層,每層皆有射箭口,第五層與城牆等高。
羊皮紙設備圖背面寫到:此設備應用場景為互射處於下風之時。此設備的優點有二,一是聲勢浩大,能明顯漲我士氣滅敵威風;二是防護很好,可減少我方人員傷亡。此設備的缺點有二,一是耗資巨大,但家財萬貫者與土豪暴發戶忽略,二是此設備移動緩慢,需有騎兵協同保護。
蘇世哲不分晝夜命士兵趕製攻城設備,同時於軍中挑選射箭高手勤加練習。終於隆重登場了,與之前的大撞車出場待遇類似,陳軍都目瞪口呆的看著,一排龐然大物緩緩移動至城下,一直到與城牆等高的第五層射箭口嗖嗖飛箭出來才如夢方醒。雙方進入殘酷的對射比賽,因為靖軍的防護措施更好,幾天下來,上官池的箭士營損失慘重,上官池坐不住了。
這天一大早,當一排龐然大物大搖大擺往城牆推移的時候,城門忽然大開,一支騎兵閃電般殺出,為首者正是上官池。正在推移動城堡的靖軍嘩然四逃,無奈兩驅比不過四驅,瞬間都被砍翻在地無一幸免。
上官池帶領騎兵殺入靖軍陣營,如入無人之境。因為衝擊的是參將樊虎的防區,樊虎呼喝隨眾拍馬舞刀來戰,上官池如旋風般殺到,只聽叮當響了一聲,緊接著樊虎已被挑於馬下,動作之快尋常人根本無法看清。一時間靖軍紛紛避閃無不駭然,樊虎也是一員成名猛將啊,一個回合就被扎了個透心涼,自己能好到哪兒去?
一時間靖軍防線大亂,身在高處的蘇世哲看得明白,傳令下去斬殺上官池者賞千戶,重賞之下必有勇夫,眾將紛紛接戰,不到一個時辰,又被上官池挑落五人重傷五人。
“繼堯,該你出手了。”蘇世哲對著身邊人說道。
“遵命!”
這個呂繼堯是蘇世哲虎衛營統領,實為帳下第一猛將。眾人見呂繼堯下場自動閃開一條道。
上官池正打的過癮,忽見前方出現一人一馬一槍,正冷冷地看著自己,心下一凜知道真正的對手來了。沒有任何多余的話,兩杆槍戰在一起,直打得昏天黑地,圍觀眾人不斷後退,否則喘不過氣來。
上官池漸漸處於下風,他分神了,他知道如果自己贏不了的話,自己帶出城的千人隊必將全軍覆沒。因為怕靖軍突襲,他們殺出城之時城門就馬上關閉了,他們必須要擺脫靖軍的追擊,從其他城門入城才能保命。
兩馬錯蹬之時,呂繼堯拔出配劍朝上官池砍去,上官池躲閃不及右側肋下被砍開一條口子,上官池知道無法再戀戰下去,舉槍高呼:跟我殺出去!
千人隊左衝右突,他們陷入重重包圍,已經失去最好的突圍機會。身穿土黃戰袍的陳國騎兵越來越少,被靖軍的紅色浪潮裹挾著,又回到剛才的廝殺地點。
“上官池,投降吧。”蘇世哲高聲喊道。此時的上官池已是渾身掛彩,看看隨從只有不到百人,幾乎人人受傷。
“投降?做夢吧你。”上官池拚盡全力將手中長矛向蘇世哲擲來,一個人影飛起用手中長矛將飛行長矛挑向半空,此人正是呂繼堯,再看上官池已經拔劍自刎了,幾十名受傷陳軍也紛紛自殺。
上官池的死陳敏要負主要責任,他橫加干涉上官池的軍事指揮,讓上官池憋了滿腔邪火無處發泄,以致鋌而走險走上不歸路。
上官池的死成了導火索,點燃了陳國朝堂的情緒。以上大夫閻夏與上卿隋波為首一眾大臣聯名上書,要求罷免上將軍陳敏,將軍事指揮權交給驃騎將軍歐陽雁嶺。歐陽雁嶺是陳國僅次於上官池的猛將,且足智多謀熟讀兵書,現帶領四萬兵馬駐扎在畢河大營拱衛大京。
崔太后與英王商議後,急詔歐陽雁嶺進京,歐陽雁嶺獻出一條可力挽狂瀾之計:“安州絕不能丟,安州如果失守,靖軍將直面鹽州,鹽州與大京相距不過百裡,是大京的重要屏障與門戶,這是關乎國家存亡之戰。現在我大陳可供調遣的僅有畢河大營的四萬人馬,以及鹽州的守軍兩萬人馬,大京的三萬守軍是不能動的,其余南北各軍也都在與靖軍接戰無法脫身,臣願請命自帶此六萬大軍趕赴安州,誓將靖軍殲滅於安州城下。”
“蘇世哲有多少人?”閻夏問道。
“蘇世哲自領中軍約六萬人。”歐陽雁嶺答。
“我陳軍六萬加上安州城內守軍兩萬共有八萬人馬,人數上我們還是佔優的”。閻夏道。
“靖軍戰力很強,可與我畢河大營的精銳部隊相匹敵,遠強於安州和鹽州的守軍。”歐陽雁嶺道。
“那就全部仰仗歐陽將軍了。”英王陳重深深一躬,歐陽雁嶺趕忙還禮。隨後,崔太后將象征軍權的虎符交於歐陽雁嶺,大京保衛戰的序幕拉開了。
王信率領三萬大軍一路往東,兵不血刃拿下幾座城池劍指龍灣,龍灣為陳國第二大水軍大營,駐兵一萬五千,第一大為大京西側一百裡的弋灣,駐兵三萬。
龍灣水軍大營內一片恐慌,他們特別深刻的領悟了一句話:自作孽不可活。早知道就少貪汙一點,把船隻維護好,關鍵時候可以逃命啊。現在後悔也來不及了,除了幾條小船還能用之外,所有大船都是聾子的耳朵---看著還可以不能用。怎麽辦?把營寨扎好閉門不出吧。
王信把軍營扎在十裡之外,與龍灣大營遙遙相對。見對手始終縮在軍營裡不肯露面,便安排小股士兵半夜去騷擾,不是去偷營而是噪音騷擾,敲鑼打鼓吹嗩呐,還有不少聲樂愛好者唱起了男高音。
龍灣軍營裡的陳軍夜不能寐,痛苦不堪。他們又驚喜發現靖軍還算仁慈,只是夜晚鼓噪,白天還是會還給他們一片清靜。於是夜晚聽音樂會,白天睡覺,幾天下來時差都倒的很好。
終於有一天,晴空萬裡清風拂面,已是日上三竿,王信伸了個懶腰,喃喃說了一句:今天是動手的好日子。此時的龍灣大營裡鼾聲震耳此起彼伏。
衝鋒號嗚嗚吹起,戰鼓如雷雨般爆響,三萬鐵騎殺向敵軍大營。無數人睡夢中或半夢半醒便被殺或做了俘虜,戰鬥結束的很快,除了幾名高級將領乘小舟逃命外幾乎全軍覆沒。
龍灣的守將陳浩乘小舟逃到弋灣,向自己的哥哥陳楠哭訴,陳楠安慰弟弟道:“我會替你報仇的!”
事實證明這個哥哥確實比弟弟強不少,至少他敢於領兵出營與靖軍廝殺,且手下猛將很多。但是他的貪汙能力也不弱,與龍灣相同,也是幾乎所有船隻都無法下水,沒辦法,水軍當陸軍用吧。弋灣戰場幾乎每天都在打,一時間勝負難分。
歐陽雁嶺率領六萬大軍趕往安州,分扎三營似有圍堵之勢,他給蘇世哲下了一封戰書:三日後會戰。蘇世哲見這支陳軍有條不紊調度有方,無偷襲之機可乘,便答應三日之後會戰。
時至初夏,烈日當空下蘇世哲見對方幾萬陳軍皆肅穆無言一片寂靜,不禁心底讚歎一聲。蘇世哲安排一萬士兵殿後,防止城內士兵出城偷襲背後,另外安排五千人馬作為預備隊,其余四萬五千人擺陣迎敵。
對陣雙方沒有多話,令旗劈下便衝殺開始,雙方的進攻套路竟然不謀而合,皆是兩翼奇襲,左右兩路已是喊殺震天,中路竟自巋然不動。兩翼陳軍人數稍稍佔優,但戰力也稍差,幾乎打成平手,看看時機已到,雙方中軍也隨著令下混戰到一起。
蘇世哲很快發現,這支陳軍的中路戰力驚人,遠非自己一路東進打過來遇到的那些陳軍可比。他不知道這是陳國舉全國之力,用金錢堆造起來的豪華之師。
這支豪華之師所用馬匹皆為北胡頂級‘白山烏’,每年陳國都會派專人從海上千裡迢迢去北胡選馬。畢河大營的士兵,也是在歐陽雁嶺的帶領下,冬練三九夏練三伏,都有一身好武藝,更是有一支八百人的‘死士軍團’,皆為百裡挑一的好手,著裝上都有區分,‘死士軍團’皆披亮麗的橙黃戰袍,以區分於普通軍士的土黃戰袍。畢河大營士兵皆以能披上橙黃戰袍為榮。
戰場上塵土彌漫屍橫遍野,蘇世哲發現自己的中軍在人數不佔優的情況下似有不支,不得已揮動令旗讓五千預備隊也加入戰場,蘇世哲心裡清楚,戰場上誰先動用預備隊,往往誰就會輸。果然對方令旗揮動,預備隊也加入戰團。
蘇世哲突然發現前方一支身披橙黃戰袍的千人小隊,旋風般向自己的指揮台衝殺過來,看樣子是令旗暴露了自己的位置。
護衛營三百將士挺劍迎敵,蘇世哲對自己的護衛營向來是信心滿滿,三百人幾乎全是黑衣武士,三百人都能以一當百。
然而這次對手卻非同尋常,這支千人小隊每個人都劍術不凡,蘇世哲的面色越來越凝重,他看到對方倒下的人,幾乎是己方的兩倍,這就像下棋中的兌子,對方勝在人多。如果按這個比例,自己的三百護衛營遲早要被兌的一個不剩。
情急之下,蘇世哲準備拔劍親自上陣,被呂繼堯拉住苦苦勸說:“殿下,您是軍中主帥,當以大計為重,不到萬不得已不可親身涉險。”
就在此時安州城門大開,城內兩萬守軍也呐喊著出城,與靖國的一萬後軍殺到一起。十幾萬人犬牙交錯,殺的難解難分,從日出三竿到日落西山。
蘇世哲早就親自上陣砍殺了,他已經換了兩把備用劍,前面的劍都已經砍得卷刃。自己的護衛營此時還剩二十多人,那支橙黃軍團也只剩下三十幾人了,看來還是護衛營佔了上風。
歐陽雁嶺看著自己幾年的心血化為烏有,眼睛都快滴血了。他咬牙傳令,斬殺蘇世哲者賞千戶,活捉蘇世哲者賞萬戶。
雙方都在苦苦支撐,這時候戰略不重要了,戰術也不重要了,意志品質成為最重要的決定因素。好比兩人對峙,到最後都已經精疲力盡快虛脫了,這時候誰能咬牙把劍再次舉起來,不管是砍下去還是劈下去,甚或是砸下去都有可能乾掉對手。
蘇世哲已經受傷了,左臂在流血。身旁的呂繼堯也是掛彩多處。
“繼堯,我們是不是快頂不住了?”蘇世哲大口喘氣。
“兄弟們還在苦苦支撐。”呂繼堯答道。
“他娘的,陳軍也不全是慫貨啊。”蘇世哲罵了一句。
“殿下,我們頂不住了,要不要撤?”一個滿臉是血的參將過來請示,但見劍光一閃人頭飛起。
“老子寧願戰死在這裡也不要撤!誰他娘的敢撤,老子先讓他腦袋搬家!”眾人看著蘇世哲血紅的雙眼,都默默回身繼續戰鬥。
正在此時,戰場的南面一支騎兵出現,一杆’潘’字大道旗迎風招展。“我們的援軍到了!”靖軍立刻精神大振勇氣倍增。
潘廣、任石的南線掃蕩已經結束,聽說中路大軍可能有大會戰,潘廣任石便商議一番,由潘廣帶領一萬五千輕騎快速北上,以期幫助中路大軍。這一萬五千的生力軍加入戰場局面頓時扭轉,化被動為主動,陳軍頂不住了,被衝得七零八落四散奔跑。
一輪明月懸於當空,uukanshu 清輝映照下戰場終於安靜下來。歐陽雁嶺帶著幾千人突圍東逃,蘇世哲的中路大軍也損失過半,這是他入陳以來的最慘烈一戰。
歐陽雁嶺帶著殘部逃到鹽州,陸陸續續又有幾千散兵來到鹽州找組織。想到自己的四萬精銳一朝打光,歐陽雁嶺死的心都有了。
弋灣的戰場均勢也被一支神秘之師給打破了。蘇仲景帶著一萬水軍先頭部隊在海上走了一個多月,到達大江出海口。派斥候上岸打探,得知靖國主力部隊在安州休整,一支偏師正在不遠處的弋灣交戰。
於是來到弋灣附近上岸扎營,派秘使找到王信,商議怎樣夾擊陳楠部隊,陳楠卻對此一無所知,不出所料,陳楠部隊在兩師夾擊之下潰不成軍,大敗。被斬殺的逃跑的投降的各佔約三分之一。
靖軍的三路人馬再度會師,還加上一路遠道而來的水軍,又儼然是一支人員齊整的十萬大軍。蘇世哲的情緒有所好轉。
蘇仲景看到蘇世哲左臂的繃帶,知道了安州之戰的激烈程度。呂繼堯悄悄告訴蘇仲景:殿下已經幾天沒合眼了。朝夕相伴的護衛營兄弟們一戰犧牲九成。
休整旬日,再度出發。蘇世哲給蘇仲景分派任務,帶領靖國的第一批水軍以及陳國的水軍降卒去弋灣修船。
“我知道,怕我去搶你的功勞唄,修船派誰去不行啊?”
“修船也是重要的大事情,別跟我頂嘴,我心情不好,小心我揍你。”蘇世哲提出警告。
“唉,這一仗打的,把幽默感都打沒了。”蘇仲景搖著頭走了。